上部 慈航難渡 第二十四章 傷痛

上部 慈航難渡 第二十四章 傷痛

夜沉,星子疏,半彎的月時而躲進暗雲間,時而探出頭來窺視秋風掃落樹影。

忽然一聲爆響,迷茫的夜空中綻放絢爛的煙花,震撼秋風,搖落月影。

鳳流澤忽地一震,轉眸看了看密封的石門,似嘆非嘆地道,「這蓮相,果然不好對付!」

她眼波一略,心騰地揪了起來,無殤,他來了?!

風流澤笑看她,眼中興味盎然,說,「媚妃,可別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易!」

她笑了笑,道,「煙池之命盡在王爺手中,又怎敢忘?」說著,手指不由自主地觸了觸輕軟的衣袖,上面的暗色印紋浮動,心也跟著輕顫。

「如此最好!媚妃是聰明人,相信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況且——本王知道媚妃尚有大計未成,豈可如此輕易送了性命!」鳳流澤甩了甩衣袖,往一邊牆面上一抹,石門應聲而開,一個黑衣蒙面人走進來,奉上一黑色的蒙眼布。

鳳流澤接過,舉步過來,道,「暫時委屈媚妃了。」她冷然一笑,黑色的布條蒙下,黑暗掩了世界。

「媚妃只需跟著本王的屬下便可出去。」鳳流澤說著揮了揮手,那黑衣人一拱手,轉身走在了前面。

她聽著音,憑著感覺跟在身後,鳳流澤卻忽然喊住她,說,「媚妃,那夜襲擊蓮相的人是本王,傷他的卻是另有其人。是——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她有些訝異,為何?蓮相對皇上之忠心,天日可表,何以他要殺蓮相?心思半滾,旋即瞭然一笑。

這國舅怕也是野心勃勃之輩。當今太子年幼且體弱多病,怕不是有壽之人,而他在朝中頗有勢力,又手握太子這一籌碼,若皇上不幸駕崩,則……可偏又有個權勢滔天的言無殤——哼,她冷笑一聲,好個長孫無忌!

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只覺得冷風撲面而來,這才自抽離的思緒中迴轉深思,卻心生懊悔,方才只顧想事情,竟忘了熟記線路!

「媚妃娘娘,你可以走了!」低啞的聲音自耳邊響起,她只覺得眼前一松,風涼絲絲地侵入眼眸。

待眨了眼,方才的黑衣人卻似憑空消失了般,已無蹤影。

她揉了揉眼睛,四下里一瞧,卻發現此處是一山坡,周圍樹木蔥鬱,卻都不高,黑沉沉一片蔓延開,在夜風裡搖動,發出沙沙之聲。

站在茫茫夜色里,風吹亂她的發,迷了眼眸,一如她此刻的心緒,迷茫、沒有方向。此地,似是極為熟悉又似極為陌生,到底是何地方?

忽然,馬蹄「踏踏」之聲傳來,她循聲望去,只依稀見坡的那頭有馬依稀的影子,雖未看清,心情卻莫名地浮動起來。

漸而近了,依稀可見神駿的黑馬如夜之魔神破夜乘風而來,駿馬上,一抹朦朧如夢的白,似霧非霧似煙非煙,在夜風裡飄忽。

她卻奇迹般地搜尋到了那雙攏煙清眸,甚至可以透視裡邊暗藏的水色溫柔,無殤!無殤!心雀躍不已,激烈地跳動,和著夜風拂影的節奏。

馬仰頭嘶鳴,在她面前停蹄踏步,呼呼噴出熱息。言無殤坐在馬上,俯瞰她,她仰頭與他對視,風在四目相對中停住,一切盡在無言中。

他伸出手,眼眸在夜色里卻清晰地映著她絕美的容顏,「池兒~」聲音輕柔一如飄落風裡的羽毛。

她心顫,眼眸如星子閃爍,手卻遲疑著沒有伸出去,一個聲音響起,「媚妃,別忘了我們的交易」,心輕微地刺痛。

「池兒——」他輕喚著將她帶上馬,「抱緊我,池兒!」說著狠踢了下馬腹,馬嘶叫著狂奔起來,她被迫環上他的腰,許是夜風太冷,臉不由自主地貼上他溫暖的脊背。

冷?!她陡地一顫,冷香殘!交易、交易、交易……一聲聲迴響直震耳膜,她目光一凜,藏在袖中的匕首猛然扎向前面的言無殤。

「嘶啦」是衣衫撕裂,皮肉開綻,還是她心被撕開的聲音?

馬還在跑,速度緩了下來,他的身子僵直著,沒有回頭,沒有言語,彷彿那刀扎進的不是他的身子。

風聲呼呼,夜色茫茫,她聽不到也看不到了,唯一的感覺就是手指粘稠濕熱的液體像鬼魅一般纏上她。

忽然,「駕」地一聲大吼,馬兒發狂似地直往前奔,言無殤一手掌韁繩一手抽出軟劍,劃開銀弧,閃著寒芒疾射來的箭矢隨著鐺鐺之聲落入草叢山石,她猛然驚醒,感覺到腥熱地液體如鼓泉擠涌而出,心疼得頓時窒了呼吸。

無殤——背後似乎有疾風之聲,她來不及回頭,言無殤已轉身抱住她就勢滾落馬背,有銀亮的箭擦地疾來,只聽得一聲悶哼,箭沒入他的背。

兩人滾落微陡的山坡,他將她緊緊護在懷中,黑暗裡看不清彼此的眼神,只有紊亂的心跳和著滾落的聲音。

就在二人滾落之際,暗夜裡一個身影神人般似從天而降,大紅的披風幾下揮灑,寒芒飛箭全數被反擊回去,陰暗的樹影里爆出慘叫聲,血腥滲入樹根。

黑色的瞳眸掠過冷厲的光芒,來人飛躍入樹影里,出手如電,摘取一把葉子,四下分射,凌厲如刀,慘叫聲駭了山風,有鳥撲騰翅膀亂竄入黑夜。

殘月驚得探出頭,虛弱地發出光,來人發出幾不可聞的冷哼,轉身,幽光下的眼眸染著赤血紅。

山坡下,她抱住他,身子輕顫著,染血的手撫著他的臉,一遍一遍地喚他,「無殤、無殤……」聲音被風割得破碎。

言無殤閉著眼眸,密卷的眼睫不安地顫動,喉嚨里發出細微的聲音,她顫抖著將臉貼近他的,依稀聽到他說,「無……悔……」

兩個字如同巨石壓得她幾欲喘不過氣,眼中有酸澀的液體墜落,唇抖動著重複「無悔」。無悔,無殤,為何?我要置你於死地,你卻要替我擋箭,要救我?為何,我的手掌沾滿你的血,你卻說無悔?!

風聲獵動衣袍,她抬眼,卻是他,大紅的衣袍在黯淡的月色下張揚,他孤絕倨傲的眼神被風吹動,俯蹲下,替言無殤號脈。

她愕然,言無殤手微動,卻無力睜眸。

「他中了毒。」他冷聲說著自懷中掏出玉瓷瓶,倒出裡邊的一顆藥丸,芳香四溢。

他要喂,她阻止,神情充滿戒備。

「池兒,此刻我若要他死,易如反掌。」他冷睇她,撥開她的手將藥丸塞進言無殤口中,扶起他,運功替他逼毒。

她有些腿軟,跪坐於亂草中,看著他和他,神情複雜。

約摸半柱香的功夫,他收了掌,扶言無殤躺下,站起身,俯睨她,說,「我救他,是不想看見你的眼淚,池兒!」

她仰頭,眼眸里一片晶瑩剔透,他俯身,拇指輕柔地劃過她的淚痕,嘆道,「池兒,你,我絕不放棄!」語罷,執起她的手,自懷中摸出一個兒掌般大小的令牌放到她手裡,旋即直起身。

她低頭,只見掌中一枚火紅的蓮花形狀令牌,中間突雕著一個「御」字,暗沉的色調有說不出的厚重。

可,這是什麼?她疑惑地抬眼,他俯睨她,說道,「這是赤蓮教的信符,你留著它,自然有用時。」

「為何給我?」她不明白,他這教主不當了么?

他沉吟片刻,開口,卻是答非所問,他說,「池兒,你的一切,我來成全!記住,我叫——鳳-御-天!」

她驀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是鳳御天?!

他站在夜色里,眼神孤傲,霸氣凌天,神邸一般,原來他竟是鳳御天!

無怪乎,他說,要征服這天下,那樣的狂霸之氣,冷然的王者之尊,足以讓人折服!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身形飛躍直上山坡,如一隻展翅的玄鵬,沖向蒼穹!

空中忽然綻開一朵耀眼的紅蓮,夜的深處有隱約的馬蹄聲,她悚然一驚,忙將言無殤擁入懷,眼神警戒地凝著四周。

「池兒——池兒——」清潤的聲音因緊張而繃緊,像暗夜裡的弦,彈撥她的神經,心狂烈地跳起來,她揚聲喊道,「軒——」

「池兒!」欣喜的聲音漂落,白色的身影如霧掠下來。

「池兒!」鳳流軒一把抱住她,啞聲道,「池兒,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她輕撫他的背,「軒,我沒事。只是蓮相……」

他放開她,「蓮卿怎麼了?」這才發現靠在她腿上的言無殤,忙緊張地俯下臉細細察看。待看清言無殤身上的傷,不由吸氣,「誰傷的蓮卿?!」

她輕輕搖頭,拉他的手臂,道,「軒,還是先將蓮相送回去療傷罷!」

「來人,小心將蓮相送回府!另外讓人立刻自宮中調出所有的太醫,候在相府!」鳳流軒轉頭命令跟上的禁衛軍。

立刻有人過來小心地抬起言無殤,鳳流軒將她扶起。

她眼看著言無殤被抬走,心疼得厲害,依稀看到他睜了眼,迷濛到悲傷的眸子落到她身上,無聲地喚著,「池兒~」

心在滴血,她捂住胸口,淚無聲地滑落,無殤,他的傷一定很疼,卻——無法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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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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