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慈航難渡 第十二章 靈犀
秋風裊裊,桂子飄香,卻襲不進那一室淡雅清新的蓮香。
靜謐安然的室內,蓮香靜縈,白衣男子凝著床上那張無雙的睡顏,輕輕一聲嘆息,細緻的手指撫上言無殤清雅娟秀的眉,輕聲問,「背後之人,可有線索?」
一旁的莫笑欠身回道,「回爺的話,目前尚未有線索,不過——」
莫笑欲言又止,白衣男子轉臉笑道,「可是懷疑賢親王?」
莫笑略微一頓,「是,爺。」
他身旁站的粉色錦繡桃花衣衫的男孩忽然輕笑出聲,白衣男子轉眸,慢聲道,「笑笑以為如何?」
笑笑大眼一溜,臉頰一鼓,笑道,「爺,柿子長得好,可不止外人眼饞,自家人也可能偷摘哦!」清新稚嫩童音,瓷娃娃般的臉上浮起可愛的小笑渦,霎是惹人憐愛。
莫笑轉眼看他,臉色微凜,難道是——
白衣男子溫軟一笑,「如此說來,蓮相倒成柿子了。」
「而且還是軟柿子!」笑笑俏皮地跳過來,「任我掐捏的軟柿子,嘻嘻。」邊笑著藕白的手真箇在蓮相的臉上捏了幾下,似是極為得意地歪頭朝白衣男子笑道,「這柿子還真是夠軟的!」又使力掐了兩下,方罷手,還有些意猶未盡。
白衣男子笑嗔道,「淘氣鬼!」旋即澄澈的眼眸一眨,也學他的樣子捏他圓圓的臉,取笑道,「爺倒覺得你比較像柿子!」圓嘟嘟的,不就是個柿子臉!
笑笑嘟嘟嘴,鼓起粉嫩嫩的頰,依舊嬉笑說,「爺見過像我這麼可愛這麼好看的柿子么?」
「哦,莫非笑笑比著蓮相還要好看?」白衣男子似笑非笑地打趣,笑笑頓時無語,一臉的懊惱。
若說可愛,蓮相可不及他千萬之一,可他偏要加上好看二字,這不,蓮相這天下第一美男都成了柿子,那他豈不是只丑柿子!
看他無奈又懊惱的有趣模樣,白衣男子不由輕輕笑出聲,就連一向冷漠的莫笑也不由翹了翹嘴角,這下,笑笑臉頰更鼓了,漲得粉紅粉紅,白衣男子站起身摸摸他的發,笑道,「好了,別不高興了。活寶笑笑又怎麼會是柿子呢,即使是,也是只可愛的小柿子。」
聽了這話,笑笑扮了個鬼臉,笑嘻嘻的神情又活了過來。
白衣男子說,「今日出來許久,也該回了。莫笑你看顧著主子就好,我和笑笑一起出去可以了。」
「是,爺。」莫笑恭敬答道。
「爺,我們回去罷。」笑笑說著,拉起白衣男子的手就要往外走,白衣男子卻笑而不動,眼睛掃向他的懷,說,「那顆千年野山參呢。」
笑笑無辜地眨眨眼,「什麼千年野山參?」白嫩的手卻有意無意地護住胸口,分明此地無銀三百兩。
白衣男子笑而不語,笑笑這才不情不願地自懷中摸出個紫緞錦盒,咕噥道,「原來爺還記著。」旋即抬眼笑,「爺,生病之人不宜進補,你這一補,不定把小蓮子補進黃泉了,不如將參賞了笑笑吧!」
白衣男子輕敲他一記,「小鬼頭,若你也躺上一兩天,爺賞你十棵,如何?」
笑笑摸著額頭,叫起來,「為了棵跑野的山參要折磨天下第一可愛的活寶笑笑,才不要!」說著將錦盒一把丟給莫笑,「大冰塊,接著!仔細熬了,灌你家主子,把他養成柿子臉,嘻嘻!」
聞言,白衣男子笑著輕輕搖頭,莫笑又扯了扯嘴角,笑笑眼尖,忙喊起來,「哇,大冰塊居然學會笑了,今日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說著,還真箇跑到窗子邊,仰頭看天上的太陽。
白衣男子淺笑吟吟,莫笑則有一絲尷尬。
忽然聽到笑笑驚呼,「天哪,神仙姐姐!爺快來看!」
莫笑的臉色微微一變,白衣男子則好奇地走過去。
「爺快看!」笑笑讓了個位置,獻寶似地指著窗外。白衣男子漫不經心地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忽然渾身一震,溫柔明澈的眸子倏然亮了起來,如同開匣的明珠,瞬間照亮清秀的面容。
高大的桂花樹,淺色的桂花紛揚舞落,飛花滿天,她嬌襲白衣,舒臂曼舞,姿態美妙,宛如飛蝶逐花,上下飄飛,輕撩飛花,如點水蜻蜓,一沾即走,手中寶劍如一彎秋水,飛瀉蔓延,清亮絕倫,隔著花簾,那張絕世無雙的玉顏恍若一朵迷離盛放的幽曇花,散發出魅人的馥郁芳香。
白衣男子剔透的眸子亮麗如水晶,清晰地倒影著那朵迷離馥郁攝人心魂的曇花,心有清澈的溪流不安地涌動,玉潔的手掌無意識地伸向笑笑,笑笑略為一怔,旋即從腰間摸出一支翠玉笛子。
冰涼的玉笛輕輕置於唇邊,清脆悅耳的笛聲如細細的泉水流瀉而出,婉轉悠揚,曲折飄蕩。她回眸一笑,明如朝陽,燦如雲霞,身子輕盈躍起,飛掠過來,紗裙飛揚,如一隻純凈的鳥兒,忽然流袖一拂,白色的花瓣自袖中流轉飄到他玉色的面容上,桂子香了玉笛,迷離他澄澈的眸。
她嫣然一笑,如玉蝶飛旋,迴轉,身子舞動,輕如翩鴻,劍光遊走,宛若游龍。
笛聲隨著她的身姿劍招,忽急忽緩,忽起忽落,忽柔忽強,時而如長河卷落日的磅礴,時而如微雨潤新荷的纏綿,時而如高台唱繁華的熱鬧,時而如山澗弄清溪的幽寂。
心意笛曲相通,身姿游劍相融,音和劍影,劍隨音走,心意流轉,靈犀相通。
飛花,美人,劍,笛,如一幅精緻流麗,清逸靈動的畫卷,魅了紅塵,眾生。
笛聲忽揚,她轉眸一笑,風情流略,一式「嫦娥奔月」,劍指蒼天,身子騰旋而上,飛花繞蝶,忽然,一股鑽心的疼痛,笑靨瞬間蒼白,她如同一隻折了翅膀的鳥,緩緩下墜。
笛聲戛然而止,一聲「小心」白衣男子如同一道白光飛射出去,接住受傷的鳥兒。身後,是嬉皮笑臉的笑笑,臉色怪異的莫笑。
他抱住她,飛旋緩落,似片花瓣,落地無聲,纖塵不揚。
四目相接,心意在桂香中碰撞,彼此的臉龐,隔著飛花,恍若隔世。
輕輕將她放下,問,「你,沒事吧?」澄澈的眼眸,像是兩滴露珠,世間最純凈剔透的水。
她輕輕搖頭,笑,「謝謝。」臉色卻是蒼白,汗濕了發梢,綻裂的傷口,腥熱的血拚命擠出,想要滲透那層層緊裹的紗布,浸染如雪的衣衫。
他的眼中似乎劃過一絲疼痛,她幾疑是自己看錯眼,待要看清,他已撇了臉,對著桂樹下的大理石桌,上面是一壺,四杯。
她幾乎站不住,他笑著走向石桌,「飛花弄劍,醉舞春秋,姑娘如此洒脫恣意,真真羨煞旁人。」
「公子見笑了。」她略為一笑,也跟著過去,隔著石桌,相對而坐。感覺稍好了些。一個想法忽然跳出來,他,是刻意還是無心?
心中疑惑,看著他,卻見他盯著玉壺淺笑道,「陳年桂花釀,好酒!」
「公子好厲害,未觀其色、未嗅其香、未品其味,便知是桂釀。」她笑贊。
白衣男子只淡淡一笑,瞥見她擱置桌上的劍,眼中流露激賞,贊道,「姑娘好劍法!」
「公子妙仙音!」她盈盈一笑,把起玉壺,倒酒,酒香四溢。
他舉杯,「難得知音。」
她笑迎,「難得知己。」
相視一笑,一口飲盡,桂子香。
唇齒留香,傷口卻愈發疼,她的臉色又白了些,正想著找借口脫身,他卻已長身立起,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無奈要事在身,就此告辭,他日,再把酒言歡,如何?」
她艱難地撐著起身,笑著點頭,已無力言語。
他一笑轉身,瞥見窗子不知何時已合上,不由暗笑,這個笑笑,倒是識趣!
方走近門前,門忽然開了,笑笑像一隻歡快的鳥兒撲向他,一把抱住,「爺!」
蹭了蹭,放開白衣男子,笑笑俏皮地看向她,清稚甜美的童音笑喊道,「神仙姐姐!」
她微怔,心嘆,好個精緻絕妙的娃娃!
圓溜靈動的大眼,小巧圓潤的鼻子,粉嫩肉嘟的唇,圓滾滾的身子裹著錦繡桃花衫,桃色趁著那圓嘟嘟的臉更加白裡透紅,像蘋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神仙姐姐,我要回去咯!再見!」歡快的笑聲讓她回過神,卻見他拉著白衣男子的手往院門而去,末了,回頭眨眼笑喊,「神仙姐姐,我叫笑笑,天下第一可愛的無敵活寶,記住了哦!」
她忍不住輕笑,好討喜的娃娃!
轉眸,卻見一臉鐵青的莫笑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