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離別之苦
時已入冬，萬物凋謝，盛京的夜市依舊車水馬龍，不改繁華。只是那地處鬧市的曉樓頗為黯然，既無燈火照明，亦無出入人流……
待到四更時分，寒風卷霜，在空蕩蕩的街道中呼嘯而過，遠遠看去，就連那月光都顯得十分的涼薄……
若不是有三個人影輕踏而過，這慘淡月色真的讓人甚感憂傷。
如果目光鎖在了那三個人影之上，便可知他們翻入了曉樓的金牆，來到了後院。但見其中一人一掌推在老樹根上，隨之便傳來一聲低沉的「轟隆」聲，老樹下的石磚陡然打開，現出一個約容兩人的洞口！
三人二話不說，便步入了洞穴。洞內並非一片漆黑，隱隱似有着燭光。藉著微弱的光線，便可發現，三人步履輕盈，隨着階梯的去向拐了又拐，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從這裏進來了……
約莫過了半盞茶時間，一個燈火通明的石室赫然映入了三人的眼帘。待來到大殿中央，三人便摘去了面紗……
風華絕代又各成風采，正是明華閣三絕師：藥師李慕華、畫師傅采華、琴師秦素華！
自離開大悲寺之後，琴師秦素華便帶着眾人找到了十殿，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十殿竟然修建在曉樓底下。
至於藥師李慕華，在秦香的悉心照料之下，更是恢復了往日的風采。但見其柳眉如畫，秋波似水，一襲無華的淡藍素衣隱隱散發着滄海歸來的淳樸氣質。那因經年囚禁而已經斑白的鬢髮更增韻味。
略顯疲憊的秦素華忽然說道：「二姐三姐，你們且去歇息，由我在此等候便可。」
畫師傅采華不無懊惱地說道：「這天策府真是銅牆鐵壁，探查這麼多天，竟然都找不到潛入的方法。」
秦素華苦笑道：「這梁文仲治軍當真是了得。」
梁文仲奉聖命出征剿匪一事，對三絕師來說乃是天賜的良機。在探聽到沈復被關在天策府的鬼域大牢后，便不分晝夜的潛伏在天策府四周，以待良機潛入鬼域。
孰料這天策府的防禦密不透風，別說外人難以進入，就連他們自己的人在換班時都要經過仔細的盤查。
這還不算，最讓人頭疼的還是那巡邏軍，他們交叉相錯，來來回回都在彼此的眼皮底下，要想不動聲色地潛入天策府，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竟然看見了天香樓的曲荷進入了天策府！面色淡定，步履從容，還有引路之人！
這就說明了曲荷是天策府請來的上賓！
三絕師從天明等到離去，卻都不見曲荷出來。期間，秦素華還特地走了一趟天香樓在盛京的分舵，孰料被告之紅袖不在盛京。
無奈之下，三絕師便交代守夜的秦香留意曲荷的一舉一動。因為，這曲荷將是他們打入天策府的唯一希望！
三絕師之所以留下秦香，只因有更重要的事，江東與易寒今日將返回十殿！
這十殿好歹也是一個組織，若不是親眼所見，三絕師都不敢相信，這偌大的十殿竟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眼下正值用人之際，這江東的十殿竟然無兵可用。對此，畫師傅采華在藥師李慕華面前不知抱怨了多少次。
「鬼域號稱璇璣第一煉獄，梁文仲既然想得復兒的麒麟之才，為何還要將復兒關進大牢？」
聲音略顯滄桑，正是出自藥師李慕華之口。
藥師李慕華失蹤十年之久，江湖恩怨太多，早已將其淡忘。因此，跟蹤從天策府出來的士兵的最佳人選便是藥師李慕華。
還記得，有一個士兵每日都會喬裝出來，兜兜轉轉方才來到龍騰酒店買酒菜。藥師李慕華便從龍騰酒店的掌柜口中得知，這酒菜只是一人的份量時，便料定是送給俱有麒麟之才的沈復！
藥師李慕華曾想從這酒菜做為突破口，來與沈復互通消息。孰料這酒菜亦必須經過天策軍的檢測方能送入鬼域。
至此，沈復莫名被關在鬼域這個疑惑，一直在藥師李慕華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之所以再次提起，只因曲荷的出現！
直覺告訴她，這曲荷與鬼域必定有所關聯……
「慕華！」
江東的聲音陡然響起，令藥師李慕華身心一震。循聲望去，便見江東疾步走來，藥師李慕華亦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一別數年，誰曾想到還有重聚之日？
他還是別時模樣；
她依然貌美如初；
當二人相擁而泣時，已然停止的時光開始倒流，為那段遺失在彼此之間的匆匆流年描上一筆無聲的歡悅。
青絲迴轉霜煙；
容顏漫染風塵；
誰的手，拂過了這些歲月的痕迹？
痛，不問當年；
悲，不訴離別；
當那一滴清淚，在手掌心中盛開，那些霜煙與風塵，只會讓彼此更加珍惜重逢時的歡愉……
藥師李慕華撫摸著橫亘在江東臉上的刀疤，說道：「東哥，你受苦了。」
傲骨錚錚的江東徑自摟緊了藥師李慕華，無聲地哽噎著……
不受離別苦，不懂離別痛。
縱有十年萍蹤跡，一言足以歸原鄉。
良久。
江東扶著藥師李慕華，為其拭著淚水，說道：「慕華，我能在有生之年再見到你，便再無遺憾。」
藥師李慕華泣聲說道：「東哥……」
此情此景，眾人都在為他們的重逢而感到歡喜。就在二人相訴離別之苦時，跟在江東身後的易寒便走到了秦素華面前，恭敬說道：「傅師叔，秦師叔。」
二絕師頷首以應，便見秦素華說道：「寒兒，一路上可有不適？」
易寒輕聲應道：「有秦師叔的藥方，此行並未發作。」
秦素華點點頭，說道：「你體內的『血蠱』拖不得，明日你便前往毒窟。」
「可四弟他……」
易寒與江東在返回十殿途中，便接到了秦素華的飛鴿傳書，故有此一問。
「復兒你不用擔心，有三位師叔在，你大可安心前往。」
秦素華此話傳到了江東的耳中，江東便扶著藥師李慕華來到眾人身邊，兀自說道：「素華，十殿的兵都是從梁文仲那裏借來的，因此十殿只有區區數人。」
畫師傅采華有些詫然，脫口問道：「借來的？那梁文仲不就知道十殿的所在了？」
「非也。」江東頓了頓，說道：「為防不測，我並沒有告訴他十殿所在。」說着，便見秦素華面有焦慮之色，江東又說道：「素華你放心，我已通知你魔宗，不日便能到達。到時，我們再作部署。」
秦素華聽罷，娥眉舒而又顰，說道：「魔宗武功雖高，但面對這戒備森嚴的天策府，終還是無用武之地。」
眾人都知，與廟堂相鬥，僅靠一腔熱血，匹夫之勇，根本不足以成事，何況，他們面對的是璇璣王朝的虎狼之師——天策軍！
縱然魔宗是北邙國的國師，要調動幾十上百的人手亦無不可，只是這遠水終究還是救不了近火……
思慮至此，秦素華繼續說道：「為今之計，只有等香兒返回，探清曲荷的虛實，再做應對了。」
江東曾在歸雲山莊見過曲荷，知其乃紅袖的首徒。但江東不知道的是，天香樓竟然也與此事有關……
沈復被囚禁一事，如今是越來越複雜，眾人不禁思考起其中的關係來……
「師傅，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秦香疾步走了過來，而跟在其身後之人，正是天香樓的曲荷！
曲荷見得眾人面有期盼之色，也不寒暄，徑直說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當中包括隱藏勢力的陰謀，沈復的計劃，徐少秋的冤獄，唯獨略過了她與沈復在石室中所發生的事。
眾人聽罷，唏噓不已。
片刻。
秦素華說道：「既然鬼域是建立在孤島之上，復兒一旦越獄，就必須要有人在外面接應。」秦素華思慮一轉，繼續道：「盛京只有西北一帶臨海，所以鬼域必定在其中某一座孤島。」
畫師傅采華不無憂慮地問道：「可是，西北孤島太多，要在短時間內查清鬼域所在，恐怕做不到。」
秦素華笑道：「曲姑娘剛才說了，鬼域是一座礦山。如此寶山卻從未聽人提及，這便說明了那裏有重兵把守。為防止走漏風聲，他們應該是喬裝打扮的。因此，只要我們循着人煙尋找，再從中辨認出天策軍，便可確定鬼域的具體所在！」
分析完畢之後，眾人瞠目結舌地看着秦素華，俱都深深地佩服起她的才智來……
江東點了點頭，接話說道：「之後，我們便能安排船隻將復兒他們運走。」
畫師傅采華亦點頭說道：「如此復兒便能逃出鬼域了。」
但娥眉輕蹙的秦素華卻說道：「這恰恰是我所擔心的。」
眾人無不詫然，根本就不明白秦素華為何會說出如此互相矛盾的話來！
秦素華徑直說道：「復兒之所以去天策府，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救出四哥與茹姐姐。」
曲荷心中一沉，驚道：「也就是說，復哥他……」話剛出口，曲荷便意識到了對沈復的稱呼很是不妥，竟生生咽了回去，匆忙改口道：「沈復他並不會走孤島這條路！」
秦素華不禁多看了曲荷一眼，旋即目光落在了秦香身上，但見她正在聚精會神地聽着分析，似乎並未察覺到曲荷的「此地無銀」。
但眼下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秦素華斂了斂神，繼續說道：「曲姑娘只說對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