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失魂落魄

第一章:失魂落魄

我在那條小道上漫無目標的行進,一個勁的在想著自己的心思,想著自己與朱美秀童年的往事,美美回味著參加文革初期的大串聯,以及後來組織**思想宣傳隊,到全縣各公社文藝演出的情景,同時也在懷戀著學友朱大鵬與範文敬……眼下,自己究竟要到哪去?我只有問蒼天,看上帝是否知道!遇到前面的岔道,我連想都沒想,就任意走一條。也不知行進了多久,總感到眼前的景物有些熟悉,再往前行沒想到竟又到了那條通往絲綢廠的公路上!我才知道遇到「貧路鬼」了!我又轉回了原地!我的沉思也被徹底打斷了!我不能順著這條公路往前行,仍然害怕她從我背後追來……因為我做了一件挺丟人的事,做了一件挺對不起她的事,我怎麼能給朱大鵬送情信呢?我當時應該找個借口回絕他呀。我不好講我早已戀上了她,也可以編個理由講,她在學生時代曾與我鬧了矛盾呀!我不好與你送這封信呀。這一下不就推掉了!唉,現在後悔確實已經晚了……我腦海中老在想這個問題,真是吃不完的後悔葯……

彎過那座小山,前面一下變得開闊起來!濛濛的春雨,漸漸停止了抽絲,太陽狡黠的從雲層中滑出半張面孔,大地更顯得勃勃生機!這裡有大片農田,也有不少鄉間的老屋。田間正在忙於春耕的鄉民,望著天空飛過的大雁,即興對起了山歌。我心情不由好了許多,忙剎住步子,認真細聽——

天上什麼叫喲?

雁叫。

雁為啥要叫喲?

頸長。

黃鱔頸長又不叫喲?

泥里鑽。

泥里的蛤蟆呱呱叫喲?

嘴寬。

簸箕嘴寬又不叫喲?

竹做的。

竹做的胡琴笛子吹得咴咴叫喲?

眼多。

米篩眼多又不叫喲?

卷旋的。

卷旋的銅鑼打得鏜鏜叫喲?

銅做的。

銅做的鑰匙又不叫喲?

齒多。

羊牯齒多咩咩叫喲?

有角

粽子有角又不叫喲?

葉包……

他們對起山歌來沒完沒了,我就沒有耐心再聽下去了,繼續趕我的路。這條小道會不會通向茅竹山呢?我腦海中冒出這麼一個奇怪的念頭。當太陽再一次鑽進雲層中的時候,春雨又落下來了!急急打下了幾顆大雨點,又猛然收住了!仍然是綿綿細雨,象天上無數只蠶在吐著輕絲,前面又漸漸變得煙霧朦朧。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這條小路的盡頭,那是一江春水!下面有隻渡船,我走下河灘,信步上了渡船。我不由四周望望,這條江眼下就只有一條船,兩個人。一位是擺渡的老艄公,另一個便是我。我站在船頭上,似乎要融化在這茫茫的春雨中……

我獨自上岸后,繼續順著那條小路往前行。雨開始落大了,我毫不在乎。我只想讓春雨淋個夠!因為我頭腦還在發熱,還無法冷靜下來。我還在一個勁的後悔,我怎麼要跟朱大鵬送那封情信呢?!天底下沒有比你更傻的人了!容不得我多想,轉過那道彎,前面呈現不少房子,原來我鬼使神差般的來到了寧都古鎮上!雨下得更大了。我冒雨在鎮街上往前走,我這究竟要到哪去?我自己也不知道。春雨在望著我發笑。

小瓊!小瓊!

我猛然回過頭,沒想到是余漆匠。他手上有一把大號的油紙雨傘,快步走到我面前:

到我家去避避雨!我們家離這裡不遠!你這是到哪去?

到鎮上玩玩,來時都是好好的,沒想到天突然下去雨來了!

你看!你也真是,冒雨走幹什麼?到我家把衣服烤乾!春上天小心著涼感冒!

他帶著我走進那條小巷,在小衚衕里穿來穿去,我象他一個什麼親戚。走了好一陣才到他家。那是一棟嶄新的才上過桐油漆的木板屋,與四周破舊不堪的民房,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照。他家門口有條小溪,要過一座小橋,那房門上貼著一個挺大的極醒目的「喜」字。我感到有些彆扭,騎虎難下。我被他熱情的迎了進去。

小婆子呀,來客人啦!他將我領到他「新房」就坐,就奔進那邊廚房喚他老婆。

那有這麼稱呼的?究竟是「小婆子」還是「老婆子」?莫是我聽錯了?既來之則安之,我開始盡情欣賞著這間「洞房」。「洞房」面積很大,怕有二十多個平方。罩入眼底的那張「龍鳳床」,床架上的龍鳳圖案栩栩如生,不知是那位能工巧匠雕刻的。這張床比普通的雙人床要大得多,完全能夠比較寬鬆的睡下四個人。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都是嶄新的紅、綠綢緞被心,象一個舊社會大地主的家庭。我敏感到他是不是第二次或第三次結婚?

有一陣,他就與他的「小婆子」進來了。他呼喚的真是一點也沒錯,那是一位看上去才二十多歲的姑娘!我第一眼見到她,還感到她眼熟,象個我熟悉的什麼人,一時又想不起她象那個。長相談不上漂亮,配余漆匠當然是綽綽有餘。而且他們太不協調,在這個提倡「早婚早育」農村,人們准斷定余漆匠是她父親呢!她進房后,先給我倒杯茶,又從那柜子里拿出不少糖果餅乾來放在茶几上。

小瓊,你吃些點心!她顯得比余漆匠更熱情,那神態簡直象一陣春風,吹得人心裡好舒服。我到廚房去搞中飯,這時可以搞中飯了!

余漆匠也趕快燒起一盆炭火,讓我烤衣裳。小理然後,他便悠閑自在吸著煙,開始與我聊著天。

小瓊呀,下午就要勞駕你呀,多與你們的場文書去美言幾句,你看,我現在完全「斷炊」了!你想想看,我們做手藝的人,沒有活干,呆在家裡多難熬呵!對了,你與那個文書講了嗎?

他忙得很,等會他閑了,我再去交涉。吃完中飯,我們一起過去吧!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不過,我總有這個感覺,閻王好過小鬼難纏……

余漆匠呀,我實在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你老是背地裡講「小鬼」的壞話,如果這個文書聽到,他還會將這樁大賣買讓給你做嗎?難怪你五七年不打成右派!

哈哈!

他笑了足有五分鐘,才眼睛放出亮光問:

我五七年被打成右派,你是聽誰講的?是你母親告訴你的?是的,你批評得正確,我這個人壞事就壞在嘴巴上!請問,你與現在場部的文書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不好不壞,當然還沒有到階級敵人那個地步。

小瓊,講正經的,一般搞文書的人呢,肚裡都是有點墨水的,而肚裡有點墨水的人呢,包括我自己,都是有一股臭老九的酸勁。所以我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是有道理的。

這時,他那「小婆子」弄的幾個菜上桌了。後面有間房是「飯廳」,飯廳的面積也挺大,擺個三桌酒席不成問題。由於飯廳只放一張小方桌和幾個凳子,因此顯得空空蕩蕩。就這麼三個人,在這間大廳里吃飯……

乾脆就到房裡去吃!余漆匠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我們平時就在房裡茶几上吃飯的,來客人了才到這裡吃。這裡還有兩張大圓桌我收起來了。鄉里建房有的是地,只要你有錢。不象你們那,住房那麼緊張。小瓊你也不是外人,我們到房裡去吃!房裡不會讓人感到這麼空。

我們轉移了地方,又回到「洞房」。

小瓊,你真是好福氣!他從床下搬出一罐酒,喜滋滋的說,這是我一個湖南的親戚送來的,他自己親自做的麩子酒,味道挺純,挺好喝!

我推說我不會喝酒,他還是與我沏了滿滿一大碗。

這是米酒,不是白酒,沒關係。我每天中午、晚上都要喝三大碗。他熱情的說,這酒就是這點好,喝醉了也不打腦。

小瓊,人不留客天留客呢。下這麼大的雨,吃完酒好好睡一覺,我們後面還有間客房。小婆子說。

真是,你今晚可以在這裡住,明天我們一起到茶場去!明天還是禮拜天呢!他又熱情接過話。

這麩子酒確實比白酒要好喝得多。味道挺純,還是甜的,很能入喉,有點象在喝糖開水。加上他那「小婆子」弄的幾道菜很合我的口味,我最喜歡吃的還是那碗干筍炒臘肉,還有那盤爆辣椒。那碗酒我很快喝得精光,他意味深長的含笑與我又添了一碗,那含意似乎在說:我就知道你會喝酒!

小瓊,我只是沒有時間,要養家糊口,如果把我的經歷寫出來,準是一本很富有傳奇色彩的書!余漆匠已經飲完第三碗酒了,他又將第四碗倒滿。不是我講酒話,她嫁給我時還是個黃花閨女,是我開的苞。我呢,儘管是一把年紀了,我對天發誓,我也是個童子身呢!

你真是喝多羅!「小婆子」火了,用筷子點著他的鼻子罵。在客人面前,你講這些幹什麼?!

好,好,不講不講。小瓊,我們喝酒,我們喝酒,千事萬事,喝酒是大事。他怕是有些醉了,跟你說呀,我不僅會漆工,還會木工。這些傢具都是我做的。我有意把這張床做大,人這一輩子呀,至少有一半時間是在床上度過的。所以其它傢具我都不看重,我看重的就是這張床。我這張床是做得蠻紮實的,都是用的上等好方,床板都是八公分厚的!

他講到這裡,便起身脫鞋上床,象演戲似的站在上面跳了幾跳,想向我證明他做的床紮實。

你發神經了!下來!「小婆子」更火了,喝不得就少喝點!

好,我下來我下來。他又回到坐位,吸了一大口酒,這麩子酒真是太好喝了!我剛才講的是不是句句是真話?

你講就講沙,跳到床上去幹什麼?「小婆子」消了些怒氣,瓊文書,不過他人也是蠻聰明,他會做木工還不是一般的木工,你看床架上的龍鳳圖案,現在的木匠那能雕得出來!他還能寫一手好字呢……

講到寫字,我又來神了!他好生興奮,「小婆子」呀,筆墨伺候!

你急什麼,喝完酒到你書房去就是。

對對對,還是「小婆子」說得對,喝完酒,到後面書房去,我寫幾手字給你看看!不敢在與你們茶場的石神筆相比,但我的字絕對能夠拿得出去!

我原來有雷打不動的睡午覺的習慣,吃完中飯那怕睡十分鐘也是好的。如果不睡這午覺,一個下午准沒有精神。過了「午睡」的這個生物鐘時間,下午就是再補睡兩三個小時,效果都不佳。今天喝了酒就例外了,精神振奮,沒有睡意。吃過飯,我就去欣賞他寫毛筆字。他寫的是一手模仿**的字體,那真是絕了!

余師傅,茶場這次五一辦刊,請你到上面寫一首**的詩詞怎麼樣?就寫那首「北國風光」吧。

沒問題!沒問題!你們場部文書要我做什麼,只管吩咐!

就在這時,他家的鬧鐘響了三下。我不由一驚,就到下午三點了!外面的雨也停了。

余師傅,別再寫字了!我們趕快走吧!你也要留點時間,讓我去與場部文書交涉一下呀!

對!對!快走快走!不能誤正事!不能誤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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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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