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因著賈珠的身體問題，賈政讓王夫人帶著禮品去李家商量婚期暫緩的事情。

王夫人雖然不滿於與李家結姻，但是這件事情是賈家之故，只得帶了禮品好聲好氣地去了李府。

賈政在又一次去看完賈珠回來，在外書房練字練得心情莫名煩躁，正逢休沐，便想帶兩人出去逛逛，又想起賈珠的病症就是太勞心勞力了，立刻讓人去把賈珠叫來，一起去街上走走。

賈珠來的時候，臉上眼裡猶帶訝異，臉色倒是好看了許多。這讓賈政心裡有點燒，他對於這幾個兒女，的確是關心太少了嗎？

臉上有點燒心裡有點慌的賈政表示我們這就出發吧。

榮國府外的那條街十分繁榮，賈政也不想去太遠的地方，就在這條街上慢慢地逛了起來。賈珠很少出來，看到街上的東西，少有的露出了好奇心。

賈政就隨著他，讓一個小廝專門看緊賈珠。

賈政自己也很少出門，看著街上那些家常的東西也覺得有趣，就這麼慢悠悠地逛了起來。

走了一段時間，賈政見賈珠的額頭都冒汗了，就帶著他到一家酒樓歇腳。

點了幾個菜和茶水之後，賈政便開始考察起了賈珠的功課。

賈政自己的功夫不到家，但是肚子里還是有些墨水的，不敢讓賈珠太過費神，便考起了必考科目的默寫內容。

賈珠自然不怯，清朗的聲音響起，聽得賈政十分高興。

休息好之後，看賈珠還是興緻勃勃，賈政便繼續逛了下去。自讓他看去，他慢慢走。

「父親，前方有人起了爭執。」不一會，賈珠的聲音傳了過來，裡頭帶了一絲焦急。賈珠怕他出了什麼事，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前走，很快便走到了前方那被圍起來的地方。

那個攤位被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賈珠正站在外圍看著裡頭。

賈政走到賈珠旁邊，這才發現這個小子找到的位置居然還能夠看見裡面。

攤位的主人在賣的都是一些小物件，小首飾，比起其它攤位也沒什麼不同。一個穿著精緻的小孩站在攤位前指著一個東西不高興的說，「我都說了這個不是龍！龍怎麼會這麼丑！」

攤主看小孩衣裳不凡，怕是那家的小公子偷跑出來的，便耐心地跟他說，「小公子，小人說了好幾遍了，這個是小人粗手做成的，怕是比不上真龍，您請莫見怪。」

可以看出這場小爭執發生不久，但是因為攤主的耐心跟對方是個小孩，一直沒有鬧得很大。

賈政看了一會兒便帶著賈珠離開，小孩粉雕玉琢的可愛至極，再加上身上的衣服綢緞不凡，家世必然不凡，他不信他身後沒有人守著。

賈珠倒不彆扭，他已經十六歲了，早已經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繞了一會，賈政惦記著賈珠的身體，打算打道回府了，在回程的時候，賈珠突然拉住賈政的袖子，「父親，孩兒好像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他說得也猶猶豫豫的，顯然是聽不太清楚不能肯定。

賈政聽他的描述，大冬天的突然渾身一激靈！

子不語怪力亂神，孔聖人原諒他！

賈珠又側耳聽了一會兒，很肯定地說：「沒錯，父親，是剛才那個孩子的聲音！」

剛才那個孩子？

賈政想起那個可愛的小孩子，想起幾個孩子小時候的樣子，雖然不想捲入事端，但憐惜心起，便無法置之不理，只得讓身後的小廝去找找看看。

不多時，其中一個就抱著小孩回來了。

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手還一直推拒抱著他的小子，人高馬大的人被他弄得夠嗆。

「大膽，你，嗝，你放開我！你想幹什麼！」小孩似乎想板著臉，但是臉上的哭痕跟略帶奶聲的聲音完全表達不出他的指責，粉粉的糰子樣反而顯得很可愛。

賈政示意小廝放下他，然後蹲下來平視小孩的眼睛。到這個時候賈政才發現這個孩子真的長得異常好看，眼睛里雖然還有淚痕，但是卻帶著倔強。

「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家可好？」賈政看著他的眼睛這樣說。

小孩抽抽噎噎，嘴巴嘟起來，「我，我沒找到龍，送不成，送不成禮物，我不要回去。」

顯然在外人面前哭是他無法接受的，但是在看到一個人和顏善目的大人時，小孩也忍不住有點依賴。

雖然賈政是知道小孩看出自己身上的衣物也不是普通人，才不會像對剛才小廝那樣子排斥，但還是忍不住心軟。

他把身上的佩戴著的配飾扯下來，這是塊祖母綠的玉佩，雕刻著一隻活靈活現的麒麟，他把這個玉佩放在小孩手心，「你在這裡是找不到龍紋玉佩的，這是聖人皇子才可享用的。你之前與攤位發生矛盾，可又曾注意過那龍缺角少腿？那都是忌諱。」

小孩一愣一愣地看著他，紅紅的小嘴半張著，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看向手裡頭的玉佩，「你，這個是想要給我？」他傻傻地問了一句，然後醒過神來，連忙把玉佩往手心收，像是怕被拿回去。

賈政失笑，知道這事成了。他站起身來對賈珠說道：「珠兒，這天氣冷，你先家去吧。」賈珠身體本來就虛，這冰天雪地的走走就算，不能太久。

賈珠不敢多說什麼，一鞠之後就帶著個小廝走了。

賈政愣了一小會，賈珠離開前那個眼神，這是……

他回過神來，看著剛到他大腿高的小孩，「我們走吧。給我指路？」

小孩突然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他嫉妒了！」

？

「不，還沒有到那個程度，你兒子羨慕我，是因為平時你在他面前都一直很嚴厲嗎？」小孩抬手指了指方向，但是卻興緻勃勃地發問，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沒有了之前沮喪的樣子。

小孩的脾氣就跟天氣一樣變幻莫辨。

賈政牽著小孩的手慢慢走，聽著小孩的話，他突覺這段時間，他的態度的確柔和了不少。

一夢三十年，大夢初醒。賈政現在想起自己之前的樣子，只覺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悵然。

「我之前對他，確是嚴格了些。」賈政慢慢地說，「只是偶爾想起來，又覺得可笑，有什麼比他身體還重要的？」最後這句話，賈政更像是自言自語。

小孩沒聽清楚，嘟著嘴繼續說，「我才沒怕父親，只是，只是......」

「只是一看到你父親你就說不出話了？」賈政若有所思地說，突然想起賈珠寶玉賈環幾個在他面前的樣子，又有什麼差別？

小孩漲紅了臉，「我，我才沒有說不出話呢！」他扁扁嘴，「就是，就是一直忘記背好的內容了。」

「你父親再怎麼嚴肅，也都是關心你的，你生病受傷的時候你就知道了。」賈政從自身出發，要不是賈珠的事情，他也沒辦法放下作為父親的面具。

「是嗎？」小孩半信半疑，但是一路上也沒有再說話了。只是在指路的時候默默地伸出了小指頭。

賈政越走越覺得不對勁……這條路上，只有一座大府邸，那是忠義王爺府。

……這孩子是忠義王爺家的？

賈政默默擦了個汗，這大冬天汗出的。

「到了到了——」小孩的聲音興奮地響起，他指著前方氣勢雄偉的府門，十分開心。

「那我就送你到這裡了，你自己多加小心。」賈政蹲下來跟小孩說。小孩低著頭，扭捏了一會兒后說，「我姓水。」一說完就「嗒嗒嗒」地跑向了大門。

賈政親眼看著他被門口的家丁簇擁著進去，才搖搖頭地轉身離開。沒想到他真的是親王府上的。賈政自從被告知賈家的結局有可能是抄家之後，對於政治立場上這些東西都小心翼翼起來。

只是畢竟是個孩子。

不過，他呼了口氣，白白的霧氣從嘴邊跑出來，這個孩子身邊，真的沒有人跟著嗎？

那也太放心了。

夜晚某處，

「小王爺無事？」

「安全進了忠義王爺府。」

「是么。」男子的聲音沉穩有力，猶如玉珠落盤，卻又帶著徹骨的冷意。

「你說，那個人是榮國府賈政？」

「是，主子。此人在一個月前與其兄長賈赦交換了正院位子，氣候性格也與之前有所不同。」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回答。

賈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