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竹馬

葉則從小屬於調皮搗蛋爛泥扶不上牆的那種，不笨不傻，就是自控力太差，經不住誘惑，沒有定力，也沒有意志力。

不過他也沒什麼遠大的志向。他爸媽對兒子也沒什麼遠大的期許和抱負，覺得平平安安的，沒什麼事就好。

但是這一切一被人襯托就不好了。

葉則有一個純種的竹馬，叫宋栩然，就是標準的別人家孩子。兩人小學一個班，宋栩然每天每節課都要被老師表揚。人就跟雪砌的一樣，小時候往人堆里一站，都好像自帶反光似的。

是個正常人都喜歡宋栩然。

那時候葉則才上一年級，但是他早熟，懂得多，指著眾星拱月般被圍在中間的宋栩然就跟自己小跟班說：「就他那樣的，遲早得長殘。」

於是他圍觀了宋栩然十多年，結果一直沒等到宋栩然長殘的那天。

本來葉則覺得，兩人捆綁銷售十多年，到上了大學怎麼也得分開了，畢竟成績天差地別，不是一個數量級的。自己成績不算特別差，但也夠不上宋栩然的腳後跟。

想想還挺捨不得的，葉則為此還惆悵過兩天。

結果陰差陽錯，宋栩然高中的時候學得數學奧賽，比賽的時候失利，沒能保送最好的學校，只保送了稍差一些的岳州大學，雖然也是國內前五的學校，但對於宋栩然來說就可惜了。

學校老師甚至都有勸他放棄保送資格參加高考的念頭，因為宋栩然不僅成績好，而且好得相當穩定，即使一直主攻奧賽，高考科目也沒落下，期中期末考完大榜一拉，永遠第一名。不過高考結果畢竟沒準兒，這話誰也不敢明說。

但是宋栩然就和老佛爺似的，特淡定，雲淡風輕地表示考什麼考，不考了，岳州大學就挺好，離家還近。

然後剩下近一個學期時間都天天貼著葉則，給他補習。

為這事葉爸葉媽特感謝宋栩然，本來把他當親兒子看待的，這之後待他簡直比親兒子還親了。

或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結果宋栩然愣是把葉則也補進了岳大，和他同專業。

而葉則始終都不好意思和別人說的是，宋栩然給他壓中了數學和理綜最後的兩道大題。當然，宋栩然帶着他做了不少題，不過這麼巧就能壓中，這概率也是太小了。

葉則有時候會模模糊糊想起來自己初見宋栩然的情景，那時候應該是冬天，過年的時候，天特別冷，地上鋪着厚厚的雪。

月亮很亮，契合一句詩，「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

他家一直住一樓，那天他打開門，扭著圓滾滾的小身體跑出去，就看見一個面色微微蒼白，卻瑩潤剔透的小男孩站在自家門口。

他跑近了，問他：

「你叫什麼名字？」

「你家住哪裏？」

那小男孩都不答他，轉身走開了。

年後隔壁搬進了新鄰居，做大學老師的宋爸爸和做會計的宋媽媽，帶着那晚上他看見的小男孩。

彼時宋栩然依然不愛說話，卻會在父母的催促下，禮貌地和自己家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叫宋栩然。」

時間過了太久，許是記憶出了差錯，葉則總隱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宋栩然的那個月亮很大天很冷的晚上，他穿得很單薄。

而宋栩然堅決不承認在他家搬來之前和自己見過面。葉則只能把這一幕歸為自己做夢夢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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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的日子沒有人約束，上課考試都有宋栩然罩着，葉則的生活更加愜意。

而就在他上高中這年，國內著名遊戲公司清朗推出了魔幻玄幻系網游《蒼世》，葉則馬上就投入其中，不可自拔，甚至高三時都堅持每周登陸瞄一眼。雖然之後清朗也推出了諸如《明天》《幻界》等其他熱門網游，但葉則始終沒有移情別戀，一心投入在《蒼世》之中。《蒼世》也算是清朗旗下的經典網游，推出四五年了，卻一直長盛不衰。

剛考完期末最後一門，馬上就將迎來美好的暑假，當天晚上葉則自然是通宵遊戲度過，直到五點多天蒙蒙亮了才鳴金收兵，洗漱上床睡覺，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拿起手機一看，八個未接電話，全是宋栩然打來的。

他手機開的靜音，不響，光震動。

葉則端着手機在床上沉吟，和舍友老金惴惴不安地說：「我覺得姓宋的最近盯我盯得有點緊，你說他不會看上我了吧？」

老金知道他在開玩笑，也走過來一臉凝重地拍拍他：「別白日做夢了，睡了七個小時了，該醒了。宋神是不會看上你這種凡人的。」

每個學校每個學院似乎都有那麼一兩個站在金字塔頂端，樣樣出色，讓凡人自慚形穢不敢直視的學神，這些人往往被奉為「x神」。而宋栩然就是個中翹楚，作為商學院一尊大神，被眾人尊敬地稱為「宋神」。

宋栩然給葉則發了信息，讓他去他家找他。

大一的時候宋栩然就在學校附近找了房子搬出去住了，問過他要不要一起。岳州市這地方寸土寸金，就宋栩然那套小房子月租金五千，兩人平攤還要兩千五。葉則有自知之明，自己不像宋栩然有本事，實實習炒炒股賺的錢就能自立了，還是老老實實住八百一學期的宿舍就挺好。

宋栩然表示不用他出錢，葉則梗著脖子說那不成了你包養我，男子漢大丈夫堅決不幹。

宋栩然給他留下四字評語——腦洞清奇。

不過他也常過去宋栩然那邊，宋栩然家裏就備着一套葉則的生活用具，還有各式換洗衣物。

葉則騎車到宋栩然家也就十五分鐘，到的時候宋栩然還不在。他自己熟門熟路拿鑰匙開門進了家，從包里抽出筆記本接上電源繼續玩遊戲。

他在《蒼世》裏建的是女性角色，職業是月靈殿祭祀。

月靈殿女祭司和男祭祀並不相同，男祭祀更近似於其他遊戲里黑魔法師一類職業，是防禦低血低攻擊高的法系職業；而女祭司卻是攻擊和輔助兼備的職業，攻擊技能比男祭祀少，卻多了防護、治療等技能。

女祭司最逆天的一個技能叫做「祭月」，這是一個輔助性技能，可以持續三十分鐘，之後將冷卻十二小時不能使用。在「祭月」狀態下女祭司才可以施用其三個大招：第一是守護技月之守護，在施展該技能時其身邊一定半徑內的友方受到的傷害都會大幅削減；第二是攻擊技月之犧牲，消耗自己70%的藍和50%的紅來重創對手。第三個技能葉則還未解鎖，是召喚技月之獻祭，可以召喚出月神協助戰鬥五分鐘。

而祭月狀態下，遊戲角色的形象也會發生改變，由普通的穿着女祭司裝備的女*角色形象變為穿着銀色祭袍，高高飄在空中，表情神聖的美貌女神形象。

因而這個職業很受愛美的女玩家們歡迎，但是沒有技術和研究，卻很難玩好月靈殿女祭司這個職業。

宋栩然發回消息說他實習公司有點事需要加班，晚點兒回來，他下班去買菜，讓葉則老實等著。

葉則收到信息高興地操作著自己的女祭司去找人下副本。這號id名叫「葉孤城」，他經營了三年，各方面屬性裝備都不錯，在伺服器里也算小有名氣。因為男女祭司職業特性不一樣，根本可以視為兩個職業，所以遊戲里倒有不少男生光明正大玩女祭司的，也不稀奇。

打到最終boss的時候葉則熟練地開了祭月，女祭司頓時變身，飄在了空中。變身形象容貌姝艷，神情卻冷漠淡然之極，一身莊嚴華麗的銀色祭袍披在身上，發出淡淡流光，彷佛灑滿了月輝。透過祭袍下擺依稀可見她兩隻瑩白玉足上不著寸縷，只有左足腕上系著一串銀色鈴鐺。

先用月之守護，等boss血量被壓到差不多的時候補齊紅藍再直接用月之犧牲幹掉它，這一套葉則已經熟的不能再熟，順利推倒boss后只覺得渾身舒暢。

出了副本，葉則去廚房倒水，隨便抬頭一看，只見窗戶上趴了一個黑影，那黑影似乎是發現了他的目光，頓了一下，迅速消失了。

葉則嚇了一跳，隨即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宋栩然拎着兩大包菜回來了。

葉則反應過來，立馬跑出來打開網頁，一邊搜索一邊道：「老宋，你家窗戶外有個黑影，趕快報警。」

宋栩然去廚房把菜放下，淡定道：「玩遊戲玩得眼花了吧？我這兒17樓，一般賊也上不來，上來的都成蜘蛛俠了。」

葉則說：「現在犯罪分子手段多，不能掉以輕心。」

宋栩然說：「好，那你報警吧。」反正警察也不會管。

葉則說：「恩，我正查電話呢。」

宋栩然還沒報過警，沒什麼經驗，這時候有些奇怪：「你報警不打110？」

葉則回過頭看他一眼，理所當然道：「我這種人報警當然是報網警。」

最後葉則也沒報成他的網警。

宋栩然邁開長腿兩步走過來，提溜着他領子拎進廚房，指指水池子：「你，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