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懷鬼胎是榮府

各懷鬼胎是榮府

原來當日連馨寧被劫,他安排在那邊的耳目李福來和小石頭都在家中,只留下幾個小跟班照應,遇上這樣的事早就慌了神,眼睜睜看著人被擄走了卻不敢跟上去,也不敢報官,只得日夜兼程趕回來報信。

聽見她出了事,他第一個反應竟是心慌,驀然想起皚皚白雪中她就那樣俏生生地站著,濕漉漉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帶著點點期待和羞怯,就那麼仰著臉依戀地看著他,人還沒開口,倒先臉紅了起來。

但溫情脈脈的回憶卻並不能令他安生,取而代之的是她冷淡疏離的容顏,雖然恭順乖巧依舊,可她的眼神卻再也不曾落在他的身上過,總是恍若無物般穿過他,彷彿他是個透明的物是,那種比開口斥責更令人難堪的冷淡令他惱羞成怒,心說你不樂意看我抬舉青鸞是吧,我偏抬舉她。

時至今日他仍舊想不通為什麼那樣一個知書達理溫柔大度的連馨寧,竟容不得一個謹慎小心體貼善良的青鸞。都說賢妻美妾,妻子貴在賢德,妾室好在嬌美,可他這妻妾二人分明都又賢又美,如何偏生不得和平共處?

想青鸞雖出生泥淖卻潔身自好、心高氣傲,難免不會向秋容等庸碌之輩那樣去曲意迎合奉承她,但她並沒有壞心,她只是因為一心愛著他,所以對連馨寧這個橫空岔出來的正房很難有好感,但她到底也不曾有何僭越之處,除了逼他送走馨寧那次,總是為了孩子,孕中之人容易心情鬱結想法極端,大夫也是說過的。

因此雖說記掛著連馨寧,但他也打心眼裡心疼青鸞對他付出的一片痴情,在別人眼裡她那樣一心想霸佔他的想法是沒規矩沒氣度,可這一切到了他眼裡卻更印證了她是全心全意對他,沒有他簡直活不下去的說法。一旦有了這麼個念頭,那她明日里拈酸吃醋的一些舉動也變得分外可愛起來,而她偶爾對連馨寧表現出的不恭敬,他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小石頭聽了消息跑來找他主動請纓要出去找大少奶奶的時候,他原想一口答應,可最後低了半日的頭,還是不曾表態,反而叫他這幾日多多留意二爺的動靜。

他也不曾猜錯,老二對她果然不錯,竟為此事動用了所有能用的和不能用的關係四處尋她,雖然還是秘密地在辦,但一些愛捕風捉影的好事之人已經開始猜疑了起來,這榮家二爺莫非想去做捕頭了不成?這麼最近老打聽些道上的事。

於是他乾脆按兵不動只死死攥著老二這根線不放,他果然還算有用,竟真讓他把人找著了,這小子膽子不小還敢挾持著他的老婆出逃,也罷,既然他先存了這個沒天理的念頭,那也就莫怪他不顧兄弟之情了,正愁著沒由頭處置他,這樣一來正好借著強盜之說了結了他,馨寧吃了這許多苦心裡還向著自己,若當真叫她跟著老二走了倒是正好遂了他當初的願,但想想終究不忍,還是將她接回吧,只要她以後本本分分地做她的大少奶奶,他也便對她跟老二之間不清不楚的事不再追究便是。

可這孤男寡女的,就算她不願意,也難保老二不對她做出點什麼來不是?就算沒有,她被山賊擄去了這麼大半個月,也著實難保清白,想到這裡不由心驚肉跳起來。

「主子的意思奴才省得,奴才這就去辦。」

那黑衣人見他愣了半晌不再有其他吩咐,便磕了個頭就要離去,榮少樓忙叫回了他,思量再三才咬牙說道:「若是大少奶奶有什麼好歹,不要帶她回來。」

「是。」

那人愕然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自知逾矩地低下頭去,匆匆應了便走,身形一晃便不見了蹤影。榮少樓眯著眼睛朝後一靠整個身子都懶洋洋地貼在椅背上,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這些年的忍辱總算就要到頭了,憂的是不知和連馨寧的夫妻緣分是不是就此走到了盡頭。

他這裡好整以暇逸以待勞,只等著有人回來報告二爺不幸喪生強盜手中的「噩耗」,可有人已經坐不住了。

榮太太熬了一輩子只得榮少謙一個兒子,如今竟然話也不曾留下一句就不見了,那天早上還好好地來給她請安,母子倆手拉手地說了好一陣貼心話呢!

雖已經到了就寢的時間,長房中卻還亮著燈,榮太太腰桿挺得筆直坐在炕上,雖然這才沒幾天功夫,可她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使得一雙眼睛看上去更大更深,此時正惡狠狠地瞪著跪在地下的玉鳳。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地裡偷偷摸摸籠絡著你們二爺,我通共就這麼一個親生兒子,他身上哪一件事我不要琢磨個三五遍?你跟鈴蘭跟了我這麼些年,都是我親手□出來的,我看著你還不算太差,確實也想過把你派給老二以後好伺候他,這才不理論你們背地裡那些事罷了,你當真以為我已經老背晦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手中的茶盅蓋子扣得砰砰直響,榮太太雖不曾發怒語氣卻嚴厲以及,胸口急劇起伏著,顯然是動了氣。

玉鳳伏在地上低著頭不敢言語,她被賣進榮府時只有五六歲年紀,因生得討喜人又機靈,才被榮太太留在了長房,這十幾年來一直都伺候太太,雖說日子過得如履薄冰,可她確實也不曾虧待過她,吃穿用度上的體面更不用說,普通殷實人家的小姐有的也不能及她一半的尊重。

因此對於榮太太,她是感恩並且十分敬畏的。但面對她的斥責,玉鳳覺得無地自容。雖說這些年她確實是為二爺辦事,可若說勾搭籠絡他,確實絕沒有的事,一來她雖是個奴婢也知道些廉恥,自然不會去主動勾搭男人,二來二爺是怎樣的人?她何苦去討那個沒趣,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做個用得上想得著的人,她便知足了。

榮太太見她不出聲不由更加著急,使了個眼色給嚴嬤嬤,嚴嬤嬤便走到玉鳳跟前將她扶起,一面好聲好氣地勸說。

「傻孩子,太太打小看著你長大,自然心裡喜歡你有了收你的心思,才常派你些到二爺跟前兒的活計。如今她是氣極了才這麼說,可你想想,遇上這樣的事哪個做娘的不急?可憐天下父母心哪!二爺身邊的人已經招了,那天爺把你接了出去,他們還見著了二爺同著一個女人上了馬車,那女人是誰?接著你又送了一個女人一路去了安親王府,那個女人又是誰?事情還牽連著王府,好孩子,你最是個明白人,趕緊把話給太太回清楚了,別再藏著掖著到頭來害了咱們榮家啊!」

玉鳳聞言不由白了臉,想起安親王福晉那扭曲憤恨的神情,心中也著實害怕,正思量著要不要將碩蘭的事先說出來,榮太太已經按捺不住了。

「丫頭,你可別犯糊塗!你瞅著老二不在家這幾天老大都做了什麼?外頭他跑得勤了,幾個老管事他拚命籠絡著,我這裡也越發恭敬孝順起來了,你說說他這打量著是什麼心思?咱們在這兒說句誅心的話,就當我老太婆看人不帶好心,我竟瞧著他像是一門心思知道老二不會回來了急巴巴地想接手這個家呢!又或者說是他有什麼辦法能讓老二回不來呢?」

若說嚴嬤嬤剛才話還是軟和地說說道理,榮太太這番疾風勁雨卻徹底攪亂了玉鳳的陣腳,難道大爺暗中也在有什麼計較,這麼說來二爺豈不是很危險?

驚懼地抬頭,正對上榮太太因焦急和憤怒而睜得通紅的雙目,人到中年兒子安危難測的打擊令她臉上的神色越發憔悴卻近乎瘋狂,玉鳳嚇得縮了縮肩,思量著榮太太畢竟是二爺的親娘,就算被她找著了他們也不會要了他們的命,如今這家裡能與大爺斗一斗的,也只有太太了。

當下一咬牙把心一橫,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將榮少謙如何暗度陳倉照顧連馨寧,連馨寧如何與碩蘭一起被虜,又被榮少謙所救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言語間不時用眼角的餘光去打量榮太太的臉色,卻見她緊緊抿著嘴,雙目緊閉,臉上無甚表情,竟也看不出悲喜。

說完后靜靜地跪著等著榮太太的發落,可等了半日仍沒有聲音,疑惑地大著膽子抬頭朝嚴嬤嬤看去,只見她也拿捏不準的樣子,怯怯地喚了一聲太太,不見迴音,又喚了幾聲仍舊如此,二人這才知道不好忙衝上前去一看,只見榮太太牙關緊要兩眼直朝外翻,早已經厥了過去。

嚴嬤嬤當下亂了陣腳,忙一疊聲地叫人去請大夫,請雲姨娘。

雲姨娘此時已經歇下,聽得外頭有人來敲門心中便有不詳的預兆,這些天家裡的氣氛就像埋著隨時都會炸起來的火藥,她跟著榮太太身邊更加膽戰心驚,總怕哪裡出了錯惹惱了這個煞星主子。心裡又著實為榮少鴻的前途擔憂,如今家裡最受矚目的二少爺失了蹤,病歪歪的大少爺也得了活命金丹一樣神清氣爽了起來,春風得意地四處招搖,太太心裡憋著氣卻拿他沒轍,不知會不會拿她的兒子少鴻開刀?

胡思亂想地坐起身來,便有小丫頭匆匆入來回報:「不好了不好了,太太暈過去了!」

急急忙忙隨意披了件衣裳,胡亂挽了幾下頭髮便扶著小丫頭匆匆朝長房趕,才走出房門卻與榮沐華撞了個正著。

「我的姑娘,這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覺跑出來做什麼?」

榮沐華冷著臉叫身邊的丫頭們退下,這才拉起雲姨娘的手細說:「好姨娘,三哥哥叫我來告訴你一句話,太太那邊如今的情勢咱們不攙和,就讓大房的人扒拉去,好了便是他們好了,若出了事也有他們兜著,咱們只求保住自己便好,等他在宮裡再混出點樣子來,自然有他的道理。」

雲姨娘聽了女兒的話心中一動,若說這個家裡如今在爭的也只有榮少樓和榮少謙,他們一個是老爺最喜歡的兒子,一個是真真正正由太太生出來的嫡子,相比之下她不過是個被老爺遺忘了的妻室,她的兒子或許也早被老爺所淡忘,又不見容與太太,要想保護他,遠遠地離了他們倒是正經。

當即放下腳步拉了榮沐華到屋裡坐下,直又等了一頓飯的功夫二人才相攜到了長房,果然全家都已經到齊了,榮太太跟前兒的事自然已經輪不上她去處理,青鸞早就湊上去擠在床頭一面哭一面說,氣得羅佩兒黑著臉指著她的鼻子一頓痛罵。

「你這女人好不歹毒,姑母還好好的呢你號什麼喪?沒事人都要被你哭晦氣了,掐尖拿巧可不在這個時候,你要想討好何不等姑母醒了再到她跟前好好抹一把鼻涕去?」

青鸞聞言立刻面上就掛不住了,自打連馨寧走了她就是這個家裡的副少奶奶,榮太太不大管事雲姨娘又和氣,許多事都由得她做主,她早被人奉承慣了,全然不是剛進門時那副楚楚可憐的小媳婦兒樣子,如今忽然被人當著眾人兜頭一陣擠兌,哪裡能受得住,才要發作卻被她奶娘一把按住,反倒陪著笑對羅佩兒道:「表小姐說得是,咱們姨奶奶也是一時急糊塗了,實不該這麼魯莽,奴才這就扶她回去,讓太太清心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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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煙雲榮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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