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酆州魔族
大海啊！你全是水！
這是雲雁睜開眼睛看清四周情況的時候，能想到的第一句話。
四周浩瀚無邊，波濤翻湧，一望無垠。水的顏色卻是如墨一樣的黑。沒有星光，沒有月光，沒有水鳥，死氣沉浮。奇怪的是，這海雖然看起來聲勢巨大卻沒有半點浪濤聲。
雲雁伸手一摸，摸到一片油光水滑的動物皮毛。朝下看去，自己原來躺在一隻巨大的黑毛動物身上。那動物體形龐大，眼睛餘光竟看不到它的頭，只能看見它遒勁的肩部肌肉不停蠕動。
風無聲的拍過她的臉頰，下方波浪變化迅速幻為直線，巨獸正在這海面上空疾馳。
雲雁一手揪住巨獸的毛皮，一手撐住旁邊一物坐了起來。抬眼就對上那雙噩夢裏的紫色鳳眸。
「坑爹啊！我居然還在做夢！」雲雁尖叫起來。她可忘不了這名叫凜紫的男人剛給她的巨大痛苦。雖然現在看起來沒有被奪舍，但是這巨獸這海是什麼情況？雲雁今夜經歷了如此大變，雖然懵懂無解，但她也不是傻瓜，立刻意識到自己被劫持了！
「你，你要帶我去哪裏？」雲雁連滾帶爬縮到巨獸腿部，和凜紫隔得遠遠的：「你到底是誰，放我回去！」
凜紫直身盤膝端坐，並未回頭看她。卻是底下的巨獸說話了：「主上，死海異動，前方有魔族近身，修為在合體境數目不少於三人。」
「哼。應是我撕裂界位驚動了他們。我會用劍陣暫時防護，但靈氣已近衰竭，此戰必敗。待我啟陣后玄猙你二人速將紫姬帶離。」
「是。」
話音剛落，一隻粗黑毛的巨大爪子劃開雲層。
爪端鋒利寒光閃耀，一個尖利到要撕破耳膜的聲音，象是幾千裏外傳來卻又似近在耳邊：「前面是何方劍修蒞臨到訪？」
口中雖是禮貌詢問，手上動作卻是毫不客氣。空中巨爪捲起濃黑妖風，朝下方的巨獸玄猙猛拍下來。
馱著雲雁凜紫的玄猙巨獸步履矯健，左右輕踩雲頭，從爪子縫隙虎跳了開來。它身量雖然龐大，但比著這通天巨爪的大小，卻如螞蟻對上大象的差距。雲雁被凜紫身上驟起的紫光罩住，眼睛卻把這陣仗一點不落看了進去。
看來今夜她勢必要被嚇得魂飛魄散很多次了。抖著抖著習慣了，都懶得抖了。
凜紫身上紫光糾結、纏繞、擴散、集合……慢慢凝結成一柄巨劍。那劍勢如天威，泛着絲絲如電紫光，華美光芒把周圍數百里的濃黑照耀殆盡。
「我乃天璇凜紫，借道過酆州。」
「原來……」尖利聲音默了下來，空中巨爪也隨之停滯不動：「是七劍仙君大人。」
過了好一會，眼見玄猙巨獸馱著二人風馳電擎地就要奔遠。那聲音卻又再次響起，這次卻夾雜着狠厲：「天璇大人，若在平時候撞見，咱們這樣的就是幾隻螻蟻，仙君自不放在眼裏。」
「但如今你兩度撕裂界位，勢必耗盡心神。卻還要護著個凡人女子，咱們如果不沾點小便宜，都拉不下這幾張老臉！」利爪在此話過後又生龍活虎起來，鋪天張大追擊，直壓下雲頭，想要把玄猙捉住握在手中——
而下面海上無聲翻起無數大小氣泡，紛紛脹大。期間衝出或大或小，長相稀奇古怪的魚首人身妖、虎頭馬身魔、鯊魚頭章魚觸角怪、珊瑚身豺犬尾等生物……看得玄猙背上的雲雁兩眼發直。
她瞪着那那些稀奇古怪撲近身邊，被身邊紫光抽得各種顏色的汁液血漿羽毛鱗片亂飛。
不知什麼時候，紫光外圍多了只如獅鷲長相的銀白色美麗怪獸。鷹頭馬身拖着長長的雪翅，對着稀奇古怪們猛啄猛扇。身下的玄猙巨獸也邊疾馳邊用爪牙撕裂拍飛任何沖近的妖物。兩巨獸護著二人衝出稀奇古怪們的包圍，又進入了另外一批體形更為龐大的妖物包圍圈。
當雲雁看見只形如蟑螂，卻有着蜈蚣長腳的肥大妖物，扭著滾圓的肚皮朝自己方向爬來時，覺得已經夠了！她要奔潰掉了！現在她腦子裏只留下一個願望：回去，我要回去屬於自己正常人的世界！——我看不見看不見！明天還有提案要交，周末要回家看父母，電腦都不知道關好沒有，還有小屋中養的花貓也要餓肚子了！
她也顧不得怕了，猛撲過去扯住凜紫的衣袖尖叫：「大人！」
從頭到尾端坐不動的身體動了下。低垂的鳳目睜開，淡然的投向她，卻有着滿目的不贊同。看來這人地位頗高，叫大人也是有那巨大爪子的超級賽亞人叫的，我這個凡人難道惹他不高興了？他開始說立我為持劍，那……想着兩巨獸對他的稱呼，雲雁立刻改口：「主上！主上！放我回去!「
關於叫主上什麼的，二十一世紀的雲雁完全不在乎。叫就叫了不會少塊肉，現在她只要能留小命回家就行。
被扯住的那人還未有反映，卻是身下玄猙猛地甩過頭來，原來它長了個豹子臉。玄猙口裏咬了只正死命掙扎的魚首怪，趁着它驚訝地張大嘴巴時，候趕緊逃之夭夭。而它身前正浴血搏殺的銀色獅鷲也扭過頭來，晶亮的鳥眼瞪個溜圓，驚恐地盯着雲雁。兩獸的反應使雲雁額前黑線驟升：額，看來也不對！
他叫凜紫，我被他們叫紫姬。都有個紫字，看來他欲護我周全，難道我們是失散多年的血親兄妹？略有可能！腦補本來就是雲雁的人生習慣之一，她再次改口：「大哥！你是我大哥吧，求你放小妹回去吧！」
眼珠一轉她擠出了幾滴鱷魚淚，是時候裝凄切小女人了。好多男人都吃這套，雖然雲雁平時候不屑用這樣的形式，但要命關頭不拘小節：「仁家全身都很疼，又那麼怕……嚶嚶嚶嚶……」
身邊一人二獸同時虎軀一震。
兩獸看似頗有怨念地扭過頭去，繼續撲殺稀奇古怪。但下手比剛才狠了一倍的樣子。而那一人依然維持着盤膝端坐的姿勢，流動着燦爛紫華的鳳目盯着雲雁，無悲無喜：「你坐好，我要啟陣了。」
他身上緊粘的巨劍開始抽離懸在空中，照耀得黑色海面成了一片雪水，晶亮無塵。接着巨劍拋飛起來化為小一點但是樣式一樣的十多把小劍。小劍翻飛縈繞着中間巨劍畫出形如遠山的圖案，正凜紫額上紫色的，類似「M」的紋樣。
隨着小劍縈繞，劍氣頓生。
肉眼可見的紫色劍氣，呼嘯斬裂周圍風聲，四下嗚咽起來。天地隨着風聲似有低昂，周遭的每一點空氣都跟隨小劍律動，唱和不已。
雲雁是個凡人，領悟不了這放在世間劍修眼裏高不可攀的，嘆為觀止的劍意。卻覺得心中莫名激動蕩漾，似拜服，似熟悉，似喜悅。
她抬起頭看着漫天宏大華麗的陣形劍影。只覺越來越興奮，象是找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樣珍貴卻被自己遺忘的東西。如今找到了，真正不願讓它再離開。
「六合獨尊。」雲雁進入了忘我，幾乎痴迷地看着這巨大劍陣，觸摸着它游無窮天地的形意，感受着它勃然生機的傲氣尊貴，口中喃喃自語。
「是六合獨尊。」清朗的聲音把雲雁從忘境中抽離出來，她看見那紫眸燃燒到妖冶，凜紫笑了。一瞬間春花綻放，鳳鸞來朝。美色如斯讓雲雁忘記了周圍的恐懼和危機。她從他的眼中不再看見慣有的淡陌冷然，甚至看見了一絲的近乎懷念與寵溺。
於是雲雁頓悟了，一把又撈起凜紫的袖袍，俯身把自己橫拖在玄猙背上，全然不顧那巨獸突然全身肌肉緊繃。她以漫畫里見過的，古時日本婦女哀求丈夫的典型形象呈現，體態柔弱哀怨，語音婉轉凄烈:「夫君！放我回家吧！」
這果然還是前世余情未了，雲雁暗自想：說不定前世咱還是個特大美人呢，誰知道！
以凜紫的修為對話自然不會輕易泄露，但云雁這個凡人的聲音卻瞞不過對手的合體境魔修。
「哈哈哈哈！天璇大人，你什麼時候成親了？讓老夫來拜會下尊夫人，如何？」話語猖狂接着一聲怒號：「嗷——！」卻是巨爪抓下時被六合獨尊陣斬裂得破碎開來。
「豈有此理！你們神州的人在你們自己地盤囂張也罷了，還闖進這酆州耀武揚威！七劍，吾輩與爾等不共戴天，安能讓你們如此逍遙！」話畢死海沸騰，從海面上不再長出氣泡，而是一座座的山峰。天空中開始出現一輪暗紅色太陽，把周圍雲層染得象血一樣紅。
「主上！是魔域！他們啟動魔域了！」銀色獅鷲急急在空中一個美妙轉折，焦慮不堪。凜紫輕輕一揮衣袖，便把身側裝小鳥依人狀，但嚇得不輕的雲雁拋出，落在巨鳥背上：「玄猙與我稍延片刻斷後，英招你先行帶紫姬撤離。」
「夫君！不！」開玩笑，撕裂界位什麼的好像只有那男人能做到，而這獅鷲又會帶她去哪裏——這四周全是坑！
雲雁已經快絕望到瘋狂了。她現在能做的，只有伸出手在鳥背上胡亂抓着想撲回凜紫的方向。
那男人安靜的看着她，沒有呵斥也沒有回應，臉上又回復到淡然冷漠。
英招被雲雁扯去了好幾片華麗的銀羽，顯然很不高興：「紫姬請自重！」巨鳥嬌斥一聲，振翅清嘯鳴叫，衝天而上。
雲雁又不爭氣的掉下了眼淚。她有種感覺，可能自己回不了家了。
淚水模糊了臉龐，腦子裏全是自己在現世遇見的人和事，一幕一幕閃過。聽聞人若要辭世，彌留前也是這樣的光景。
頭腦里胡思亂想着，眼睛望向逐漸遠離的那個清雅無雙的身影。他周身劍氣縱橫，盤坐在身後拖着五條長尾，威風霸氣的玄猙巨獸身上。口中說出幾個字，伸出手來指向六合獨尊陣。
陣中巨型主劍頓時光芒更盛，跳躍了幾下衝出劍陣直破天際，把四周暗黑的天空撕開一個大洞。洞裏陣符文字密佈，糾纏着無處不在的紫光，似有雷雲。
雲雁眼睛一閉，嘆息一聲，便被那叫英招的巨鳥帶着疾進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