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晉陽城頭

第四十二章 晉陽城頭

月光皎皎,映在這男子的臉上,竟讓蒙恬那剛毅如常的線條也多了一些柔和。

「聽說我們留在晉陽的人被魏國給抓了,這是怎麼回事?」

陸離還是一副冰冷的神色,低頭行了一禮說:「跟卑職過來的人都沒有暴露行蹤。」

蒙恬疑惑的皺起了眉頭:「沒有?那他們捏造這個端由大舉封城,到底有什麼目的?」

「北邊的匈奴,今日似乎有些動靜。」

「匈奴?」蒙恬被勾起了一點興趣,這個民族蠻狠好戰。莫說燕趙兩國在邊境上被他們劫掠甚多,就是他們大秦在關外也時常受匈奴侵擾。

再次開口,蒙恬的語氣中也有些讚賞的問道:「是些什麼動靜?」

「夜裡常有小股騎兵在城外遛馬,好像在等著什麼。」

「哦?」蒙恬嘴角輕勾,這一下,事情已經清楚不過了:「匈奴這是在等消息,而魏國人擔心被匈奴細作混了進來不敢打草驚蛇,所以才謊稱是在找秦國探子要我們來頂這惡名嗎?魏國人也真是狡詐。」

「將軍是說今日匈奴和魏國會有戰事?」

「這就要看他們誰能先制服誰了。」

「那陛下那邊……」這一點陸離倒是說到了問題的關鍵:「若是雙方陷入戰事,陛下的安危難以保證。」

蒙恬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有什麼辦法?大王只說讓我們跟著,若是我們過去幫忙惹得陛下暴露了身份,恐怕回咸陽后三族都保不住了。」

陸離難得有些著急:「那將軍準備袖手旁觀?」

「陛下雖然少上殺場,但是武藝屬是上乘,趁亂脫身絕對不成問題。況且,他身邊的幾個都不好對付,再不濟也有個西垣啊!」

「若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這個必須留給陛下自己判斷,我們在一邊跟著就好。你現在馬上回去,一定要探查好客棧周圍的動靜。」

「是,卑職明白。」

夜深了,月光也漸漸隱去。這是蒙恬才不夠鎮定的扶住了前額。

若是真的兩方交戰……真希望這次沒被自己猜中。

儘管剛才沒發現什麼異常,但是嬴政他們還是決定連夜離開這家客棧,好找個隱蔽的地方暫躲幾日。

「等等!別出來——」走在最前面的西垣伸手攔在了門口,銳利的目光迅速往四周掃去。

看西垣的神色,站在房門口的幾個也發現了些端倪。別說是酒客住官,就連掌柜和小兒都不見了,樓下空空如也的大廳中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越姒姜第一個沉不住氣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呵。」嬴政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女人就是沒腦子,你看不出來是有埋伏嗎?」

「趙玦你說誰呢?」

見越姒姜又要動手,西垣立馬拽住了她的腕子,一個厲聲的說道:「你現在別添亂!看來……我們被包圍了。」

聽到包圍一詞,張良抬頭望了蕭默珩一眼。果然,那人還是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雖然表面沉靜如常,但是漸斂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一種冰寒透骨的殺意。張良不禁有些恍然,從來沒想過,蕭默珩也會有如此陰寒的一面。或者說,曾經的自己,又真的……了解過他嗎?

「子房,子房!」

感覺到那人湊近的鼻息,張良才回過神來的的他對視了一眼說:「什麼?」

「等會兒,你一定要抓住逃走的機會。」

「逃走?你是說讓我丟下你?」

蕭默珩點點頭:「不管怎樣,我也要讓你平安的回去。」

「師兄……」

嬴政聞聲回頭瞥了一眼,聽這個人的意思就是說哪怕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護好那小子?他們竟然有如此厚誼,嬴政只在袖中暗暗握緊了拳頭。為另一個人捨生忘死,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蕭默珩都說了,而今嬴政就是要看看——他到底敢還是不敢!

「如今躲也沒用,我們不如堂堂正正的出去。」嬴政撂下一句話就開始自己往外走。

西垣贊同的點點頭:「走吧,大家各自小心。」

紛紛卸下偽裝,大家都變作了往日的模樣。然而大門推開之際,眼前便是點點刺眼的火光。

客棧周圍聚了幾十個魏軍,雖都手持兵器的堵在客棧門口,可又不敢再往前靠近。見那屋門漸漸打開,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不禁打了個寒戰,可他還是故作鎮定的握住了劍柄。

「越姒姜!趙國公主,想不到能在此見到您的大駕。」

「你……」越姒姜一個愣神,這才知道早在進房巡查之時這人就發現了自己的身份,當時不說肯定是怕打草驚蛇的派人去增兵了,好一個不露絲毫的欲擒故縱!女孩開口,語氣中充滿了不甘:「你怎麼認得我?」

「呵!」男人不屑的笑出了聲:「真是不巧,我正是被趙王從王宮裡趕出來的。」

「你是趙人?是宮裡的侍衛?」然而越姒姜心下的驚喜被瞬間打破。

「趙人?趙國都亡了,這天下哪有什麼趙人,早在趙遷占我妻室殺我親子的那一天我就不是什麼趙人了!這樣的趙國,遲早都是該亡的。」

「你——」雖然想要反駁,但素知趙遷劣跡的越姒姜也沒法開口。的確,若不是趙遷聽信讒言殺了趙牧,這趙國的河山又怎會丟得這麼容易。

「真是想不到,這刺殺秦王的逃犯居然會出現在這晉陽城裡。若是把你們抓獲交給秦國,呵呵……好處就自然不用我說了吧。」

「可惡,你這個只會對嬴政搖尾乞憐的走狗!」

刺殺秦王的逃犯?難道說在是講這群人?他們去刺殺了嬴政……還不等張良細想,頓起的刀劍聲就打斷了他的思緒。

雖然眾人齊上,但是這幾十個兵卒斷斷不是他們的對手,此番境況比之在邯鄲的打鬥輕鬆多了。不過幾盞茶的時間,這一隊人馬就已經被收拾乾淨。

「別!別殺他——」越姒姜制住了將要動手的嬴政。

「嗯?」

對上男人驚詫的眼神,越姒姜嘆了一口氣說:「他說的沒錯。趙國……遲早都是要亡的,況且趙遷,也不是個值得效力的君主。」

嬴政不語,不變的神情中似乎有些許讚賞。

但那男人卻還是一副不屑的樣子:「你以為你們能逃得出去嗎?還是先想想自己吧。」

嬴政語聲剛落,附近就響起了尖細的哨聲,因為知曉這是魏軍增援發出的信號,西垣立馬對大家說道:「他們的援兵快到了,我們得儘快出城!」

「出城?但是城門還沒開啊。」

「沒辦法,只能見機行事了。」打暈了跪在身前的男人,西垣超身後的幾人眨了眨眼睛,繼而帶頭往前的朝城門方向趕去。

黑暗中人影晃動。

見那人還是不言不語的,陸離也慢慢沉不住氣:「將軍,後面幾百魏軍趕上來了,如果再加上城門的守軍……」

蒙恬一個揮手示意他噤聲,只等前面的五人跑遠了,他才回頭對陸離說:「陛下自有安排。」

「卑職不敢違抗陛下的命令,懇請將軍讓我在暗中相助。」

蒙恬很是稀奇的看了他一眼,摸著自己的下巴很是認真的說:「怎麼?你擔心西垣那傢伙又被大王當箭靶呢?」

陸離低下頭,聲音又變成了一如往常的冷漠:「沒有。」

「哦,那是擔心他會被那趙國公主當了劍靶?」難得看到這人窘迫的模樣,蒙恬趕緊抓了機會繼續開口:「他們這一路生死與共,說不定還同床共寢什麼的,我看西垣這小子和那公主處得很是投契嘛。越公主雖然性子要強了點兒,但看這小姑娘的模樣也能算個美人啊,不知脫下戎裝後會是什麼感覺。」

心下頓起不快,陸離一拱手:「卑職先去城門查探。」

生死與共,同床共寢……西垣向來濫情,對這個陸離早就習慣了。這樣將感情和慾望劃分開來,他們也不會因為感情而擾亂對方的其他生活,更不會要求常人眼中所謂的專一,這是他和西垣之間多年的默契。但是不論怎麼樣,偏偏越姒姜這個人就是不行,刻骨的恨意在心中燃起,想到這裡陸離不禁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父親的疼愛、該有的親情、朋友的陪伴還貴族的名分……

一切的一切,那些本該是歸自己所有的東西,全部……全部都給了她!就算是家亡國破,那人也可以變成趙國的公主。然而自己呢……為什麼連自己的存在也不能被承認,如果沒有陸家的收留沒有後來阿離在秦國的犧牲,他越天樞又算是什麼。曾經是阿離,而對現在的他來說,西垣就好像是唯一那個能被自己擁有的東西。

所以不論她是否想要奪走,不論之前的種種是否處於她個人的意願。

越姒姜,僅僅她這個人的出現對越天樞來說就是不可原諒的。

這樣的場景,好像又回到了在邯鄲城的時候,他們的生路被眼前的一座城門堵在了重重追兵之中。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想從城門直接突破是絕無可能的。所以他們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城樓上跳下去。

「這城樓比不得邯鄲,以我們的輕功應該還能勉強應付。」西垣指了指嬴政和蕭默珩,但望向越姒姜和張良時卻為難的皺起了眉頭:「至於你們就……」

女孩從懷中拿出了一根麻繩說:「都有多少經驗了,再說我也會點輕功呢,而且平時上山爬樹都沒問題,西垣哥哥你不用擔心我。」

西垣的目光移到了張良身上,被這麼一盯,少年不禁開始心虛的扭開了頭。之前卧岫庄的那座牆頭還是搭了磚塊才翻出來的呢,如今換做這搞了好幾倍的城樓嗎?都怪自己平時偷懶不練功!張良懊悔無比的咬起了下嘴唇。

「這個,我來想辦法。」

「師兄?」張良抬頭望向身邊之人:「可那樣會讓你分心。」

「不會,你跟在我身邊就好。」

聽到蕭默珩的回答,西垣才一臉滿意的朝嬴政那邊看了過去:「二位還真是……情誼深厚啊!

趙兄你說呢?」

嬴政反倒是一副更不在意的樣子,笑了回道:「師承同門,又相處多年,這份情誼自然要比常人深厚許多。」

這傢伙居然不為所動,頓感一陣惡寒的西垣縮了縮脖子,他趕忙支開話題說:「好了好了,後來的援兵估計不久就會趕到。現在城門處守衛最嚴,想不被發現也是不可能了。大家索性一起,彼此也有個照應。」

看他大家並無異議,西垣也就帶著他們一起靠近了左邊的闕樓。

城樓上巡視的士兵比以往多了一輪,周圍的瞭望塔的四角上都安排了人。看這布置,顯然是進入了備戰狀態。

又嘗試著走了幾步,聽到前面腳步聲的嬴政立馬伸手將旁邊的人壓回了黑暗中說:「沒辦法,找不到一個死角。」

「看這個布防,難道我們被發現了?」

西垣笑著對蕭默珩搖搖頭:「這裡地理位置特殊,估計是北邊的匈奴又不安分了。看樣子,一起走行不通。」

「你們先走,讓我和西垣留下來作掩護。」

這人居然要主動申請墊后?西垣一臉驚愕的看了嬴政一眼,然而還不等他開口,蕭默珩就吱聲了:「守軍這麼多,就留下你們兩個怎麼行?」

「那你是想把我們五個全留下了?」

被嬴政這麼一說,他不禁語結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張良。

自己被抓住倒是無妨,但是子房……這件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絕不能因為自己把他給牽扯進來。

「好了好了,那就這樣安排,大家小心。」

面對西垣這種不容置否的語氣,越姒姜也不再提出異議,只好拿了自己的短弓跟在前面的兩人身後。不知道今晚過後,他們之中還能剩下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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