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真相

立銘瑄三十一歲的生日過得真的算不上好，可卻是記憶深刻的，他想，這輩子他大概都不會再想過生日了。

莫施生病了，高燒不退，意識迷糊，一連昏睡了四夜三天。

家庭醫生加上立銘瑜的專業解釋都是只是普通的高燒，至於為什麼會昏睡幾天不願醒，他的說法是，在莫施的意識里，她似乎並不想清醒過來。

對立家所有的人而言，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因為莫施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但他們的心中仍然有疑慮，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樣不必要的不幸？

立老爺子當下更是氣得提起拐杖就朝自己最疼愛的孫子身上打去。好好的一個閨女，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老人家心裡有愧。

剛回國兩天的阮芳立文正夫婦第一時間通知了莫世國。而對於立銘瑄的行為，阮芳不如意料中的憤怒。

莫世國是在莫施生病的第二天來的B市。最疼愛的女兒出了這樣的事，身為父親，莫世國十分心疼的同時也氣憤難當。而當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有那麼一刻，他真想放棄這段聯姻，將莫施帶回莫家，至少，在莫家，她不會受到任何委屈。

書房裡，沉默兩天的莫世國終於將自己的想法表達了出來：「我想把施施帶回家照顧，身為父親，沒有給女兒該有的保護，這是我的失職。施施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媽媽，我想，若是她還在的話，她不僅會難過，也會怪我保護不力。大家都是為人父母的，我想你們一定能了解我。」

立銘瑄很詫異，心裡略微慌亂了起來。他很清楚，莫施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他難辭其咎。可是把莫施帶回A市，這件事，他不能接受！他也不會同意！

「爸，這件事……」他急急站起身，試圖勸說莫世國，表明自己的立場，話還沒有說完，卻被一旁一直安靜坐著的阮芳攔了下來：「阿瑄，聽你岳父把話說完。」

莫世國默了一會兒，視線終於落到立銘瑄的身上，「你曾經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我的女兒。她在我們面前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從小我就疼她，只要她有一點的不舒服我都會擔心上幾天。我本以為，你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可以好好替我照顧我的女兒。可是，你讓我失望了，你傷害的不止是莫施，還有一個深深愛著女兒的父親。」

對於這段聯姻，一開始他便表現出十分的抗拒心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將女兒以這樣的方式嫁出家門，莫氏的沒落不應靠出賣女兒們的幸福來挽救。他太清楚被上一輩插手的婚姻會走得多麼艱難，他不想自己的女兒步他的後塵。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能因為身在莫氏就要任由他們擺布，莫施是那麼乖巧溫順的一個女兒，他真的不願意拿她的幸福去賭一個未知的未來。

可最後，阮芳和立文正還是說服了他，串通他演了一齣戲給莫施看，讓她心甘情願地嫁入立家。立家人對莫施的態度視如己出，這點他看得分明，也很清楚自己的女兒在長輩面前受喜愛的程度。他從頭到尾，唯一擔心的是，立銘瑄不愛她，沒有愛情的婚姻，怎麼可能會幸福？

「我……」立銘瑄想要解釋什麼，話到了嘴邊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莫世國說的，何嘗不是事實呢？

一言不發地垂下頭，這一刻，他確實是該反省一下自己的問題所在了。

姚冰潔……或許所有的事情都該有個結果了。

「世國，這件事，確實是我們立家對不住施施丫頭，我替這個不肖子向你說聲對不起。」立文正起身，嚴肅而認真地朝莫世國鞠了個躬。

「這件事不怪誰，是我們施施命不好。我現在只想帶她回家，我已經讓我的秘書預定了今天下午的航班。所以，現在只想跟你們說一聲。」莫世國要帶莫施回家的態度異常堅決，根本不容他人反對。

「世國，施施丫頭現在身體很虛弱，你這麼做很不明智。」立文正試圖勸說莫世國。

「不用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他再度看向立銘瑄，「等你把事情都解決了，再去接回施施吧。」話落，人已經起身欲離開。

「世國……」

「阿正，別說了。」立文正還想要說些什麼，卻在這時，一直不說話的阮芳開口了。她輕輕搖頭打斷立文正的話，以眼神示意立文正別再說下去了。頓了頓，阮芳才起身攔住莫世國。

「世國，看在我們那麼多年的交情上，看在敏茹的份上，能不能聽我一句話？」

聞言，他驀地站住了腳步。敏茹，是啊，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汪敏茹，正是因為敏茹與阮芳的關係，他才願意將自己最疼的女兒以這樣的方式嫁入立家。

立銘瑄微微蹙起了眉頭，視線遊離在三個人的身上，他從來不知道，他的母親與莫施的父親是舊識。陡然間心裡升騰起一股異樣的情緒，好像有些事情的答案即將一呼而出了。他忽然發覺，這場所謂的商業聯姻，不過是兩代人的各自謀划。

「當年若沒有敏茹，大概也不會有我阮芳的今日。你知道的，對於敏茹，我心存感激。施施繼承了敏茹所有的優點，我是真心喜歡她，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來疼，我不會害她。我也了解我的兒子，我知道有些事，他現在的確做的不夠好，這些我無法忽視，可是無論現在有多艱難，請你給阿瑄時間成長，給莫施一個幸福的機會。如果敏茹還在的話，我想，她也一定會贊同我的話。即使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施施的對不對？」

莫施的母親汪敏茹原來是C市豪門成家的千金小姐，氣質俱佳的一個標準南方姑娘，一張清秀溫婉的臉，一雙澄清的大眼，確確實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當年，汪家有意與立家聯姻，將汪敏茹嫁與立文正。彼時，立文正早已心有所屬，一心只想娶阮芳為妻。

阮芳的家境普通，長相卻十分出眾，性子尤為剛烈，當她知道立文正要娶汪敏茹的時候，什麼話也沒有問，直接退出了這場三個人的感情。

偏偏汪敏茹是個大方直爽的人，這世上但凡有情的什物，她從來不會拆散雙雙對對，更何況是一雙情深義重的多情人兒。立文正的坦誠，阮芳的堅貞，都讓她無比確信，沒有比成全一對有情人來得更幸福的事了，她不願去拆散他們。

而這個時候，莫世國的出現無疑更加堅定了她的想法。

約阮芳見面的那天，汪敏茹顯得十分從容，看著那張精緻高傲的臉龐，她忽然好像看到了自己感情的方向。阮芳對她沒有敵意，也沒有表現出該有的好感，畢竟，就是她的出現才讓她與立文正的感情陷入了危機。所以，她的態度雖然高冷，卻是可以理解的。

沉默半晌，她告訴阮芳，自己不會拆散有情人，也不會加入到這場兩個人的愛情，她也是有驕傲的人，怎麼願意屈就嫁給一個心裡根本沒有自己的男人呢？況且，她的心裡也已經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男子。

因為汪敏茹落落大方的退出，使得阮芳與立文正的感情急速逆轉，一路往好的趨勢上發展著。一年後，兩人終於克服重重困難，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立文正很愛阮芳，心甘情願地為了她放棄太多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而阮芳同樣也深愛著立文正，硬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和努力與他一起打拚出了立氏。

立氏初建立的那些年，阮芳受了很多常人無法想象的苦，為了給立氏創造更大的發展空間以及取得更多的項目，她瞞著立文正，在談判桌上與男人們暗自較量，到了酒桌上，依然以身試險。她為立氏拿下的合作案，多半都是在酒桌上完成的。

因為這，她差點喪命於酒精之下。

後來立文正便再也不讓阮芳碰酒。

而汪敏茹與莫世國的感情路走的並不平坦，因為汪家人的勢利，以及莫世國養子的身份，他們的愛情並沒有得到汪家的認同。

他們之間的愛情，莫老夫人看得分明，也很喜歡汪敏茹這個大方漂亮的女孩子。為了能讓他們順利結婚，莫老夫人硬是拿出了自己手中莫氏7%的股權進行交換，因為這，他們才得以最終走到一起。

阮芳與汪敏茹的感情就是在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當時立銘瑄出生的時候，兩人也玩笑地定下了娃娃親，雖然後來雙方都沒有再提起，阮芳卻當了真。在阮芳的世界里，這一生她最感謝的人便是汪敏茹，若不是她的成全，她不會有這麼美滿的家庭。

所以，她才會在好友離世后，發誓一定要為好友的女兒爭取最好的幸福。

當她逼著姚冰潔離開自己的兒子時，她便已經決定了要將莫施娶入立家，沒有人比莫施更適合阿瑄，也再沒有人會比她更心疼好友的女兒。而她也很確定，他的兒子會是一個最好的人選。

這也是為什麼，她非逼著兒子娶莫施的原因了。

立銘瑄靜靜地聽完阮芳的話，內心出奇的平靜。他不怪被自己的母親算計，他只是不懂她為什麼堅信他能給莫施一生的幸福？若此時的他完全沒有喜歡上莫施，那是不是意味著，這場婚姻她害了莫施？

「為什麼？我不懂你們為什麼會拿我跟莫施一生的幸福來賭？難道你們不覺得這個賭注太大了么？如果我依然是結婚前的樣子，你們的決定，不會太冒險了么？這樣對我跟莫施而言，也是不公平的。」

阮芳自信優雅地笑起來，「不會的，我始終堅信你們會在一起。我了解我的兒子是怎樣的一個人，我也相信莫施。她是個溫暖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她才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如果，真的有像你說的如果這件事，我同樣給了莫施選擇的權利。我試圖讓她跟你離婚，但是她不願意。那時候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阿瑄，你要道歉的，從來不是我們這些長輩。」

不可否認，阮芳偏執的自信，確實在若干年後成就了一對有情人的最好的幸福。

最終，莫世國答應不會帶走莫施，同樣也提出要求，希望這件事立銘瑄能做出最好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