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紳士
莫施醒來的時候天邊剛剛露出魚肚白，經歷了一夜雨水的洗禮，陽光變得更加清晰，像是裹上了一層靚麗的外衣，燦爛無比。
她是被渴醒的。
大概是前一晚淋了雨的緣故，此刻她直覺得頭痛欲裂，喉嚨也乾澀的厲害。用力舔了舔嘴唇，才發現唇瓣早已乾裂。
這樣的感覺她太清楚不過。
坐起身正欲打算倒杯水來喝，卻在坐正了身子后，發現一對璧人正坐在沙發上相偎而眠。待細細看清來人後，她不由地會心一笑。
這樣的席譽均，才真正的算是有血有肉。
窗邊的白紗被撫來的清風漾起層層美妙的波紋，花的清香若即若離地從窗外傳來，屋內安靜的一幕被襯的格外美好。
莫施忽然心生羨慕，嘴角邊漾起醉人的笑，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便得到了釋放，像清風走了幾萬里，終於有了歸期。
原來「我不喜歡你了」不是一种放棄，而是最美好的成全。
如果不是手機沒電關機了，她想她一定會拍下這樣一幅溫馨靜謐的畫面，謙謙君子，美人如玉。
或許是莫施翻身的動作驚醒了席譽均，只見他悠悠從睡夢中轉醒，本能地別過頭看向睡倒在自己肩上的杜美莎。他伸出手撫了撫她的發，露出溫潤的笑。
回頭的瞬間，瞥見床上坐直身子的莫施正嘴角含笑地看著自己。不，或許應該說，是看著他與美莎。
下意識地想要解釋什麼給她聽，卻見她伸出左手的食指放在嘴上，對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她是怕吵醒美莎，而並不著急聽他的解釋，或者，她根本就不需要解釋？
如此的認知令席譽均倍感無力。他剛張了張的嘴，終於沒能把話說出來。
是了，之前與白雅言的事自己還能辯解是她相信他們的友誼，不需要他解釋便能懂，而如今換成了美莎，她依然不需要解釋，他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他必須承認，莫施她是真的不在乎。
他只能扮演個紳士，陪她說說話。
席譽均心領神會，朝莫施會心一笑。轉而叫醒了伏在自己肩上熟睡的杜美莎。
被他小心翼翼的溫柔所震撼，莫施向來便知他是溫潤如玉的男子，接人待物總是莫名的溫暖，可此刻她才發現，他的溫柔是分等級的。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他叫醒伏在肩上熟睡的女子時，眼裡那一抹濃濃的柔情。
見杜美莎醒來，莫施禮貌地朝她點了點頭，招呼道：「你好，我是莫施。」
只是因為喉嚨乾澀的原因，她的聲音並不好聽。
似乎是還沒有完全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杜美莎呆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訕訕笑道：「不好意思，我是杜美莎。」而後從沙發上起身朝莫施走了過來。
莫施這個名字，其實杜美莎並不陌生，她曾經無數次在他應酬喝得爛醉如泥時，一次又一次地從他的夢囈中聽到。開始只是單純的好奇，後來聽的次數多了，她便渴望有機會能夠一睹真容。
回國后見到莫施第一面的時候，杜美莎只覺得這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淡淡的氣質，現在連說話都是淡淡，不冷不熱的讓人無法指摘。
「我是席總的秘書，昨晚他離場的急，沒來得及換衣服，我是來給他送衣服的。」說著，杜美莎倒了一杯水遞給莫施，是凌晨的時候席譽均特意燒的水。
經她一說，莫施這才注意到，席譽均原本沾滿了紅酒漬的白襯衫已經煥然一新。
果然是一個得力秘書。忍不住在心底暗贊起她。
「謝謝。」接過水，莫施禮貌地道了聲謝，一邊喝水，一邊不動聲色地端詳起杜美莎。
不可否認這是一位很美麗的女人，除了擁有深邃的五官，面容姣好之外，她還有一個顆觀察細緻的玲瓏心，她不過是只與她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后，她便能第一時間看出她口舌乾燥，急需喝一杯水，尤其是，這是一杯溫水。而她圓潤的說話方式與不卑不亢的態度，也為她整個人加分不少，倒是跟立銘瑄的秘書鍾思雅嚴謹細緻的行事風格有點並駕齊驅的感覺了。
思及此，莫施不由地頓住，她怎麼會突然又想起他了呢？
若無其事地將眸底流露出來的情緒收斂起來，她放下杯子，看了眼牆上的時間，不知是否應該催促他們離開，前往公司上班。
席譽均卻像是早已看穿了她內心的小小心思，拿起茶几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文件夾起身朝病床邊走來。換上乾淨白襯衣后的他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優雅的英氣，有一剎那，他的身影與大學時代那個白衣飄飄的少年重疊在了一起，莫施這才猛然明白過來，何謂恍若隔世。
只見他把文件交給杜美莎，略帶抱歉地看向自己，說道：「我們等會兒就走，早上有個重要的會議，所以就不陪你了，媛媛應該過一會兒就能到了。」停了一下，他像是想到什麼，接著道：「我開完會就來看你。」
一句話不輕不重地說完，卻同時在兩個人心中激起了不同的漣漪。
「我沒什麼事，就是嗓子不舒服，你有事的話就別過來了。」莫施急急忙忙地勸阻，餘光瞥見杜美莎抿了抿紅唇，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礙事的，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驚喜。」
聞言，莫施笑而不語。
出了醫院，席譽均並沒有直接去公司，他將杜美莎先遣回公司，吩咐她將早會的時間推遲，具體推遲多久，他並沒有說。還沒等杜美莎詢問什麼，他便開著車揚長而去，徒留她在原地深深蹙眉。
儘管大概能猜出他的去向，她卻依然阻攔不得。
席譽均不經預約闖入立氏總裁辦公室的時候，立銘瑄剛抽完一根煙。
其實他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抽過煙了，只是隱隱中想要找到一個支撐點來支撐從昨晚到現在沒有合過眼即將崩潰的神經末梢。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再次感受到了那種被人狠狠拋棄的恐懼感。他氣憤的同時，也開始不斷擔憂，他害怕她出什麼事，害怕她不告而別便是永恆，就像當年的情節，如今再發生一次……
他已經不想知道她究竟從姚冰潔的嘴裡聽說了什麼，他現在只想知道她到底在哪裡，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可以解釋，只是不要突然就這樣消失不見，他現在才意識到，她於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麼，而失去她的感受，竟然會讓人這般的無助。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度過一個漫長的晚上。
而席譽均並不想知道立銘瑄找了一個晚上也未曾找到莫施，電話怎麼打都是關機，也不知道他幾乎將B市翻了個遍，卻依然不曾發現她的蹤跡。他只要清楚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便足夠了。
「總裁，我，沒攔住他。」鍾思雅略帶抱歉地朝立銘瑄鞠了個躬，後者掃了一眼怒氣沖沖的席譽均，微微向鍾思雅點了一下頭，揮手道：「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等會兒直接將衣服送辦公室來就行了。」
「是，總裁。」
鍾思雅轉身將門帶上，恭敬地出了辦公室。
待辦公室只剩下二人冷目相對時，立銘瑄這才不緊不慢地打開話匣子。
「大清早便上門拜訪，我不記得跟席總還有這樣的交情。」
話語間儘是嘲諷的意味。
對於席譽均這個人，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立銘瑄就表現出了極大的不喜歡，這種表面一幅謙謙君子的溫和樣，內心實則虛偽至極，他根本就不願與他為伍。
本來便沒存好印象，後面的偶然遇見竟又讓他知道了他與莫施之間的前塵往事，他便更沒有好脾氣與他。
從前他對她的種種糾纏，他立銘瑄可以大度不理，可如今他恐怕是沒有這個肚量了。
見席譽均不說話，只是怒目瞪著自己，像是在極力隱忍某種情緒，立銘瑄不禁蹙了蹙眉，接著說道：「席總有事請說，沒事的話我就不招呼了……」
話剛落，誰知席譽均握緊了拳頭，二話不說便朝著自己揮來。
拳頭來得突然，立銘瑄避讓不及，硬生生地受了這一拳。
「你他媽的瘋了么？！」
一拳剛落下，下一拳又接著揮了過來，這一下卻是被立銘瑄身手敏捷地躲了過去。
「我說過，只要你敢讓莫施受傷，我一定會加倍的為她討回來！」
聽他如此一說，立銘瑄終於明白他為何會氣沖沖地闖進自己的辦公室。但是他立銘瑄的老婆，什麼時候也輪到別人為她出頭了？！
思及此，他原本憤怒的雙眸，漸漸冷卻下來，威脅般地掃視了一眼席譽均，他一字一句地警告道：「我跟莫施之間的事，你沒資格管。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
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一樣，席譽均冷笑出聲：「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樣的話？一個將自己老婆丟在醫院不管不顧的人，有什麼資格要求我理她遠一點？」
聞言，立銘瑄呼吸一滯，通紅了的一雙桃花眼危險地眯了起來。他怒視他，冷冷道：「你說什麼？誰在醫院？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我對她做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對她做了什麼，這一點，你難道不比我清楚？」席譽均晦暗不明的話語里夾雜著濃濃的譏笑，令立銘瑄很上火。
他想也沒想便衝上去揪住了席譽均的衣領，抬手就是一拳。
「她在哪裡？你把她交出來！」
席譽均也不甘示弱，很快便與立銘瑄扭打到了一起。
坐在座位上無心工作的鐘思雅不時地能聽到辦公室里傳來的對話聲，沒多久對話聲消失后，轉而從辦公室里傳出的卻是乒乒乓乓的聲響，她在座位上坐立難安，想要進去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偏偏這個時候袁昊又在外出差，真是急死人了。
正當愁眉苦臉之際，一道頎長的黑色身影信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