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姜尚拜公明 輕衣戰岐山
一
西岐一敗，謹守城池，不敢出戰。
次日，有楊戩上來蘆蓬，道：「啟諸位老師：有一道者求見。」
燃燈看了一眼南極仙翁，南極仙翁咳嗽一聲，沉聲道：「請來。」
楊戩下篷對道人道：「老師有請。」
這道人上得篷來，稽首道：「列位道兄請了！」燃燈、南極與闡教諸仙俱認不得此人。
燃燈笑容問道：「道友是那座名山？何處洞府？」
那道人道：「貧道閒遊五嶽，悶戲四海，吾乃野人也。貧道乃西崑崙閑人，姓陸，名壓；因為趙公明保假滅真，又使定海神珠下山，有傷眾位道兄。他只知道術無窮，豈曉得玄中更妙？故此貧道特來會他一會。管教他定海神珠也用不成，他自然休矣。」
當日道人默坐無言。
次日，趙公明乘虎，篷前大呼道：「燃燈，你既有無窮妙道，如何昨日逃回？可速來早決雌雄！」
哪吒報上篷來。陸壓道：「貧道自去。」
道人下得篷來，徑至軍前。趙公明忽見一身材頎長道人，帶魚尾冠，大紅袍，異相長須，作歌而來：「煙霞深處訪玄真，坐向沙頭洗幻塵。七情六慾消磨盡，把功名付水流，任逍遙，自在閑身。尋野叟同垂釣，覓騷人共賦吟。樂醄醄別是乾坤。」
趙公明自幼在仙山瓊閣修鍊，認不得此人，問道：「來的道者何人？」
陸壓道：「吾有名，是你也認不得我。我也非仙，也非聖，你聽我道來。歌曰：性似浮雲意似風，飄流四海不停蹤。我在東海觀皓月，或臨南海又乘龍。三山虎豹俱騎盡，五嶽青鸞足下從。不富貴，不簪纓，玉虛宮裏亦無名。玄都觀內桃子樹，自酌三杯任我行。喜將棋局邀玄友，悶坐山岩聽鹿鳴。閑吟詩句驚天地，靜里瑤琴樂性情。不識高名空費力，吾今到此絕公明。貧道乃西崑崙閑人陸壓是也。」
卻見一位美貌白衣道姑乘青鶴盤旋空中，拍手輕笑道：「十太子何故隱姓埋名！別人不認得你，難道我凝碧崖門人卻不認得你？」
陸壓聞言，麵皮抽搐了一下，卻笑道：「袁輕衣，十太子早已死了，如今只有陸壓而已！」
袁輕衣淺笑道：「你是十太子也罷，陸壓也罷，今日你助西周也不打緊，只是故人相見，動手總傷和氣，卻讓燃燈出來，我與趙道兄將他拿去峨眉山鎮壓五百年，便自迴轉洞府，出了惡氣則可！」
陸壓笑道：「燃燈道人怎肯？他好歹是闡教副教主，被你二人鎮壓五百年，闡教半分麵皮也無！那時候元始天尊怕是要連峨眉山都平了！袁輕衣，你不必說了，我陸壓奉承天意，來此相助西周，得些許功德便罷了！」
袁輕衣道：「你得些許功德卻要斷送無數性命，只怕罪孽更多罷！」
陸壓道：「來來去去，儘是封神榜上之人，功德罪孽有甚要緊，貧道先廝殺一場，快活一番。」說罷，持寶劍來砍趙公明，他終究不願向凝碧崖的門下動手。
趙公明催虎舉鞭相迎，未及三五合，趙公明懼陸壓有天庭帝俊親傳手段，祭起定海神珠來，陸壓觀之，大呼：「來的好！」化一道離火長虹而去。陸壓此舉，非是與趙公明會戰，實看趙公明形容，今日觀之罷了。
回到蘆蓬，南極仙翁忙問：「道友早間曾言有法可制公明，事體果然如何？」
陸壓微笑道：「貧道見過公明，已有計較，可請子牙公扎一個草人來。」姜尚忙命人用香茅結成草人獻上，陸壓接草人在手，又道：「子牙公，可取錦帛狼毫來。」
姜尚忙叫筆墨伺候，陸壓將錦帛鋪開在草人身上，提筆蘸墨在手，不過數息光陰，丹青成就，眾人看時，乃是趙公明之像，猶如真人，眾人讚嘆不已，陸壓手指公明畫像，念念有詞，吹一口仙氣去，但見草人，面色光潤，衣服鮮明，宛然活人一般。
陸壓揭開花籃，取出一幅書，書寫明白，上有符印口訣，對姜尚道：「子牙公，依此而用，可往岐山之北立一營；營內築一台。將此草人置於台上；人身上書『趙公明』三字，頭上一盞燈，足下一盞燈。步罡踏斗，書符結印焚化，一日三次拜禮，至第七日午時，貧道自來助你，趙公明自然絕也。」
姜尚暗出三千人馬，令南宮適、武吉前去安置。南宮適築起將台，安排停當，姜尚便前往岐山，被發仗劍，腳步罡斗，書符結印，連拜三五日，把趙公明只拜的心如火發，意似油煎，走投無路，帳前走到帳后，抓耳撓腮。
燃燈撫掌大笑，道：「你截教有人拜我闡教弟子，今日卻是報應不爽！」
這邊落魂陣陣主姚斌本是此道好手，見趙公明模樣不對，忙聚集諸位截教仙人，道：「趙師兄模樣不對，莫非西岐也有鬼巫傳人，用那拜魂索命之法？」
聞太師道：「如之奈何？」
姚斌冷笑道：「赤精子用大老爺的太極圖奪走姜尚魂魄，哪一位道友，取太極圖也奪一回趙師兄魂魄？」
趙公明的兩個門人鄧九公、姚少司上前道：「家師之事自是弟子奮勇。」
姚斌搖頭道：「你二人法力淺薄，若是南極、燃燈之輩卻不是白送你等性命！」
袁輕衣淺笑道：「貧道願往！」
姚斌道：「袁道友，那奪魂之事甚是兇險，怕道友有所損傷，卻是不好。」
袁輕衣妙目一轉，道：「諸位道友，貧道有聖器護身，諒南極、燃燈也未必能傷，若諸位道友前去，便無人主持十絕陣了，被闡教破了，反而不美。」
姚斌苦笑道：「道友法力神通道行寶貝非我等能比，自是去的，只一樣，需有人相伴道友去奪，以免不測之時照應則個。」
那凌虛子化身的薛惡虎和白衣秀士卧龍生雙雙閃出，道：「我二人願往相助袁仙子。」
他二人覬覦袁輕衣美色，早欲相伴獻媚，自然不肯放過機會。
聞太師道：「如此，三位道友須要小心。」
二
次日，太師到后帳來看，見趙公明鼻息沉沉，酣睡不醒，王奕道：「古雲『神仙不寢』，趙道兄得道年深，乃是清凈六根，如何這等沉睡？大是不諧。」諸人都掐指推算，也不知所以，那陸壓欲成大功，借清虛道德真君神砂籠罩，顛倒陰陽，截教諸仙道行一般，怎生明白，正在談論，卻見申公豹匆匆而來。
聽罷言語，申公豹道：「我闡教並無他人知曉巫術，黃龍也是龍奴出身並不懂巫術，怕是他人作怪。」
太師在一旁卻垂淚道：「趙師叔，為因聞仲，使你仙體受此災殃，我心何忍？如今我等又推算不出方位，卻要如何是好？」
袁輕衣道：「申公道友可去三仙島一行，請三霄道友速來看顧趙道兄，吾今夜三更便去奪趙道兄魂魄。」
申公豹眼珠一轉，心中微笑：想必我申公豹又要當媒人了！當下道：「如此，有勞袁仙子了！」
申公豹道：「為今別無計策，待我上三仙島，求見三位娘娘，趙道兄乃娘娘親兄，豈有袖手之理？三位娘娘手中有混元金斗，定可找出施法之地，可救趙道兄。」
太師道：「如此師叔速去速回，貧道等在此懸盼。」
申公豹道：「貧道這就動身。」出營跨上虎背，乘風上三仙島而去。
入夜三更，眾仙見申公豹未回，便請袁輕衣，袁輕衣也不推辭，借了太極圖，隨行凌虛子、卧龍生架起土遁，直入西岐城。
在城內尋了半日，卻了無蹤跡。三人心中不禁焦躁，卻見有兩個小兵提着梆子，搖搖晃晃從街頭走來。袁輕衣心中一動，從聚寶盆中取了一塊指頭大小的金子拋在二人腳邊，那左邊的小兵一腳正踢到金子，「啊也」一聲，被拌了個跟頭，右邊那兵見金燦燦一塊，忙上前檢來，道：「哥哥，你卻踢到好東西了。」
左兵道：「什麼阿物，卻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探頭一看，見是金子，忙劈手去奪，右兵將手一縮，道：「西伯侯有令，路不拾遺。哥哥莫非忘了不成？」
左兵吐了口濃痰道：「啊呸！什麼路不拾遺？這西岐城戰火連綿，如今能混頓飽飯也就不錯了，這金子不小，你我兩兄弟也可花差花差些時日，不必日日啃那黑麵疙瘩，明日就去吃他一頓酒肉。」
右兵道：「哥哥說的是，姜尚那廝吃齋，老爺又不做道士，吃齋是沒錢花哩！卻聽說你家門對面的趙家兩兄弟被丞相調去岐山築台，日日都有白面牛肉哩！」
左兵道：「老爺明日吃酒殺雞，強過那趙家兄弟百倍！去岐山築台有甚稀奇，聽說姜尚那廝天天在那裏拜草人，誰知道這廝是不是在那裏偷偷吃肉喝酒，免得給那幾個道人師兄看到！」
袁輕衣偷聽一回，已是猜出拜公明之處在岐山，怎按捺得住，化成一陣清風便趕往岐山。凌虛子卧龍生見袁輕衣身法純熟，化身輕靈曼妙，不禁心中稱羨，也駕土遁朝岐山趕去。
且說闡教諸仙皆在蘆蓬靜坐，各運元神。陸壓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早解其意。陸壓道：「眾位道兄，聞仲已察出原由，今著三位仙人去岐山，搶此箭書。箭書搶去，吾等無生。快遣人報知子牙，須加防備，方保無虞。」
南極仙翁隨遣楊戩、哪吒二人：「速往岐山去報子牙。」哪吒登風火輪先行；楊戩在後。風火輪去而且快，楊戩的馬慢便遲。
袁輕衣來至岐山，見暗紅色神砂籠罩一方，三千長大漢子在那裏手執旗幡，暗合八卦九宮，姜尚在高台之上，手舞足蹈，還在那裏拜呢！
袁輕衣深恐埋伏，又恐神砂厲害，卻將太上道人的太極圖打散抖開，此圖乃盤古劈地開天，分清理濁之寶，有定地、水、火、風，包羅萬象之能。當下化了一座金橋，五色毫光，照耀山河大地，護持着袁輕衣破開神砂，往下一墜，袁輕衣又使出一手正抓住草人，望空就走。
姜尚見有人來搶，忙展玉虛杏黃旗護衛，玉虛杏黃旗雖然攻防兩便，到姜尚手中卻使不出百中之一的威力，何況玉虛杏黃旗只是混沌靈寶，哪裏比得太極圖威力無窮，定得人教氣運，又是袁輕衣這等混沌大羅散仙使出，姜尚立被定住，被太極圖威能打翻在地，氣絕當場。袁輕衣抓了箭書，似風雲而去。
哪吒趕到，見姜尚已是絕命，大驚，出台就趕。
且說楊戩馬徐徐行至，未及數里，只見一陣風來，甚是古怪。楊戩是一等一聰明伶俐之人，見其風來得異怪，想必是搶了箭書來。楊戩下馬，忙將土草抓一把，望空中一灑，喝一聲：「疾！」坐在一邊。
袁輕衣與凌虛子、卧龍生三人得了大功，心中歡喜，見前面是老營，落下土遁來。見鄧忠巡外營，忙然報入。三人進營，見聞太師在中軍帳坐定。於是上前回話。
太師問道：「你等搶書一事如何？」
凌虛子上前道：「奉命去搶書，姜子牙正行法術，等他拜下去，被我等坐遁，將書搶回。」
太師大喜，問道：「將書拿上來。」
卧龍生正要讓出袁輕衣，忽聽袁輕衣面籠寒霜，嬌喝一聲：「哪裏來的賊子，竟敢誑騙我等！」說罷放出一道金光劍丸，斬向聞太師頭顱。
楊戩見瞞不過，一聲雷響，顯出真形，縱馬搖槍，躲開劍光大呼道：「還吾書來！」凌虛子、卧龍生大怒，取兩口劍來敵。
楊戩長槍使得如大蟒翻身一般。夤夜交兵，只殺的天慘地昏，槍劍之聲，不能斷絕。正戰之際，只見空中風火輪響，哪吒聽得兵器交加，落下輪來，搖槍來戰。
袁輕衣見了哪吒，心中大怒，十指尖尖，放出十道南極冰魄元磁劍光來，宛如十條金色寒冰游龍一般，纏繞哪吒，哪吒也使出三頭八臂的本領，盡自抵禦，卻不敢祭出法寶來，恐教袁輕衣收去。
卧龍生、凌虛子本領平平，連祭法寶打在楊戩身上，只火星四濺，毫不能傷，當下着忙，楊戩奮起武勇，在二人肋下開了大口，袁輕衣待要救援，已是不及，卧龍生、凌虛子雙雙死於非命。
袁輕衣見勢不好，祭搖錢樹把哪吒逼退，自駕了遁光朝殷商大營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