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趙公明下山 袁輕衣奪寶

一

商營聞太師逃得性命，又見十陣一氣已泄，眾師叔危殆，命「放炮」，一聲炮響，轅門開處，太師手拎雄鞭和寶劍，騎墨麒麟，與吉立、餘慶、鄧吉、陶榮、辛環、張節等門下諸將領兵救援。

姜子牙也騎四不像，率五萬精兵殺出西岐迎敵，兩支兵殺在垓心，喊殺聲好似山呼海嘯，西岐城外天翻地覆，恍如修羅殺場一般。

哪吒、黃天化、金吒、木吒、韋護眾將都趕上來，聞太師奮起神威，三目圓睜，白光奔涌，花白長須倒卷腦後，單鞭苦戰，坐下墨麒麟口吐青火，四面翻卷，周軍猛將，皆不敢近身，玉虛眾仙此時都出了十陣，對峙著袁輕衣，沒有一個敢先去動手。

白日西斜，兩軍都燃起無量火把，夜色下宛如血光衝天，忽見天上一輪明月突兀升起，猶如冰盤，皎潔燦爛。又有一輪明月升起，一輪一輪，連珠般絡繹不絕，照徹夜空，只見二十四輪明月冉冉升起，皎然當空，高懸雲漢，將西岐遠近照徹通明，如白晝一般，纖毫畢現，便數千裏外也可看見。見二十四輪明月中顯出一人身形，手執金鞭，座下一頭黑虎，黑袍舒捲，黑髮飄揚，雙眸金光粲然，正是截教外門首座大弟子峨眉趙公明。

七位天君與聞太師見是趙公明前來，心中大喜。而玉虛諸仙連南極仙翁、燃燈道人在內皆是惴惴，這趙公明早就修鍊得功行圓滿，為混沌大羅天仙，在截教中也是數的著的高手，便是闡教十二金仙中最能戰的玉鼎真人，出手最狠辣無情的太乙真人，道行最高的燃燈道人都不敢自承能勝過趙公明。

截教門下多寶、金靈、無當、龜靈、趙公明、雲霄、金光道人、烏雲仙這幾個弟子哪個不是混沌境界？手中多有混沌、先天的寶物，無論法力神通寶物道行，放在闡教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高手。

薛惡虎自十絕陣中殺出，雖覺險惡，但卻也無恙，見趙公明騎虎飛來，氣勢驚人，連忙退開，卻不知何處閃出一個蒼髯道人，一個白衣秀士，左右夾住他，蒼髯道人手掌一翻，一把冷深深的細劍自薛惡虎心頭穿入，一股劍氣將薛惡虎的金丹絞碎，薛惡虎雖是金仙修為，竟也抵擋不得，連哼一聲也不得便了賬。

蒼髯道人一拍天門，元神入體佔據了薛惡虎身軀，白衣秀士將蒼髯道人肉身一拂藏去百寶囊中。

二人相視一笑，白衣秀士化光而走。

薛惡虎遇上的正是從海外趕來相助的兩位妖仙凌虛子和卧龍生，二人知道自己本領在這太乙金仙雲集之地，不過爾爾，便暗定計謀凌虛子投身西周，以為暗應，卧龍生投身殷商，以為臂助。

凌虛子化身薛惡虎后，奪了薛惡虎記憶道法，知道自己是闡教門下，便故做重傷之狀，倒卧不起，那道行天尊見韓毒龍死在地烈陣中之後，深恐薛惡虎也遭毒手，見有遁光閃動，忙來到薛惡虎身邊，以他太乙金仙能為也不曾看出薛惡虎有異狀，只道薛惡虎被人打傷。朝薛惡虎手心塞了一粒上好丹藥，便朝那遁光方向追去。

卧龍生早去了商營，道行天尊追之不及，便回來本陣之中。忽然聽得趙公明招呼一聲道：「玉虛道友何必驚慌，趙公明只叫爾等見識我碧游玄妙而已！」

燃燈道人忙出列稽首：「道兄請了。」

趙公明冷笑一聲道：「燃燈，你等欺吾教太甚！吾道你知；你道吾見。你師我師，總是一道秘授，沖虛凝遠，常存不滅，開劫度人，共為教主。你門中太乙，前將我石磯師妹無故打死；你等門人又借言天數反商，虐殺我多少門人；今又使狡計破了十絕陣，傷我道友，如同傷我，辱我教法，如同辱我，教貧道情何以堪！此恨其實難消，貧道此來，必定要見兩教之高低。」

也是天數當絕，太乙真人大呼一聲道：「趙公明，你休要猖狂，貧道便是傷了石磯性命又如何？石磯不過頑石一塊，怎比我玉虛門下仙真自然？縱是神魂消散也不是什麼大事，你早年得道，我雖知道，不過痴長千百年而已，休要在此大言炎炎，來來來，貧道與你手底下見個高低！」

趙公明大怒：「難道吾不如你，且聽我道來：能使須彌翻轉過，又將日月逆周旋。後來天地生吾后，有甚玄門道德仙！」驅虎上前，風雲振蕩，將鐵鞭打來，太乙真人舉青冥劍接架相還，相敵不過三五回合，太乙真人知道自己本領其實尚遜趙公明一籌，當下取了九龍神火罩祭起，將趙公明罩住，將手一拍，那罩內騰騰焰起，烈烈光生，九條火龍盤繞，此乃先天一炁三昧神火，圍住趙公明煅燒，不料趙公明在罩內冷笑一聲，「區區小道竟傷的我石磯師妹性命，太乙，你也太僥倖了！」

說罷，只見趙公明長嘯一聲，其聲綿綿，悠長不絕，那二十四輪明月從他雙眼中升騰而起，九條烈火神龍精魄竟被沖得翻滾不休，如風打飄萍一般，那神火罩怎鎮壓得住趙公明？蓬地一聲，衝出萬丈高空落將下來，哪吒機靈，忙上前收取在手，太乙真人見九龍神火罩無功，急忙將陰陽雙劍祭起來砍。

趙公明手腕一翻，祭出縛龍索，陰陽雙劍上下翻飛，竟奈何不得這縛龍索半分。

太乙真人見不是路，忙借土遁欲走，趙公明喝道：「太乙，今日貧道為石磯師妹報仇了！」那二十四輪明月忽地落下，太乙真人只覺身體如被山嶽所壓，噗地噴出一口鮮血來，闡教諸仙見勢不好，紛紛上前道：「休傷我太乙道兄！」廣成子祭出番天印、赤精子祭出陰陽鏡、燃燈道人祭出乾坤尺，南極仙翁祭出太始青燈，懼留孫更是祭出捆仙繩將太乙真人捆住便往回拽，四下里忙成一團。

趙公明冷笑道：「玉虛門下果然無恥，就欲倚多為勝，然吾道法精深，卻有何懼哉？」

卻不理會，一顆寶珠落下，先將太乙真人打死，四顆寶珠盪開玉虛群仙寶物，其餘十餘顆寶珠徑直朝燃燈道人打來。黃龍真人、道行天尊、玉鼎真人、靈寶**師、普賢真人各奮神功上去抵擋招架，俱被此珠打跌在地，幸得趙公明目標是那燃燈道人，注意力不在他人身上，又有諸仙寶物招架，因此這五位仙人只是帶傷，性命未傷。

燃燈哪裏敢擋，撥轉九色梅花鹿掉頭便走，卻不進蘆蓬，往西南上奔去。趙公明叫道：「燃燈，你乃首惡，休走！」催虎趕來，兩道雲光急如飛電，往遠方去了。

二

聞太師見公明得勝，玉虛諸仙敗退，大喜，命：「擂鼓進軍！」吉立、餘慶、鄧九公、姚少司、鄧吉、陶榮、辛環、張節等殷商諸將奮勇當先，朝周軍衝殺過來，楊戩、哪吒、韋護、黃天化、武吉、金吒、木吒等周營眾將連忙迎上，一場好殺，俗雲兵敗如山，眾門人雖然人數甚眾，只因師尊死傷，未免氣沮，便堪堪有些敵不住。只有哪吒見師父身死，鋼牙咬碎，不要命地廝殺拚命，方才稍稍遏止商軍攻勢。

兩軍戰彀多時，各自鳴金收兵。姜尚點檢人馬，損折了二三萬，商軍卻也損折有五六千有餘。

卻說公明追趕燃燈，如風卷殘花，雨打敗葉，有一個時辰光景，至一座高山。松下有二人下棋，一位穿青，一位穿紅，正在分局之時，忽聽鹿蹄響亮，二人回顧，見是燃燈道人，二人忙問其故？燃燈把趙公明伐西岐事說了一遍。二人道：「不妨。老師站在一邊，待我二人問他。」且說趙公明虎走如飛馳電驟，倏忽而至。

二人作歌曰：「可憐四大屬虛名，認破方能脫死生。慧性猶如天際月，幻身卻似水中冰。撥回關捩頭頭著，看破虛空物物明。缺行虧功俱是假，丹爐火起道難成。」

且說趙公明正追趕燃燈，聽得歌聲古怪，定目觀之，見二人各穿青、紅二色衣袍，臉分黑、白。

趙公明問：「爾是何人？」

二人笑曰：「你連我也認不得，還稱你是神仙！聽我道來：堪笑公明問我家，我家原住在煙霞。眉藏火電非閑說，手種金蓮豈自誇。三尺焦桐為活計，一壺美酒是生涯。騎龍遠出遊蒼海，夜久無人玩物華。吾乃五夷山散人蕭升、曹寶是也。俺弟兄閑對一局，以遣日月。今見燃燈老師被你欺逼太甚，強逆天道，扶假滅真，自不知己罪，反恃強追襲，吾故問你端的。」

趙公明大怒：「你好大本領，焉敢如此！」發鞭來打。二道人急以寶劍來迎。鞭來劍去，宛轉抽身。未及數合，趙公明哪裏願和這兩個閑人理會，把縛龍索祭起來拿兩個道人。

蕭升一見此索，笑道：「來得好！」

急向豹皮囊取出一個金錢，有翅，卻名「落寶金錢」，也祭起空中。只見縛龍索跟着金錢落在地上。曹寶忙將索收了。他兩個一搭一檔，熟極而流，想來做了許多這般勾當。

趙公明見收了此寶，大呼一聲：「好妖孽！敢收吾寶！」又取二十四寶珠祭起於空中，只見只見一派冷光迴旋，將燦爛日色盡都遮住，剎那間如在星天長夜，二十四輪月華浩然凌空，五色流轉，壓將下來。蕭升又發金錢。那寶珠竟也隨錢而下。曹寶忙忙搶了二十四寶珠。公明見失了寶珠，氣得三屍神暴跳，忽祭起神鞭。蕭升又發金錢，不知鞭是兵器，不是寶，如何落得！正中蕭升頂門，打得腦漿迸出，做一場散淡閑人，只落得封神台上去了。

曹寶見道兄已死，欲為蕭升報仇。

燃燈在高阜處觀之，大聲嘆道：「二人棋局歡笑，豈知為我遭如此之苦！待吾暗助他一臂之力。」將乾坤尺祭起去。公明不曾提防，被一尺打得幾乎墜虎，大呼一聲，撥虎往南去了。

燃燈近前，下鹿施禮，「深感道兄施術之德。堪憐那一位穿紅的道人遭迍，吾心不忍！二位是那座名山？何處洞府？高姓？大名？」

道者答道：「貧道乃五夷山散人蕭升、曹寶是也。」

燃燈心想，這些散仙道術異寶不少，卻收攬來做子牙幫手倒也不錯，十絕陣不能破時，教這些人祭陣也可不損我闡教弟子。曹寶將那寶珠取出，奉與燃燈：「老師，此何寶也？甚是利害，虧得我等有落寶金錢，不然，反被他所算。」燃燈定睛一看，乃二十四顆明珠，光暈氤氳，有雞蛋大小，珠子裏面波濤洶湧，汪洋無限，竟似含有一方世界！卻不禁「噫」了一聲，竟原來是「定海珠」，這寶貝是天地開闢時那一道先天不滅靈光炸裂后，碎片四射，有二十四片落入大海，經過無數光陰，才形成二十四顆先天靈寶定海珠。

曹寶笑道：「古來重寶唯有德者居之，貧道功行淺薄，要此無用，老師何妨收去。」

燃燈道：「貧道卻之不恭了！」正待抹去定海珠上趙公明的元神烙印，佔為己有。卻見趙公明手提金鞭，大呼：「燃燈，曹寶，還我寶物來。」

燃燈抬頭一看，見袁輕衣騎青鶴，趙公明騎黑虎雙雙來到，男子英爽，女子嬌美，俱面含煞氣。燃燈笑道：「此珠是我等了道證果之珍，你那左道傍門，豈有福慧壓得住他！你也不必妄想。」

袁輕衣冷笑道：「你有福慧么？莫非要等化成飛灰之時才知自己福慧多少？」

燃燈大怒：「袁輕衣，休要誇口，莫說你是西華山弟子，就是聖人來了，這定海珠也是我的！」

曹寶在一旁幫腔道：「凝碧崖門下怎可如此無禮，貧道不才卻來向袁仙子討教一二！」說罷挺劍來敵。

袁輕衣見他不過一個太乙散仙，心下也是不欲多理，總之擒了燃燈才是正經。取出聚寶盆來拿曹寶。

曹寶見一個金盆祭起，也依樣畫葫蘆，祭起「落寶金錢」要落聚寶盆，哪知這聚寶盆卻是這錢的剋星，想那聚寶盆中多少財寶，聚集天下財富之物，金錢只是其中一樣，怎落得這天下數的著的後天大功德聖器，倏忽之間，落寶金錢竟落入聚寶盆中去也！

曹寶大驚，回頭欲借土遁走，聚寶盆中無窮吸引，將曹寶憑空拿去。

燃燈忙祭起紫金缽盂來拿袁輕衣，袁輕衣將搖錢樹取出一刷，紫金缽盂跌落塵埃。

這時候薛惡虎不知從何處轉出，道：「老師速走，弟子且抵擋一陣。」

燃燈心想，卻尋了個替死鬼，道：「你且抵擋一回，我尋諸位道友來助你。」正欲轉頭就走，卻見一柄明晃晃的利劍從他肋下刺入。

驚愕之時，見薛惡虎眼眸若狼，泛著血紅嗜殺的光芒，惡狠狠地笑道：「燃燈老師，一路好走！」

燃燈畢竟是混沌境界的高人，強自遁出黑棺青燈元神，倏忽如電，沖開雲霧便走，趙公明、袁輕衣俱不曾想燃燈竟有如此本領，追之不及，竟被燃燈遁走。

只是燃燈道人經此一戰，元氣大傷，身上法寶乾坤尺、紫金缽、玲瓏塔等盡皆丟棄，他匆匆逃回西岐，失去肉身，只留元神，不得已，尋了個沾染業力不多的人附體重生。但境界卻落到太乙金仙，大失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