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請君入甕(下)

133.請君入甕(下)

林瑾往後倒退一步,還強裝鎮定:「我沒有!」

綺羅起身站起來,緩緩走向林瑾,林瑾步步後退。綺羅笑着說:「當時施夫人住在內院,府里的暗衛雖然防著外人,卻不會防自己人。且你住的地方離施夫人住的地方最近。」

林瑾指着她:「你沒有證據,你不要血口噴人!」

「怎麼,你是想讓我稟告了王爺,把郡主還有大嫂二嫂她們全都召集起來,再叫上各自的丫環與你對峙么?」

林瑾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身體不可遏制地發抖。她做的時候已經很小心,根本沒有人會看見。可是如果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對峙,很快就會露出馬腳……

「我自問嫁入侯府並沒有對不起你,但你想我死。你看到柴房的火燒起來的瞬間,心裏一定很得意。但那又如何呢?縱然我不在了,你還是要嫁給霍然,他是你的兄長,根本不可能與你在一起。」綺羅蹲在林瑾的身邊,執着她的手腕,「林瑾,我真的覺得你很可憐,一輩子都在追逐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事到如今,你我之間,真是無話可說了!」說完,狠狠地將她的手一甩,起身再不看她。

門外,寧溪和霍然站在廊下,霍然時不時地回頭看那緊閉的門,臉上滿是擔憂之色。寧溪笑道:「放心吧,小姐不會把瑾姑娘怎麼樣的。只是同她說一說話。」

「她們……從前認識?」這幾天霍然一直有這個疑問。看葉季辰和透墨的態度,明明與綺羅像是舊識。

寧溪的目光看着遠方:「算是吧。」

霍然見寧溪不欲多說,便道:「我倒不是擔心夫人,我是擔心小瑾不知輕重,衝撞了夫人……」

寧溪聽了一笑:「霍侍衛,有些話,不知道奴婢當說不當說。」

霍然連連擺手:「寧溪姐姐,你可千萬別自稱奴婢,折煞我了。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看瑾姑娘的樣子,似乎對你們的婚事並不滿意?難道你們成親三年,還沒有圓房?」寧溪也只是猜測,看林瑾的樣子是根本沒把霍然放在眼裏,當成丈夫的。大凡二人之間有了夫妻之實,她顧忌到自己的將來,也不敢如此放肆。

霍然臉一紅,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寧溪說:「夫妻之間,既然已經成親了,就應該有夫妻的樣子。難道你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了?」

「她怎麼說也是勇冠侯府出來的小姐,嫁給我這樣一個粗人到底是委屈了。我不想強迫她,所以想盡量順着她的意思。」

霍然是這般想法,倒顯得他粗中有細,胸懷坦蕩了。

寧溪的聲音不由得更輕柔了一些:「不管她是什麼出身,既然侯爺已經做主將她許給你,你就是她的丈夫。她應該敬你愛你,而不是腦子裏還有別的想法。你若如此這般放任,她必然不會死心,而王爺也會因此難做的。」

霍然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應道:「謝謝姐姐點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個時候門打開,林瑾失魂落魄地走出來,霍然過去攙扶他。她想甩開,但是霍然這次沒有放手,而是半摟着她,強行把她帶走了。霍然是習武之人,身強力壯,林瑾的力氣根本不敵他。只要他有心,林瑾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寧溪走回屋內,對綺羅說:「小姐為什麼不把所有的事情直接告訴王爺?」

「就算沒有她,那晚要置我於死地之人還是會放火。我應該慶幸師父被她打昏在房門口,否則師父若趕到了現場,我不敢想像會是什麼後果,歹人會對付師父也說不定。這件事便過去吧,只要她認清事實,好好跟着霍然,以後別再生什麼邪念。」

寧溪點頭道:「我想瑾姑娘以後不會再來打擾小姐了。」

綺羅不解地望向她,她在綺羅的耳邊說了一陣,綺羅笑嘆道:「你啊!未出閣的大姑娘,知道的比誰都多。」

「小姐!」寧溪難為情地叫了聲。

「好了,好了,我這裏不用你,你去找透墨吧。你記得跟他說,早點把婚事辦了啊。」綺羅推她出門。

那邊霍然將林瑾帶回家,自己轉身去了家門口的酒坊喝酒,喝到晚上便有些醉醺醺的。林瑾沒有給霍然留飯,自己早早地用了飯,便上床休息了。黑暗中,她感覺到有一具滾燙的身體覆上來。她要叫,卻被對方捂住了嘴巴。

霍然的眼睛很亮,一動不動地看着她。這三年他們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霍然從不勉強,夜裏都是睡塌。

「我給了你三年時間,你放下也好,放不下也罷,以後都得認清事實,好好地跟着我過日子。」霍然說完,揮手扯下了床帳。

……

孟亦歡回來幾天都見不到林勛的面。她從前住在太後宮里的時候,因為公主喜歡林勛,所以不敢爭。後來林勛被證實是皇上的兒子,趙儀軒徹底死了心,還被宮裏人笑話喜歡自己的兄長。

孟亦歡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麼運,竟然被皇上指婚給林勛,雖然只是個側妃,但她也很滿足了。總歸她是太後娘家人,不管以後立誰為正妃,都不敢欺負到她頭上來。那些通房妾室,她就更沒放在眼裏了。

哪知道入了王府時日許久,林勛碰都不碰她,見面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不過好在燕王府裏面就五個住處,林勛的住處,還有東西南北各院,她住了一個,剩下的就全空着了。

這次綺羅來,一下就住到了西院,她萬分警覺。不過聽婢女說,林勛這幾日連看都沒看那個女人一眼,心裏又覺得舒坦了不少。到底那女人跟她的待遇也沒什麼區別了。

這天孟亦歡照常起床,洗漱梳妝之後,覺得無所事事,就擺弄起自己的首飾嫁妝來。

婢女小跑進來說:「娘娘可知這幾天誰經常出入西院?」

孟亦歡想,橫豎林勛不過當那女人是個棄婦了,只不過因為懷孕,被施捨了一個住處,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也沒太把她放眼裏,便隨口問道:「誰啊?」

「葉長史啊。三天兩頭就跑去噓寒問暖的,兩個人好像很熟稔的樣子,總覺得那狐媚子見魅惑王爺不成,又打葉長史的主意了。其實娘娘不覺得奇怪嗎?明明是王爺在揚州城裏偶然認識的女人,可為什麼葉長史和透墨總管都對她很恭敬?」

這婢女是跟着孟亦歡從宮裏陪嫁出來的,很是有幾分頭腦,孟亦歡不禁點了點頭:「是啊,我也奇怪。」

婢女就在孟亦歡的耳朵旁邊低語了幾句,孟亦歡驚道:「你說是王爺以前的舊識?還有可能是在軍中做那種皮肉生意的?」

「奴婢猜想八成如此。」

孟亦歡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不是那種女人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討得林勛的歡心,一回頭又勾搭上了別的男人,這手段可不是一般地高明,好人家的女孩子是絕對不會如此的。她最是看不慣這樣出身不潔的女子,肚子裏懷的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當下更生了幾分厭惡:「這種女人放在府里不是毀了王爺的名聲嗎?林瑾也是個沒用的,我還以為她能把這女人趕走呢。」

「要趕走她也不是沒有辦法。」那婢女狡黠地說。

……

是夜,綺羅躺在床上睡不着,枕着手臂看窗外的漫天星子,就像是誰隨手撒的一片寶石,閃閃發亮。今夜寧溪不在,別的丫環婆子也不敢來打擾她,這整個西院就顯得更空曠安靜了。

門外忽然有動靜。是他又來了?

綺羅連忙披衣下床,手裏拿着蠟燭,走到門邊仔細聽了聽,然後伸手打開門。

夜色茫茫,廊下的燈籠發出微末的光亮。葉季辰坐在門邊,不省人事。

「舅舅?」綺羅連忙蹲下來,搖了搖葉季辰,見他沒有動,以為他受傷了。她剛想叫人幫忙,又擔心身邊的人里有誰的眼線,徒添麻煩,便吃力地把葉季辰拖進屋子裏,關好門。

「舅舅,你醒醒!」綺羅倒了一杯水,蹲在葉季辰的面前,湊到他嘴邊餵給他喝。葉季辰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看到綺羅彷彿嚇了一跳:「我怎麼會在這裏?」

「剛剛不是你敲的門嗎?」綺羅愣住。

葉季辰搖頭,還沒有說話,院子裏突然傳來很多人的腳步聲,還有隱約的人聲。火把和燈籠聚起來的光亮透過窗紙,直接照在了屋子裏的地面上。

綺羅和葉季辰對看一眼,心道不好,只聽外面霍然的聲音:「剛剛那黑影好像到這裏來了,大家仔細搜搜看,務必確保王府中的安全。」

立刻有人到綺羅屋外敲門。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根本就說不清楚。加上這屋裏陳設簡單,根本就沒有藏身之處,如果藏在床上或者屏風後面,被找出來更是說不清了。

綺羅心裏明白,有人要設局誣陷她跟葉季辰,可目的是什麼呢?林勛明明已經很討厭她了。難道是要把她趕出府去,才肯罷休?

她認命地過去開門,王府里的侍衛一下子湧進來,看到正站起來的葉季辰,皆是一愣,然後有人跑出去稟報給霍然。霍然快步走進屋子裏來,視線與葉季辰相對,不禁皺眉:「葉兄,你今夜不當值,不回家中,半夜在夫人房裏做什麼?」

「我……被人敲暈了,醒來就在這裏了。」葉季辰如實說道。他腦袋到此刻還是嗡嗡的,也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霍然看了看綺羅,又看了看葉季辰,嘆道:「此事我做不了主,還是交給王爺定奪吧。」

王府的大堂上,葉季辰和綺羅跪着,林勛走進來,坐在上首的位置。他披着玄色繡球的鶴氅,手裏轉着兩顆玉球,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們,眉梢眼角俱是嘲弄。

「先是陸雲昭,然後是葉季辰,朱綺羅,你到底還有多少花樣?」他冷冷道,「你是不是要把所有在你身邊的男人都招為裙下之臣,好顯示你的魅力?」

綺羅不怒反笑,看着地面沒說話。倒是葉季辰爭辯道:「王爺,您明知道夫人不是這樣的人!小的,小的更不會……」

「從前她就格外關注葉家,格外關注你,幾次三番要我相助。我只當是你們脾氣相近,格外投緣一些,沒想到竟還有這樣一層關係。看來,若我繼續把她留在王府,只怕不知明日會在她房中看到誰了。」

他這麼一說,旁邊的霍然渾身一凜,噤若寒蟬。

綺羅緩緩抬頭迎上林勛的目光:「若你非要用這麼不堪的詞語來污衊我,那我認了。我不過是個被你拋棄的女人,可舅舅你認識多少年了?你這樣污衊他,有沒有想過其他跟着你的人也會寒心的?就算你我之間已是山窮水盡,難道連你跟你的兄弟之間,也沒有信任可言?」

林勛「啪」的一聲,將手中玉球按在小几上,大聲道:「不用你在這挑撥離間!本王知道該怎麼做。」他想了想,吩咐道,「來人啊,把這女人送到城外的莊子裏去,等生下孩子后,抱來滴血認清。」他說完,綺羅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再也不想多說一個字。這男人簡直不可理喻!

立刻有婆子進來,把綺羅拉出去。葉季辰張了張嘴,林勛指着他說:「我勸你,最好不要說話。」

葉季辰垂下頭,只雙手在袖中緊緊握住。

綺羅被押上馬車,只覺得頭昏昏沉沉的。本就是半夜,外面又冷又黑,看着她的兩個婆子膀大腰圓,大概因為被人從睡夢中喊起來,心中十分不快,面色沉戾。

不知道顛簸了多久,馬車才停下。綺羅還沒緩過勁來,就被婆子拉下車,推進了一座院子裏。這真的是戶農家,兩三間茅草房,院子裏還蓋有雞舍和豬圈,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

「趙嬸子!」一個婆子喊了聲,主屋的燈亮起來,一個粗布麻衣的農婦披着棉衣,打着哈欠出來:「怎麼了,這深更半夜的。」

「這女人在王府裏頭犯了事,王爺命押到此處,交予你好好看管。」

那農婦仔細打量了眼綺羅:「喲,這身上穿的料子,可不是普通貨色。犯了什麼事啊?」

「別問這麼多,她懷有身孕,你好好看着就是了。」婆子將綺羅往前一推,懶得多說,便坐上馬車回去了。

農婦提着燈籠,圍着綺羅轉了兩圈,慢悠悠地說:「跟我來吧。」

農家睡得都是炕,炕上放着粗布縫製的被子和填滿糟糠的枕頭。農婦靠在門邊,看綺羅的臉色,懶洋洋地說:「有個熱坑頭睡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的。你這孩子,多半是跟王府里哪個小廝私通才有的的吧?從前也有幾個丫頭做出這種齷齪事,被罰到我這裏來。後來王爺心腸好,多半將她們關一陣子,等生下孩子就放了。」

「那些孩子呢?」綺羅問道。

「她們願意帶走就帶走,不願意帶走,就在附近村子裏找一些農家收養。不然都是來路不明的野種,誰願意養?」

綺羅下意識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她的孩子,可不是野種。這裏環境太差,她不能久呆,對孩子和自己都不好。萬一有個什麼事,恐怕連照應的大夫都沒有。她要離開這裏,好好地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養大。這麼想着,她心裏又升起了無限凄涼。原來在他心裏,她不過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間,不配得到他的一點點眷顧和信任。

但願葉季辰沒事。

農婦看綺羅的臉色,也不多說,轉身回房自去睡了。

折騰了這麼久,綺羅躺在堅硬的炕上,鼻子尖充斥着奇奇怪怪的味道,根本無法入睡。她從懷裏摸出巴掌大的煙筒,這是用來聯絡她在京城附近的眼線的。她雖然把影衛全都交給了林勛,但到底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人生本有太多猝不及防,倒不是當時她不相信林勛,而是縱然是林勛,也有無法照顧她的時候。現在果然是派上用場了。她爬起來,打開窗子,正準備放煙筒的時候,主屋那邊忽然傳來杯盤落地的聲音。

然後房門「砰」地一聲,被人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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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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