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死地尋活路
姬經霍地張開眼睛，朝著王續和楊含看了看，發現兩人都在微微點頭，於是不再猶豫，沉聲道：「好，冬官府便劃歸我王直接管轄，但是有一點，五日大朝之議誰也不能再提起。」
顏率神情變得激動起來，嘴唇張開正要說話，卻聽得天子高聲道：「好，就這麼決定了，五日大朝之議，任誰也休得再提。」
姬延說完又看向王續：「司徒已經將北市劃歸內務監了嗎？」
王續點頭道：「老臣昨日已經同內務監交割完畢。」
「很好。」姬延微微點頭，接著道：「地官府如果現在能拿出十萬錢，本王保證，以後冬官府所有營建之事，全部自給自足，絕不再麻煩司徒。怎麼樣？」
王續明顯一愣，他怎麼都想不到天子居然有此提議。要知道，自古以來營建之事都是靡費最大的，每個國家的財物大部分都會扔進裡邊。十萬錢，或許還不夠建造一座宮殿，只用這點錢便換得未來所有營建都不用地官府操心，這簡直是天降之喜啊！難道天子腦袋壞了？
「我王此言當真？」
「自然當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十萬錢，以後再不麻煩地官府，司徒難道不同意？」
「好！」王續點頭道：「只是國庫暫時沒有這麼多現錢，籌集尚需時日。」
「本王給你十日，十日之後，你將十萬錢交到內務府便好。」
王續略作沉吟便乾脆的答應了：「諾！」
「好了，諸事談完，太尉，司徒以及司寇，你們三位可以走了。」
姬經等三人不由一陣錯愕，這少年天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乾脆利落？
「怎麼，三位還有事？」姬延眼睛一瞪。
三人站起身來，躬身道：「臣等告退！」便依次走出殿外。
留下的四人面面相覷，夏荀更是臉色發青，自己剛才站到了王續一邊，不料卻別他們如棄敝履般拋棄，現在落到天子手裡，豈能有好果子吃？想想實在不踏實，於是快步走出案台來到殿中，撲通一聲跪下道：「啟稟我王，老臣剛才附議王續，實在罪該萬死，但請我王責罰。」
姬延一直冷冷的表情卻緩和了過來，伸手虛扶了一下，微笑道：「起來起來，夏卿不必驚慌，本王可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只要你以後實心任事，過往種種，本王絕不追究。」
天子的和顏悅色讓夏荀更加驚慌，冷汗直流，他可是知道不少君主笑裡藏刀的故事，笑的越歡，捅的越狠。趕緊爬到地上道：「微臣對第一項事情棄權，確實有個人私心在裡面，畢竟王續對臣有過舉薦之恩；可對第二項事情的反對，絕對不是處於私心，而是為了我王著想啊！」
「喔？」姬延對於他的這個說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你反對本王，卻說是為本王著想，是何道理？」
夏荀舉起衣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朝著顏率等幾人看了一眼，面現猶豫之色。
見此情形，姬延心中一動，沉聲道：「夏卿且坐回去，有什麼話待會兒慢慢再說。」
「諾！」夏荀站起身來，戰戰兢兢的坐了回去。
顏率心中憋了一肚子話，卻一直找不到機會說，此時趕緊拱手說道：「啟稟我王，老臣對於我王放棄掌朝的舉動實在不解，這豈不是拱手讓出天子權柄？」
丁彤和姬雍兩人跟著點頭，同時看向姬延。
見此情形，姬延笑道：「看來大家對本王這一舉動都非常疑惑。好，本王先問你們一個問題，如果咱們繼續堅持重啟五日大朝，便真的能成嗎？」
顏率等三人想了想剛才的情形，都黯然的緩緩搖頭。
姬延繼續道：「對嘛，不行嘛！很明顯，王續，楊含和姬經三人早就結成了聯盟，七個人中已經佔去了近半席位，如果再加上一個司空，那就超過半數了，本王的提議根本沒法獲得通過。」
顏率想了想，心有不甘的說道：「就算今日不成，但由於是三對三的局面，還可以留待以後討論嘛！我王仍然是有機會的。」
姬延搖頭道：「以後，以後是哪一天？本王可沒那麼多時間。並且就算等到那一天，就一定能通過嗎？還是不能確定嘛！與其耗費時日去等待一個未知的局面，還不如快刀斬亂麻，乾脆讓他們蹦躂去。本王此法，其實也是死中求活，敗中求勝的無奈之舉，不過還真得到了一些賺頭。你們看，本來跟他們一起的司空不是到了咱們這邊嗎？還有，馬上就有十萬錢到內務府，近段時間冬官府的各項營建工作便不愁沒錢了。」
「十萬錢看起來不是個小數目，但是總有用完的時候。」顏率皺眉道：「那時候如果還有營建之事，我王拿什麼來應付？」
姬延笑道：「老太師不必擔心，只要能頂過三個月，本王一定能變出大把錢幣。」
見四人露出狐疑之色，姬延繼續道：「好了各位，咱們什麼也別想了，雖然今日看起來折了一局，但實際上是好事，至少，局勢變得明朗了。以前，你們誰知道這三人已經結成了同盟？誰知道本王的伯父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如果他在某個關鍵時候突然一擊，那才是最可怕最致命的。」
顏率憂心忡忡的說道：「局勢明朗了又怎樣？他們一個掌握著天子六軍，一個掌握著土地臣民財稅，還有一個掌握著刑獄，手下一大群的各種胥吏。這三個人抱成一團，在洛陽便是一股難以匹敵的巨大力量，咱們這邊怕是應對不住啊！」
姬延點頭道：「形勢確實嚴峻。本王現在只有一個問題：你們幾位是否真的願意與本王共進退？」
顏率毫不猶豫的說道：「老臣之心永遠在我王這邊。」
丁彤也拱手道：「老夫早就和我王綁在了一起，自是沒有二心。」
姬雍緊緊跟上：「老夫也沒問題，永遠支持我王。」
夏荀如今已經沒有退路，慨然道：「微臣願意為我王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四人說完后齊齊來到大堂中央，隆重的跪拜下去：「臣等願意為我王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姬延大喜，起身走下王座，將四人一一扶起：「本王有了四位愛卿相助，何懼幾個跳樑小丑！大家都回去坐好，咱們好好合計合計。」
眾人依次坐好，姬延道：「現在，咱們先來分析一下雙方的實力，看看差距究竟有多大。」
顏率發問道：「我王所謂實力，指的是什麼？」
「其餘不論，單說兵力。」
四名老臣互相碰了一下眼神，無不露出駭然之色，天子這是打算用武力解決問題嗎？那可不成啊！
「幾位愛卿大可不必驚慌。咱們研究雙方兵力，並不意味著一定要開打，只是為了知己知彼，才好妥善應對。」姬延道：「首先，他們有天子六軍在手，應該在六千人左右；其次，姬經手下有一群胥吏公差；另外，他們各自還養著不少私兵，具體數目你們都知道嗎？」
顏率道：「姬經手下的胥吏總共約有八百人；王續的地官府養了私兵大概在一千左右，楊含的夏官府更多一些，應該有接近兩千人，姬經的秋官府具體有多少私兵老臣還真不知道。」
姬雍介面道：「老夫倒是經常去姬經家裡走動，如果所料不差的話，應該也在兩千左右。」
姬延點頭道：「這樣算起來，他們能夠動用的總兵力在一萬二左右。那麼咱們這邊呢？你們各自府上都有多少私兵啊？」
顏率搖頭道：「老臣一向不好養私兵，現在只有近五百人。」
丁彤：「老臣府上有私兵近千人。」
姬雍：「老臣有兩千三。」
夏荀則搖頭不已：「微臣府上從來不養私兵。」
「這麼算起來，幾位愛卿總共有三千八左右私兵。本王這邊待到衛嚴帶著他的隊伍到來之後，應該有一千禁軍，總共便是四千八的兵力。相較之下，確實差距頗大啊！」
姬延看了看幾人，發現他們全都臉色發白，於是又道：「他們的兵力雖然看起來比較多，實際上，除了他們自己養的私兵能夠完全指揮之外，天子六軍以及胥吏們畢竟名義上還是國家的，雖然被他們安插了很多親信，但未必就那麼聽話肯跟著他們走。如果善加利用的話，這些隊伍甚至可以助咱們一臂之力。」
「所以，咱們雙方絕對不像看起來那麼大的差距，你們完全不用擔心。」
自從武王建立周國以來，天子六軍向來都是天子手中的利劍，現在雖然被楊含安插了許多親信加以控制，但如果真和天子起了衝突，他們就成了叛軍，很多士卒或者將領肯定都是不願意背上這個名頭的。想到這裡，顏率等幾人暗自鬆了一口氣，紛紛點頭認同了天子的說法。
「要不，咱們將私兵全部集中起來交給我王，跟著禁軍一起訓練。」顏率提議道。
姬雍慨然拱手道：「老臣願意將私兵交到我王手中。」
丁彤也道：「老臣也沒有意見。」
姬延失笑搖頭：「本王訓練禁軍，在他們眼中就是小孩子心血來潮的遊戲而已，不會有太多的警覺。如果你們都將私兵給了孤，雙方馬上就會劍拔弩張，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真打起來了，相信大家都不想看到這一幕。你們安心的將私兵放在自己府上，只是暗地裡多做訓練，多多準備武器裝備便好，本王這邊有了一千禁軍，完全沒有問題。」
議事完畢，幾人各自散去。
夏荀卻沒有走，他靠近姬延拱手道：「啟稟我王，微臣剛才附議司徒，反對太尉歸還虎符，實在是為了我王著想啊！」
姬延沒有說話，平靜的看著他，等著他往下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