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公卿齊聚首

從冬官府回到天子寢宮，已是晚膳之時，姬延剛剛坐下打算小憩一下，姬東的聲音便在一旁響起：

「不知我王欲於何處用膳？」

又來了！姬延皺眉道：「就在這裡吃吧！」

「諾。奴婢這就去安排。」姬東領命而去。

匆匆吃過晚飯，姬延便想著去看看禁軍們的訓練情況，這時顏太師來了。

「啟稟我王，老臣已和公卿們說好了，明日辰時在偏殿商議五日大朝以及歸還虎符之事。如果我王無事，不妨到場聽聽吧！」

「好！」姬延點頭應了，停了一下又道：「不過本王不打算直接出現，這樣的話會有影響你們正常的討論，就到大殿邊的小屋裡旁聽一下吧！」

顏率心想天子在場大家確實畏首畏尾，便點頭同意了。

姬延又道：「聽聞老太師府上的武術教頭張顯功夫不錯？」

「我王怎麼關心起此人來了？」

「這不是訓練禁軍嘛，本王想找幾個功夫好的做教官。」

「要說這個張顯，功夫確實不錯，聽下人說他的一桿長槍使得出神入化，罕有敵手。」顏率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略微皺眉道：「只是他的性子比較古怪，基本不說話，並且絲毫不懂禮節，見到老臣也是從來不拜，最多拱拱手了事。這要是到了我王這裡，如此性子怕是頗為麻煩啊！」

姬延笑道：「性子古怪沒關係，只要有真材實料便好。」

顏率笑道：「我王能有此容人之量，老臣深感欣慰！」突然想起一事，又道，「老臣今日到地官府，恰好趕上司徒王續大發雷霆，說是要將幾個公卿子弟削籍，甚至包括他的一個族侄，讓老臣頗為驚異。回府後聽家人說此事與我王有關，究竟怎麼回事？」

「這幾個傢伙今日缺席了訓練，按照本王昨日宣布之規矩，便將他們趕出了禁軍，並且削籍一等。」

顏率驚訝道：「臣民治權一向由地官府掌管，而王續一直和我王不對付，他怎麼會甘願為我王辦理此事呢？」

姬延笑道：「地官府不也在本王管轄之內嗎？本王有令，他焉能不從？」

顏率撇了撇嘴，明顯不認可這種說法，不過並沒有說什麼。

姬延見到他的神情，心底瞭然，神色一正道：「老太師跟本王說句實話，明日之朝議，三公六卿中，究竟有幾個能夠站出來支持本王？」

顏率微微一聲嘆息，沉吟良久才道：「目前，三公六卿總共七人。老臣是一定支持我王的；太傅丁彤也應該沒問題，畢竟我王跟他有翁婿之誼；另外司寇姬經應該也沒問題，他畢竟是我王之伯父；宗伯姬雍作為我王之叔祖，應該也會支持我王，但他這個人太過古板，老臣不是很確定。」

姬延點頭道：「沒錯，這幾個人應該都會站在本王這一邊，這也是我上次叫上老太師，王伯，王叔公一起商議的原因。司徒王續，太尉楊含兩人估計是一定會唱反調的，要是司空夏荀能夠站在咱們這邊就好了。」

顏率搖頭道：「夏荀此人，其父親本來只是一個司木大夫，因其姐嫁入了王家，他靠著王續在背後支持，才能坐到司空之位，所以一向跟王續走的很近，未必能夠站在咱們這邊。」

「難怪，他居然會說理解地官府的捉襟見肘，原來是一丘之貉呀！」姬延恍然道：「看來以後還得提防他一點。」

「提防倒是不至於，此人對於王室還是忠心的，並且能夠實心用事，只要我王善待於他，他就算不明確支持我王，至少能夠保持中立。」

姬延欣喜道：「這麼說來，咱們這邊至少有三個半人了，對方卻最多只有兩個半人，朝議獲得通過基本沒問題了！」

顏率卻毫無喜色：「看起來是這樣的，不過老臣心裡卻沒底，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一樣。」

「喔？」姬延心頭一緊：「老太師以為哪裡不對勁？」

顏率搖頭：「只是一種感覺，具體卻說不上來！」

姬延鬆了口氣笑道：「老太師不要疑心生暗鬼了，肯定沒問題。」

顏率強顏一笑：「希望如此吧！明日便知道究竟如何了。」

第二天一早，姬延照樣跟著禁軍跑了十圈。讓他欣喜的是禁軍們已經能夠掌握長跑的節奏了，完成十圈比第一天顯得輕鬆了不少，除了三人沒能完成，其他的都堅持了下來。照這樣下去，十天之後的考核應該不會刷掉多少人，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跑完之後，姬延打算跟大家說幾句鼓勵的話，卻發現一個個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他狐疑的看向身邊的姬東，姬東趕緊趨前道：「啟稟我王，他們應該是在議論幾名貴族子弟被削籍之事。」

「喔？已經公告了嗎？」姬延驚喜問道。

「是的，昨日下午，宮城四門皆貼出了王榜，國人區也張貼了公告，說是楊坊王源等四人因為違反軍規，被開除禁軍，並且一律削籍一等。要知道，楊坊和王源在洛陽可是出名的桀驁囂張，從來無人敢惹，此事一出，無不交相稱讚天子治軍嚴明。」姬東說著欽佩的看向姬延：「我王實在厲害，不動則已，一動便如雷霆閃電，讓人猝不及防啊！」

姬延不理他的馬屁，皺眉道：「王源是王續家的子弟，桀驁囂張倒是很正常，這個楊坊究竟是誰家的子弟，居然可以跟王源並列？」

姬東詫異道：「我王竟然不知道楊坊？他可是太尉楊含的堂孫啊！」

姬延微微點頭，自語道：「果然是楊含的人，看來這個王續跟他還真是交情匪淺啊！這兩個人，一個掌軍權，一個掌財政土地以及臣民，要真是聯手的話......」說到這裡，不由搖了搖頭。

「姬東，讓他們集合，本王有話說。」

「諾！」姬東匆匆去了。

很快，禁軍們便集合完畢了，一個個標槍般站的筆直，眼中全都帶著一絲畏怯的神色看向緩步走來的天子。

「今日無人遲到缺席，不錯，跑步的情況也很好。」姬延誇讚了一句，立即話鋒一轉高聲道：「昨日缺席的四人已經全部按照本王所定之規矩辦理了：開除禁軍，削籍一等。你們若還有想要以身試法者，儘管來試，看看本王訓練禁軍之決心究竟如何。」

姬延冷冽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接著道：「如果不想被罰，那就就請記住本王所定的規矩，並且嚴格執行。再強調一遍，十日後會對各個項目進行測試，不能達標者，一律按照規矩執行，本王絕不姑息。」

「記住沒有？」

「記住了！」

這次的聲音既響亮又整齊，讓姬延非常滿意，看來殺雞儆猴之法確實立竿見影啊，難怪古今中外那麼多人使用！

「很好！大家繼續訓練。」

待到禁軍們開始做俯卧撐后，姬延便匆匆趕回寢宮，換上一身隆重的弁服，戴上一頂紅玉冠，便坐上王車趕往朝議之偏殿，從一側進入了大殿旁的小屋子裡。

姬延坐好后，便通過小屋子的小窗口向外邊看去，發現此處對殿堂竟然可以一覽無餘，看來是專為君王偷窺臣子朝議而設計的。

殿堂中，大周最重要的七位臣子已經依次坐好。

右邊最上首是目前暫領天官府的太師嚴率，鬚髮已經全白，容顏也頗顯老邁，不過精神倒是不錯；接著是目前賦閑在家的太傅丁彤，王后之父，面容清厥，神態安閑，頗有閑雲野鶴之態；再下邊是太尉楊含，夏官府之長，細長的雙眼依舊精光閃爍，一隻手緩緩撫著頜下三綹長須，一副智珠在握的高人模樣。

左邊最上首是地官府之長司徒王續，紅潤的面頰顯示出健康的體魄，鳳眼中似乎蘊含著無窮的力量，每次眨動都有一道精光射出；接下去是春官府之長宗伯姬雍，依舊是那副黝黑古板的面孔，彷彿有人欠著他千兒八百萬似得；再下邊是秋官府之長司寇姬經，圓圓的臉上永遠掛著一絲人畜無害的笑容，姬延一見就覺得非常親切；最後是冬官府之長司空夏荀，一身朝會玄端穿在他高瘦的身體上，就好像掛在晾衣架上一樣，身體移動之時便飄蕩不已，很是讓人擔心一不小心便掉下來了。

顏率得到內侍的暗示，知道天子已經到了，於是拱手道：「今日咱們公卿齊聚，商討事情有二，一是天子提議重開五日大朝，二是太尉楊含將虎符歸還天子。此二事是否可行，按照成例，先由諸位各抒己見，最後以多數人的意見為準。」

眾人表情各異，卻無人開口。

見到這樣的情況，顏率這個暫代的百官之長不能不先發話：「咱們先議五日大朝之事。老夫以為天子此議甚好，沿襲祖宗成法，重樹周室朝堂，可凝聚百官，可激勵臣民，實為我周室中興之必須。老夫這裡沒有意見，通過。」

太傅丁彤接著道：「老夫亦無異議，通過。」

輪到太尉楊含，只見他拂著頷下長須，緩緩道：「老夫記得祖宗有明訓：天子未成人，不可掌朝政。當今天子尚未成人，如何重開五日大朝？」

小屋中的姬延本來正安心的坐等朝議通過，突然聽聞此言，不由眼神一閃，臉色微變，什麼情況？老子都二十了還未成人？不過他忍住了衝出去質問的衝動，相信下邊公卿自有人問出這個問題。

眾公卿無不詫異，太尉這是何意？

顏率略帶怒意高聲道：「太尉說話可得注意，當今天子已經年滿二十，何來尚未成人之說？」

其他人對老太師的話都微微點頭表示認同，全都帶著狐疑的表情看向楊含，想知道他究竟有何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