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輕敵的代價
從阿達禮僅僅留下一個牛錄守備大本營磁州這樣的舉動中，索克敦聞到了危險的氣息。滿洲的確這些年來比明軍強上太多，一打十甚至一打百都能戰而勝之。可之前的幾次入關，統軍的將領無論是多爾袞，阿巴泰還是樂托，薩哈廉，每一個人都是小心翼翼，無論是行軍，攻城還是紮營，每一絲的細節都要考慮。
旁人只看到滿洲人幾十年來戰無不勝的威名，可卻鮮少有人注意到領兵的將領們為此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可如今年輕一代的愛新覺羅家的顯貴們顯然沒有這樣的意識，雖然父祖的驍勇還在，可無論是吃苦耐勞還是韌性都差遠了，偏生每個人都狂妄得沒邊。
漢人的兵法說過，「驕兵必敗」。愛新覺羅家第三代第四代的樣子實在是讓人難以放下心。
如果沒有穎親王薩哈廉的欣賞提拔，索克敦決計不可能在不到十五年的時間就從白家兵一步步成了世襲的甲喇額真,自然也不可能看著阿達禮出問題。順承郡王府屬的那個佐領雖然戰鬥力強橫，光是白甲兵就有八十多人，相當於平常三四個牛錄的白甲兵數量，可磁州並不是一座小城，除去護衛阿達禮的，能夠用來守城的不過百來人上下，八旗兵又是出了名的擅打野戰，短於城池攻防，真打起來很難起到什麼作用。
苦勸無果之後，索克敦只能帶著六個牛錄駐紮在漳水南岸，不過他留了一記後手。在磁州南門外面左右二十里的北岸河堤，索克敦發動民夫沿著河水堆起了一道將近兩米高的土牆。倒上水之後凍實了就成了一道極難越過的障礙。
在完全修好了土牆之後，索克敦特意在磁州下游五里處的一片枯黃的蘆葦叢中開了一道幾十步寬的缺口，負責開口的一百多民夫全部被滿洲人滅了口。只有知情的三甲喇一牛錄和聊聊幾個軍官知道這道缺口的具體位置。
這裡只是索克敦為了萬一留下的預備，沒想到今天竟然會用到。
磁州南門正對河岸下游五里處一片黑暗。就在上游不遠處，留下的一個牛錄的滿洲騎兵開始發起不間斷的攻擊，明軍雖然看不到有多少人投入戰鬥，不過人喊馬嘶，火把延綿出幾里長，差不多有上千的騎兵。
似乎明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這一個牛錄的滿洲人給吸引了。索克敦麾下第一波的滿洲騎兵已經踏上了漳河的冰面，轉眼間就到了河中間，對面的河堤上還是寂靜一片。
雖說沒有抵抗是好事情，可索克敦總覺得眼前哪裡有些不對，只是他總不能因為自己的感覺就叫停整個渡河行動，只能揮揮手，讓第二個牛錄也跟了上去。
六十米，第一波的一個牛錄二百餘滿洲騎兵將散開的隊形略略收攏，排成五列橫隊。
四十米，第一排的滿洲人直起了身子，手已經放在對於中原人而言大得誇張的斬馬刀的刀柄上。
二十米，第一排的滿洲人幾乎在同時抽出了兵器，挺直了身子，在腰上蓄足了力氣，揮舞著斬馬刀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嚎叫。而這個時候明軍在磁州南門外防禦的千餘騎兵也似乎產生了混亂，火把變得散亂起來。
索克敦淡淡一笑，多少年來，還沒有哪一支軍隊能在滿洲人身上佔到什麼便宜。縱然這一支明軍有些出乎意料，可在八旗健兒的刀鋒之下，註定只能吞下失敗的苦果。
「再過去一個牛錄，咱們就可以席捲明狗的側背，配合著第四甲喇的第二牛錄前後夾擊，把河堤這一帶的千多明軍給吃掉。千多騎兵馬匹能留下大半，人也差不多，馬是好馬，人也是青壯，本將不和你們搶，所有俘獲的丁口馬匹六個牛錄每個都有份兒。第一第二牛錄，隨本將直接殺到北門，我倒要看看，是南人哪個軍將膽大包天到如此程度，竟然敢在我八旗健兒的眼皮子底下搞這些小動作！」
「將軍，你看，明狗瘋了！」索克敦身旁佐領的聲音還沒有落下，一排接著一排的火把從對岸的河堤被投到了冰面上。戰馬都經過了類似的訓練，並不怕火，幾百個火把一大半被馬蹄踐踏熄滅，剩下的差不多照亮了百多步長，二三十步寬的地帶
除了幾個人被火把燒破了衣服，滿洲人沒有任何的損失，幾百個火把與其說是在打擊滿洲人，還不如說是在給清軍鼓勁，，不少等在後面的人甚至大笑了起來。
「快！快撤回來！」索克敦突然大聲喊道。他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兒了。
殺氣，就是那股殺氣。在戰場走過幾個來回的老兵們都能真切地感受到殺氣的存在。對面的明軍殺氣衝天，扔出來幾百個火把絕對是有特別目的。先發制人，后發制於人。再衝下去指不定會遇到什麼。
索克敦話音剛落，立刻就有人去前面通知。只是騎兵衝擊的勢頭本就很難止住，更何況是在冰面上，哪怕是馬蹄上包裹了麻布稻草沒有百來米也停不下來。最前面的一個牛錄指定是撤不回來了。去通知的人也是久經沙場的白甲兵，看到這種情況也明白最前面的牛錄無論如何也撤不回來了，去通知反而會造成更大的混亂，也就自作主張沒有讓最前面的牛錄撤回來。
還有十步，第一排的滿洲人幾乎能聽到對面剛剛扔了火把的明軍的喘息聲，雖然夜間看不清東西，可耳朵能聽見，心能感受得到，幾十上百匹戰馬一齊驅動，所有擋在前面的東西都會化為醬粉。
「殺！」滿洲騎兵揮舞著斬馬刀，用馬刺狠狠地踢著戰馬的肚子。馬匹吃痛，當即把速度提到了極限。每一個身處其中的八旗男兒霎時間變得異常興奮，嘴裡面怪叫著狠狠沖了過去。
缺口只有不到三十步的寬度，哪怕最前面的一個牛錄排成了五列，對於這個寬度來說還是過不去。到了這裡自然速度就慢了下來，人馬之間的距離也變得極小。騎術高超的滿洲人只需要一分鐘上下的時間就能將五列變成十列，從而不用減速地通過缺口。可是在戰場上，一分鐘什麼都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