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後續（三）
端午之後，皇帝和太子照例要搬去西山行宮避暑，這是上都各家都習以為常的，早在端午節前，就已經把西山別院收拾好，等到皇帝和太子一走，自家也利利落落的搬家。
被皇帝和太子冷落將近十年的周王府，搬家之時卻有了點波折。周王妾室又有三人有孕，其中側妃小朱氏已經有孕九個月，眼看著臨產在及。
小朱氏是周王妃朱氏的庶妹，周家見朱氏遲遲未有孕，周王府後宅里又花團錦簇。再加上，皇帝當日許諾周王生了兒子就可以重返朝堂的事，這些年早就在上都城裡傳得人盡皆知。是人都知道，老皇帝這是寬縱兒子，畢竟王府妻妾成群，生個男娃兒出來還不容易么。可就是這麼容易的事兒，愣是讓周王蹉跎的十年。
最初之時，人們都責怪朱氏，無論她行事多麼賢良大方，只要她未有孕，周王沒有兒子，就說她未盡到王妃的職責，甚至連朱氏的娘家都被牽連在內，說朱家的女兒不能生孩子，朱家未嫁的小娘子那段時間都難以找到好婆家。就連老皇帝，話里話外的責怪朱氏，還私下裡跟太子慶幸當初沒選朱氏當太子妃。
這些年來周王為求個兒子幾成瘋魔，后宅中的女人多不不盛數，有好幾個妾室頗為得寵，不為容貌才華之類的，只因老嬤嬤們說她們屁|股大能生兒子，就被周王百般寵幸。對於怎麼耕耘都不結果的朱氏，周王後來別說睡，就連話都懶得跟朱氏多說。一個不被丈夫看重的妻子，在王府里過得很是艱難。
朱家與朱氏那段時日壓力極大，沒奈何只能又送了個女兒入王府，只想著無論是男是女，好歹趕快生一個，別牽連了家中其他的女孩子。小朱氏到也爭氣，入府不久就有了身孕。朱氏自己也有私心，想著小朱氏萬一要是生個兒子，就抱到自己身邊撫養，故而十分緊張。
周王府後宅女子眾多，給周王生下三個女兒的側妃王氏這些年幾乎要與朱氏分庭抗禮，對於內宅掌控的不足，和內宅女子們之間的明爭暗鬥，都讓朱氏提心弔膽的。生怕一個不小心，讓這個孩子有個什麼閃失。
如今好容易小朱氏就快臨產，偏偏這個時候要搬去西山。朱氏怕這一折騰對孩子有影響，便跟妹妹商量，想留在王府中生產。
小朱氏是個很懦弱的女子，對周王很是畏懼，能留下府中生產，好幾個月不用見到周王，自然是欣喜的，只是她猶猶豫豫的開口：「王，王爺會同意么？」
朱氏拍拍妹妹，「我去跟王爺說。」以周王對未出生的子嗣的重視，朱氏有把握能說服丈夫。
可惜，周王不同意，一臉不耐的訓道：「糊塗！父皇和太子都搬到西山，太醫署自然要隨行，被扔在上都的這些，半點能耐沒有。萬一難產，都找不到人來救。」
朱氏讓丈夫說得沒了主意，只能加倍小心。
周王妃這裡被丈夫給了個沒臉，那邊就有小丫鬟飛奔著去報給王書筠知道。這些年來，王書筠生下三個女兒，雖說沒有兒子，可她到是周王所有妻妾中產子最多的。看在這個側妃是比較能生的妾室里長得最好看的，周王往王書筠這裡來得很很勤。有了周王的眷顧，王書筠漸漸的不再聽從周王妃的話，開始跟她互別苗頭。如今，府中人都知道，王側妃跟朱王妃不合，甚至朱王妃還要遜王側妃一籌。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天性，王書筠得勢，王府里的下人自然有許多巴結她的。有些事情，都不用她特意派人去查，就有人會告訴她。
正倚在軟塌上，看著剛滿周歲的小女兒學走路的王書筠，聽了這事，連眼皮都沒抬，只淡淡的說了一句：「知道了。」她身邊的丫鬟乖巧的行了個禮退了出去，給了報信小丫鬟賞錢打發她走了。
「娘子，這可是咱們的好機會。受了顛簸早產什麼的，太正常。」王書筠身邊的丫鬟笑顏逐開的道。
王書筠瞪了她一眼，「把你那小心思給我收好了，不許再露出一點兒。」周王有多重視未出生的孩子，沒人比她更清楚。他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動未出的孩子，若是生出來的女孩兒，生死都懶得管了。
「可是，府中的嬤嬤都說，小朱氏懷的是個兒子。」丫鬟很是著急。現在王爺沒有兒子，誰先生下兒子，便是這府里除了王爺外最有權勢的那個。她們側妃這些年已經把王妃壓得喘不過氣來，萬一讓小朱氏生下男孩兒，王妃重新得勢。側妃要被收拾不說，最危險的就是伺候側妃的她們。
王書筠勾起一抹冷笑，「少信那些嬤嬤的話，小朱氏生男生女還未可知，不許你們對她動手，知道么！」依她看，小朱氏這胎八成還是個丫頭。不但是她，還有懷著的那兩個，九成九也是女孩子。這周王也不知得罪了那路神仙，皇位沒了不說，連個實權王爺都當不上，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會費盡心思的嫁進來。
王書筠每思及此，都有種悔不當初的感覺。皇帝寵妃沒當上，兒子也沒有，更不用說什麼皇太后之類的妄想。她如今再不甘心，也只能調養好自己的身體，拼死拼活的生娃兒，最好生下周王的長子，才能把王妃徹底打壓下去。媽蛋的，當不上寵妃，當不了皇太后，連個正妻都混不上，她也只能拼個落迫王府的得勢側妃了，想想都心塞。
「是。」幾個丫鬟不是很甘心的應道。
就在周王府這邊整理行禮，打算往西山搬的時候，太子妃再度有孕的消息，轉瞬間傳遍了整個上都。
自從生下二兒子后，蘇顏再未有孕。太子和皇帝也不在意，反正有阿著和阿靜在，兩個孩子又極為聰慧，皇室後繼有人，太子妃再生不生娃兒，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兒。當然老皇帝和太子的想法不大一樣。
老皇帝是覺得兒子兒媳那麼恩愛，太子恨不能天天長在太子妃身上，小兩口又都身體健康，早晚會再有娃兒的，著什麼急啊。
太子殿下卻覺得，懷孕生產多遭罪，若非沒辦法，他才不想讓愛妻受這份苦呢。都已經有了兩個跟他爭寵的混小子在，他再讓卿卿生娃兒，才是腦子抽了呢。
可惜女子懷孕生子這事，根本沒法控制。想要不生，只能不睡。太子殿下每天少看蘇顏一眼，都能難過半宿，讓他從此再不上蘇顏的床，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於是，恩愛的小夫妻兩個在時隔五年之後，再度有了愛的結晶。
只是這一次有孕，相較前兩次，蘇顏的反應要強烈得多。今天早上用過早膳后，不過起身快了些，就眼前一黑直接暈在太子懷裡。
蘇顏一暈讓太子差點瘋了，緊緊抱著她再不肯放手。在得知蘇顏又一次有孕后，他想也沒想的就說：「打掉！」
「什，什麼！」被東宮侍衛拖來的御醫們眼睛瞪得老大，以為自己幻聽了。
太子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蘇顏有點蒼白的小臉，淡漠到極點的聲音在殿中響起，「我說把孩子打掉！」剛剛懷上就害卿卿暈倒的孩子，他才不要。
「殿，殿，殿下……」何、傅兩個掌院想哭。明明太子殿下已經正常很多年了，怎麼一言不合就抽風呢？
傅掌院暗暗給自己打氣，盡量平靜的勸道：「殿下，女子落胎極傷身體，甚至以後都可能纏綿病榻，甚至影響壽祿。太子妃此次雖說有些體弱，卻可以在生產以後，好好調養，反而更容易根除病痛。」
「對對對，就是這樣。」何掌院連忙附和。
太子才要說話，就覺得蘇顏的睫毛顫了顫，懷中香軟的嬌軀動了動，「顏顏……」他輕輕喚道。
蘇顏有點迷糊，她覺得自己應該連早飯都吃過了，怎麼又回到床上來了？對上丈夫滿含驚喜與焦慮的眸子，她猛得反應過來，剛剛是暈了。蘇顏側首看了看床邊的太醫，再看看伺候的宮人驚中帶喜的表情，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撫小腹，吟著抹溫柔的輕笑問道：「七郎，我可是有孕了？」這段時間身體上的一些反應，讓已經作過二次母親的蘇顏多多少少有點了悟。
太子很不開心的把頭埋到蘇顏的秀髮里，瓮聲瓮氣的道：「顏顏，咱們都有阿著和阿靜了，這個孩子不要了好不好？」
「不好。」蘇顏答得格外堅定，她給太醫和宮人們使了個眼色，看著眾人退出內殿後，才溫柔的回抱丈夫，輕快的道：「七郎，我的身體很好，你別擔心。」
太子摟住妻子，用力封住她的紅唇，把自己的恐懼和焦慮借著這個吻平復下來。蘇顏柔順的承受著丈夫的熱情，纖纖玉手在太子背上慢慢撫著，直到他平靜下來，才依偎著他，四手交疊的放在小腹上，輕聲道：「我阿娘說，外祖母生舅舅們，她生哥哥們時，都折騰了好幾個月。偏偏外祖母有阿娘，阿娘懷我時，卻平平安安半點不適都沒有。因此，外祖母最疼阿娘，阿娘最疼我。」
話到這裡，她仰頭在丈夫唇上落下輕吻，嬌俏的道：「生女肖母，我懷阿著和阿靜時沒有半點不適，這次卻略有不同，怕是咱們要有個嬌蠻的小女兒。七郎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么，這回如你的願了，該高興才是。」
被嬌|妻這麼哄著，太子理智終於有點回爐，他緊了緊摟著蘇顏的手臂，不大甘心的道：「要是個跟卿卿一模一樣的女兒才喜歡。」
「好，咱們就生個跟我一模一樣的小娘子。」蘇顏含笑點頭。
太子這會再不甘心，也只能壓下。他這會也知道，落胎對蘇顏的損傷更大，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接受自己又要有個孩子的事實。
太子妃有孕，太子不高興，可是老皇帝卻歡喜壞了，搓著手在兩個孫子面前傻樂：「阿著，阿靜，你們要有小弟弟了，開不開心？」
阿靜好奇的瞪大眼睛，期待的問：「小弟弟在哪裡？」平常總是長兄照顧他，他也想有個小弟弟來照顧。可惜，別的叔叔伯伯家的弟弟妹妹都不好看，他想要個跟他同父同母的弟弟。
「呃……再過幾個月你就能看到了。」老皇帝略尷尬，他沒法跟孫子講懷孕生娃的過程。
與弟弟不同，阿著經歷過母親懷孕生子的過程。他雖然還小，卻記得清清楚楚。特別是阿娘生弟弟的時候，突然煞白的臉，額角的冷汗。雖然他在第一時間，被阿爹扔給了皇爺爺，可他還是看到了母親隱忍著疼痛的臉。
「阿娘怎麼樣了？」阿著遲疑的問，他總覺得來太醫們的表情有點奇怪。
傅、何兩位掌院對視了一眼，老老實實的報告了一下太子妃目前的身體狀況。傅掌院略有遲疑，卻還是跟皇帝道：「臣觀太子妃脈像，好似雙胎之兆。」
「雙胎！」老皇帝的眼睛瞪得溜圓，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兩個一模一樣的小胖子，追著他叫爺爺的場景。老皇帝露出個傻笑，興奮的追問：「真的？」
「現在臣還有些拿不準，再過一個月請脈，就知道。」傅掌院不敢打保票，很是慎重的回道。
「哦。」老皇帝並沒有失望，直接下指示，「辛苦幾位愛卿，在太子妃生產之前，就別回家了，住在東宮吧。」不管是不是雙胎，太子妃肚子里都是他的乖孫孫，必須要重視。
太醫們都已經習慣了，反正太子妃生前兩個孩子時，他們也是這麼過來的。今天就是來給皇帝報個信兒，順便回家收拾行禮，好住到東宮去。
「等等，太子妃身體怎麼樣？」興奮過後，老皇帝終於想起關心一下兒媳婦的身體狀況。
「太子妃一切都好，只是若依臣所見，懷有雙胎的話，怕是要辛苦一些。」傅掌院謹慎的回道。
老皇帝皺眉道：「可有危險？」
「臣等可保太子妃平安。」一溜太醫都跪了下去。
老皇帝拍了拍還皺著小眉頭的兩個正太，安慰道：「聽到太醫的話了，七娘不會有事的。」
阿著拉著弟弟的手，抿了抿小嘴，遲疑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