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後續（二）
端午之時，天氣日漸炎熱，去江南遊玩的老皇帝，在離端午還有四日的時候才帶著兩個小孫孫回到太極宮。
「阿娘……」
「阿娘……」
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母親的兩個小正太，行過禮后，頂著太子的冷臉撲進蘇顏的懷抱。
小小的阿靜在蘇顏懷裡仰起腦袋，「阿娘，我好想你。」
蘇顏疼愛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阿娘也想阿靜。」再摸摸長子的頭髮，「阿著，江南好玩么？」
他已經是大孩子了，還這麼賴在母親懷裡，阿著感覺有些羞澀。可是，長這麼大頭一次離開阿娘這麼久，他也很想阿娘多抱抱他。阿著抿了抿唇，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安穩的依在蘇顏懷中，乖巧的回道：「很好玩。」
看著兩個兒子都巴著蘇顏不放，太子不自覺得捻了捻手指，看著好礙眼，真想把兩個混小子丟出去。
怎麼還賴著！自覺被愛妻冷落的太子殿下，眼裡都要冒火了。
「阿娘，阿娘，我們吃了好多好吃的。」
「我和哥哥還買回好些東西，都是阿娘以前說過的。」阿靜扯了扯蘇顏的袖子，「只是皇爺爺不聽哥哥的話，自己偷偷吃掉了一大碗紅燜肉，喝了好些酒，還不肯承認。」
提到老皇帝，阿著的小臉上寫滿了無奈，「爺爺沒有肉就吃不下飯，我只能稍稍放鬆了一點。」
「阿著，你皇爺爺就是在耍賴。」想到自江南回來，又圓了一圈的老皇帝，太子覺得牙都疼。
阿著有點小苦腦，「我知道，可是爺爺一求我，我就心軟了。」
蘇顏攔住還要說話的丈夫，輕聲道：「七郎，你去問問隨父皇去江南的太醫吧。至於父皇以後的膳食，都有我來安派。」
看著母親與往常一般無二的溫柔笑容，阿著和阿靜兩兄弟卻覺得脖子後面涼涼的。
「阿娘，我是不是做錯了？」阿著低了頭，小小聲的問。
蘇顏把兒子攬進懷裡，柔聲道：「阿著沒做錯，你們陪皇爺爺出去玩，就是要玩得開心、吃得開心，其餘的小問題，都可以回家之後再調整，就比如你們皇爺爺的食譜。」
阿靜黑亮的眼睛眨巴了兩下，悄悄的問：「阿娘，你打算讓皇爺爺這兩個月都吃素么？」
「不。」蘇顏笑得格外美麗，「是到年底之前，都要限肉限酒，還要多做合理的運動，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們了。」為什麼要加上合理兩個字，實在是老皇帝年紀越大玩得越刺激，去年還敢徒手去馴野馬給兩個小娃娃看。然後動作不利落的掉了下來，萬幸的是只扭到了腳，卻差點沒把太子差死。
兩個小正太齊刷刷的點頭，「嗯，我們知道，要拉著皇爺爺多散步，偶爾騎騎馬。但是不許賽馬，不許打馬球。皇爺爺要是實在想，可以騎驢去玩。」
「很對。」蘇顏笑著點頭。
為了給老皇帝接風，太子在太極宮設下家宴，已經成家的皇子、公主們和未成家卻搬出皇宮的皇子、公主們都準時來赴宴。
宴上皇帝居首位，陪他坐一席的是阿著和阿靜兩個。至於後宮嬪妃們，早在皇太孫出生時，基本上都很少見到老皇帝了，像這種家宴的場合也再不被允許出席。
隨著一盤盤色、香、味皆全的美食擺上食案，老皇帝瞪大了眼睛，不滿的問：「這怎麼都是青菜，讓朕怎麼吃？」
太子瞅了兒子一眼，阿著悄悄靠近老皇帝：「爺爺，阿爹和阿娘已經知道您在江南偷偷吃肉的事了。」
「朕才沒偷……」老皇帝剛要否認，對上孫子清澈的眼神，不自覺的改了口：「呃，不就多吃了那麼一點么。」
阿著有點沮喪的低頭，「阿爹說我沒有及時勸阻爺爺，就是失職，罰我跟爺爺一起吃素。」
這怎麼還連累孫子了！老皇帝特別心疼的抱抱阿著，拍著胸脯保證：「別怕，爺爺去跟你阿爹說。真是的，我們阿著這麼乖，怎麼能罰呢！」
「我想跟皇爺爺一起吃素。」阿著特別認真的說，接著他的聲音又小了下去，「阿娘說，您在過年前，都要吃素。」
「過……過年前！」自從去年作死作過頭被兒媳婦當場抓住之後，老皇帝面對蘇顏的時候，就有點氣短。「那什麼，阿著、阿靜幫皇爺爺跟你們阿娘求求情，吃素吃到重陽節時行不行？」
阿靜板著小臉搖了搖頭，「阿娘說朝令不可夕改。」
老皇帝垮了下臉，手裡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盤中的青菜，一臉的生無可戀。
湖陽公主坐在離皇帝很近的地方，祖孫三人咬的耳朵她聽時了大半。原以為老皇帝發現蘇顏自作主張會大發脾氣，卻沒想到她爹居然這樣認命了。湖陽公主瞪大了眼睛，瞅著老皇帝，發現她爹真的在挾菘菜吃。盡量表情很痛苦，可還是咽下去了。
阿著和阿靜兩個跟皇帝竊竊私語的模樣，被蘇容看在眼中，她有那麼一點不服氣。比起皇太孫和小七郎，她的兒子也不差，怎麼就不入皇帝的眼呢？
在皇太孫出生的第二年年末，蘇容也成功的生下吳王的長子。雖說這時小皇孫已經有了三個，可蘇容還是很高興。因為除安王長子外，其餘二個小皇孫皆是庶出，生母身份都不高。她滿以為按老皇帝喜愛嫡子嫡孫的架式，對自己的兒子總會有點特別的。
可惜，除了皇太孫外，老皇帝對其餘的孫子都是一視同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喜愛。那怕，吳王的長子生得玉雪可愛，自小便有神童之稱，也沒有得到老皇帝一絲一毫的注目。
蘇容心有不甘，卻也沒有絲毫的辦法，只能更加精心教養兒子。
皇太孫三歲的時候，蘇顏又生了下個小皇孫。這一回很巧，吳王的三兒子，跟阿靜只差了一個月，也是蘇容產下的。
若說皇太孫是因為他是老皇帝的頭一個孫子，又是皇長孫，大夏的第二個名正言順的承繼人，所以得到了老皇帝全心全意的喜愛和培養。那乳名阿靜的小六郎，為什麼跟他哥哥一樣，也得到了老皇帝的關愛呢？難不成，只因為他們是太子的兒子？
蘇容看著相差一個月，在皇帝眼中的地位卻天差地別的兒子，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化作了嘆息。說實話，她現在最重要的是教兒子討得吳王的喜歡，皇帝那裡都是次要的。
隨著吳王后宅妾室的增加，吳王府孩子的數量也在增長，雖說沒有周王府那麼誇張，可這十年間，吳王也有了四子三女。在兄弟們中間，都算得上是子嗣豐厚之人了。蘇容自己有兩子兩女，還有兩子一女皆為府中妾室所出。其中小四郎的娘是吳王的寵妾，吳王已經不只一次的跟蘇容商量，要給小四郎的娘請封側妃。有母及子，吳王對小四郎這個幼子，有著明顯的偏愛。
蘇容因著前一世的關係，立時就對小四郎母子起了戒心。她一方面給丈夫尋找新的美人來分寵，一面又教兒子去討丈夫的歡心。如此煞費苦心，近來總算有了些成果。今日見到被皇帝偏愛的皇太孫和阿靜，還有被太子細心呵護的蘇顏，一時間她的心中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既是家宴，家族中的第三代又到可以顯擺的年紀，老皇帝興緻頗高的提議，要看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們的表演。
一時間，這些孩子們的父母格外緊張。這可是讓自己的孩子在現任皇帝和下任皇帝面前刷好感的機會，必須得把握住。
不過眾人也都有默契，要把最顯眼的留給皇太孫。蘇容精神一振，接過兩個兒子細細叮囑，既要表現出自己，又略略讓讓皇太孫。
吳王在旁邊聽了，微微皺起劍眉，心中有些不悅。他的兒子才多大，就要這麼弄虛作假么？再說，他也不認為皇太孫會需要自己兒子相讓。有心想要說上兩句，在看到蘇容略有些緊張和亢奮的眼睛時，他沉默了。最近對於幼子的關愛，已經讓妻子擔心了，這些話還是等回府之後，兩人獨處時再說吧。
雖說大家都有心讓孩子在皇帝面前表現一下，可是皇太孫在上面，一時間都沒人出頭。
老皇帝笑呵呵的把兩個孫子摟進自己懷裡，「你們別看阿著和阿靜，他們兩個不用參加。」說完得意的環視了一圈，顯擺道：「別說阿著了，咱們阿靜的四書五經都背完了。」老皇帝每每想到兩個孫子的聰慧，就暗暗的自誇，都是自己當初的眼光好，給太子選了個聰明的太子妃。
被老皇帝這麼顯擺，阿靜的小臉紅了紅，悄悄拉了拉皇帝：「皇爺爺，別說了，我還差得遠呢。」阿娘把太極宮、弘文館還有東宮書閣中的書都背完了，十二皇叔也把太極宮書閣中的書背完了大半，他卻只背完了二十五本書，實在沒什麼顯擺的。
老皇帝疼愛的摸摸阿靜的小腦袋，「當然得說，咱們阿靜才五歲，比你阿爹小時候還聰明呢。」現在老皇帝是有孫萬事足，早把太子這個兒子扔到九宵雲外去了，時不時就拿兒子小時侯的臭事講給孫子聽。
太子黑了臉，別什麼都用我來比好么！
蘇顏悄悄握了握太子的手，看著丈夫瞬間春暖花開的模樣，笑著替他倒了杯酒。太子又高興又心疼，藉機握了嬌|妻的玉手，柔聲道：「有伺候的宮婢在，不用顏顏給我倒酒，累到你怎麼辦？」其時心裡早就在歡呼雀躍：卿卿倒的酒哎，我要一直喝到宴會結束才行。
太子夫妻在秀恩愛，老皇帝在顯擺孫子，其餘的皇子公主皆是一臉麻木：你們還有沒有完，每次宴會都來這套，也不知道換換樣，很煩的！
好容易皇帝那邊顯擺結束，還點了安王名，讓他家的娃兒排頭一個。
安王成親到如今，也有了五子三女，可以說除了頭三個女兒，其餘的都是兒子。正妃所出三子，其餘兩子是妾室所出。
安王家的小蘿蔔頭一出來，老皇帝就樂了。圓滾滾的三個小胖子，都腆著個小肚子並排站在面前。
「二郎啊，你家這幾個小子，怎麼看著跟十三這麼像呢？」老皇帝調侃道。
安王有著標準的身材，到是十三皇子從小圓潤到大，如今已經娶妻生子的他，是眾皇子中身材最豐潤者。
十三皇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再看看小侄子的肚子，笑眯眯的點頭，「侄兒肖叔，這也正常。只是可惜了，阿著和阿靜小時候還很肥嫩，怎麼越長大越苗條呢？」他遺憾的撇撇嘴。
老皇帝白了他一眼，「看你那肚子，別再吃肉了，把你桌上的肉都給朕端來。」
十三皇子臉上露出一個壞壞的笑，「阿爹，您要心疼阿著和阿靜，就讓他們到兒臣這邊來，別跟著您吃素了。」
「滾，快給朕端來。」
十三皇子還沒動，到是坐在他旁邊的十二皇子靜靜的端起自己桌上的白切雞，送到了阿著和阿靜面前，溫和的對兩小笑笑，「你們最愛吃的。」
十三皇子也端了一盤香酥魚上來，拍拍兩人的小腦袋，「看好了你們皇爺爺，別讓他偷嘴。」
氣得老皇帝跳起來去揪兒子，想揍他一頓。十三皇子靈巧的一轉身，嘖嘖道：「阿爹，你這水平比大獃和小呆的兒子還不如。」
媽蛋，你天天給你七嫂養寵物，是什麼值得顯擺的事么！老皇帝恨恨的瞪了十三皇子一眼，「滾蛋！」
三個小胖子立在殿中本來就緊張，被老皇帝和十三皇子這麼一鬧，就更緊張了，大眼裡都有了些淚光，看得安王這個心疼。
太子淡淡的開口：「阿爹別鬧。」又溫和的說：「二郎，別害怕。」
說是不害怕，怎可能。三個小胖子一起打了趟拳，由於緊張，最小的那個還把自己絆了個跟頭，引得老皇帝拍案大笑，還跟兒子調侃：「你這兒子，再胖點走路都不用腳了，直接滾就行。」
安王沒好氣白了他爹一眼，有這樣當爺爺的么！
真是誰的兒子誰心疼，安王把摔了個跟頭的兒子抱進懷裡，柔聲細語的安慰，看得一旁的周王直紅眼。
看看兄弟們，連遲遲不生娃兒的齊王都在去年得了個兒子，怎麼他就只生女娃兒呢？
今天這宴上，誰家沒有兒子坐著。就他家坐了六個女娃兒，還有兩個太小沒帶來的。媽蛋，這麼多年的女兒生下來，他什麼野心都沒了。目前最迫切的願望就是能生個兒子出來，可是這麼簡單的願望，他怎麼就實現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