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37.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天剛擦亮,院子里就隱隱地傳來了『刷刷刷』的動靜,那聲音雖透著些小心翼翼,卻終究因為周遭太過平靜而凸顯出來。

冼大夫年紀不小了,覺短,即便昨晚被吵得醒了一回,這一到老時辰,他就醒了,一聽到這詭異的動靜,冼大夫起了身。

院子里,董文燁正輕手輕腳地將褲子從水盆中撈出,然後抬起木桶準備往盆里倒水,不是慣常的直接一個倒個兒把水傾倒進盆里,而是傾斜了一個極小的角度,讓水慢慢流進盆里。

「你這偷偷摸摸地做什麼呢?」

雖然是一句再通常不過的問話,不過對於心虛的董文燁來說,無意于晴天悶雷,他一驚,這手中的桶就帶著大半的水直落地上,『砰』的一聲,水花四濺開來。

「我我我……我洗褲子。」

冼大夫和藹地笑了笑,「我長著眼睛呢。」雖然眼神沒有早些年好了。

眼見『沒瞎』的冼大夫有刨根問底的意思,董文燁眼睛慌亂地轉了幾轉,突然眼神落在了院子邊上的一塊石頭上,他急中生智,「昨個晚上去茅房,一時沒注意,把個石頭踢進去了,弄髒了褲腿。呵呵,是褲腿髒了。」似乎是為了取信於冼大夫,董文燁還特意把褲子腿兒拎了起來,指著某一處說道,「就是這裡。」

聽董文燁這麼一說,冼大夫往後退了幾步,「以後這個木盆你自己用,記得再去買個新的回來。」

傅昭本也沒有睡好,聽到院子里兩人似乎在說話,雖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也跟著起了。

這一天里,面對著傅昭這個罪魁禍首,董文燁的眼神是十分複雜的,裡頭最為顯見的情緒,一是悲憤,二是憋屈。可他終究什麼也不能說,都到這個年紀了,即便只濕了指尖點兒大的地方,依舊是丟人的。這樣丟人的事,只能天知地知自己知。

到了晚上,平日里慣愛說話的董文燁終究還是沒有能憋住,率先開了口,「昨晚上那麼遲了,你不好好睡覺,坐院子里幹什麼?喂蚊子嗎?」

「想些事情。」傅昭說的隱晦,勾起了董文燁的好奇心,「想什麼想到那麼遲都睡不著?」難不成是女人?

忽視了董文燁那帶著隱隱探求的猥瑣目光,傅昭乾脆道,「沒什麼。」

傅昭想的是梁靜笙鋪子的事情。不是沒有想過花銀子將那鋪子里的首飾陸續都買下來,可傅昭終究沒有這麼做,就怕將來又被她看破,她有她的驕傲,他明白的。可不用這樣直接的辦法,依舊還是可以用一些間接的。傅昭在考慮,怎麼才能更自然,更容易讓她沒有疑心地認同。

春生堂之所以能突然這樣有名氣,絕大多數原因自然是因為冼大夫的高明醫術,可冼大夫此人是個淡泊名利的,從他到了這把年紀,依舊遊歷到哪兒,看診到哪兒,居無定所就能知曉。傅昭做的,只是著人了解了冼大夫原先看診過的某些婦人的情況,而後尋一些唱作俱佳之人到鋪子里來送紅蛋。

於醫術方面,冼大夫記憶超群。但凡經手過的病例,只要一點兒提示,他都能完整回憶,可患病的那些個人,冼大夫卻印象不深,是以當那些『感恩』的人上門叩謝的時候,冼大夫倒是也能與之說上兩句話,那對話在旁人聽來簡直再真實不過,這麼陸續上演了幾回,不大的雲州城內幾日就傳了個遍,只這個傳言到了最後多少有些神化了冼大夫,現在雲州城內說起這位冼大夫,那就是『送子神醫』四個字。這個『子』是能傳宗接代的那個兒子的子。

冼大夫確實擅長這一塊,不過他所擅長的,只是讓不易有孕的新婦,或者因前一胎難產而不易再有孕的婦人們順利地孕育子嗣,至於這生出來是男是女,卻是無法保證的。面對慕名而來的,口稱『大夫一定要讓我生個兒子』的諸多后宅婦人們,冼大夫面上雖不顯,內心其實是鬱悶之極的。在『偶然』得知這些都是傅昭的『功勞』之後,傅昭除了炮製某幾種當年倒背如流的藥材之外,還要負責熬藥。來看診的人越多,傅昭就越忙碌,看著灰頭土臉的恨不能長出八隻手的傅昭,只在一旁動口的冼大夫終於輕揚嘴角。

冼大夫的事,因為他居無定所,所以這世上知道的人還真不多,傅昭算是那不多中的一個。傅昭當年為了梁靜笙,是讓人查過諸位大夫的來歷的。即便是神醫又如何,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卻研習這些,總讓這方面心眼小的不行的傅昭不由得多想,生怕漏查的那一個便是想憑藉醫術佔便宜的心術不正之人。

冼大夫年輕的時候是個醫痴,只要是疑難雜症,他都儘力研習,因為對醫術過於痴迷,早年差點兒定給他的表妹旁嫁。若不是那個表妹后因無子被休而懸樑自盡,冼大夫大約會是個名揚天下的神醫,因為擅長疑難雜症,而不是默默無名地精於女科。

自春生堂開業,傅昭總是很忙碌,忙著讓春生堂在雲州出名,忙著學習如何炮製藥材,忙著學習如何煎藥,作為好兄弟的董文燁也沒有能閑著,冼大夫的許多醫案,都是董文燁幫著謄寫的,因為冼大夫的眼睛愈發不好了。對此冼大夫倒是豁達的,畢竟年紀漸漸大了。

這一個多月忙忙碌碌的,突然閑了下來,一天無所事事,董文燁早上還只顧著生悶氣,到了晚上就有些閑的發慌了,於是問傅昭,「今個兒休息了一天了,明天還繼續歇業,這樣要歇業到什麼時候?來看診過的婦人自然是不急的,那些沒有看診過的呢?看咱們鋪子不開業,她們卻找不著咱們,不得急死啊!」

聽了董文燁的一席話,傅昭突然笑了起來,「你說的對,咱們鋪子歇業,卻總該給那些個著急求子的婦人留個能找著咱們的地方。我去重新寫個告示。」

被傅昭留在院子里,只有一群熱情的蚊蟲為伴,董文燁咬牙回了房,不一會兒就沉沉入睡。

梁靜笙倒在床榻上之後許久,依舊不能入眠,不是因為明天方府的生辰宴,而是因為今日二舅母和兩位表姐的突然示好。

她本來還想讓墨蘭或者墨菊她們去二舅母她們的院子里打聽打聽,她們都準備給方家小姐送什麼禮,這府中是否是有慣例的,可在她吩咐她們之前,已然跟著二舅母院中的丫鬟去了二舅母院中。

不論是慕容麗妍還是慕容麗雪,待她的那股子親熱勁兒,都仿若她是她們失散了多年好容易才尋回的妹妹,便是二舅母,看著她的那眼神,也慈祥的很。梁靜笙本就是個情緒內斂的,突然碰到這樣親熱的場景,頓覺不知所措。回春暉院的時候,還有些暈暈乎乎,只能看著整齊擺放在桌上的一盤盤點心和數個錦盒發獃,突然就想起二舅舅說過的『她們本性不壞』的話。

從二舅母和兩位表姐口中,梁靜笙對方府有了一定的了解,方家也是從商的,與雲州城中旁的商戶不同的一點,方家在京中的親戚好似是個皇商,至於更詳細的,二舅母卻點到即止,沒有多說。關於梁靜笙送什麼禮的事,二舅母也給了較為中肯的建議,禮無需太重,隨大流就行。不是因為她是個『添頭』,只是因為這禮過重了一來容易惹人猜疑,二來於對方來說也多少是個負擔。重禮不還,是容易被人在背後說道的。他們兩府相交本就沒有誰家高誰家低的,沒有必要以送重禮討好。

二舅母所言,倒正是梁靜笙所想,所以她倒是沒有太多異議,與人相交本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很多事情,欲速則不達。

「姑娘,這些是……?」在梁靜笙去慕容二夫人院子里的時候,墨竹几人都是擔心的,畢竟在她們印象中,這慕容二夫人就是個潑辣的,生怕梁靜笙受了什麼欺負,卻因為輩分的關係只能生生受著。這會兒看著梁靜笙平安歸來,還收了那許多東西,只紛紛覺得梁靜笙是不是被黃鼠狼給盯上了,雖然離過年還早。

「這些是吃的,至於這些……」梁靜笙將錦盒一一打開,「是二舅母給我準備的,明天去方府穿戴的。」那盒中,是一席淡粉色為主的齊胸襦裙,還有配套的桃花簪,桃花釵……「都是長者賜。」還有一個盒子,是二舅母以防萬一替她準備的送給方小姐的生辰禮品,是一支做工精細的蝶戀花金釵。

二舅母想的實在周到,梁靜笙能做的事,似乎就只剩下了好好休息,到時候換裝出行。

第二日一早,換好了衣裳,由墨竹給梳了個她這個年紀常梳的雙髻,用上了二舅母送的兩簪兩釵,梁靜笙給自己多加了一對兒珍珠耳璫,拿著賀禮,便出了門。

馬車就侯在府外,梁靜笙未曾看見二舅母和兩位表姐,只聽馬夫說她們已然等了有一刻鐘時間,梁靜笙望了眼二舅母她們坐的馬車,轉身上了屬於她的那一輛。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不再為君婦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不再為君婦
上一章下一章

37.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