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血蛭

8.血蛭

翌日,當綠鶯賣完糖葫蘆回來時,堂屋裏劉宋氏正坐在床頭,啃著個甜瓜。

離老遠瞅見她后,連忙掀起被子,把瓜藏了個嚴嚴實實。立起身蹭一下竄到門檻處,朝她抻著脖子,急問道:「今兒賣了多少?」

「回太太話,賣了二百多文錢。」綠鶯走到桌前,從錢袋裏掏出銅板,一股腦全攤在桌上。

劉宋氏眼珠子一緊,立馬坐下來,伸手一摟,嘩啦一聲,將銅錢攏成一撮,喜滋滋地數了起來。剛數完大半,她瞟了眼綠鶯,「都拿出來了?沒落下罷?」

她眼裏透著精光,挑挑眉,手往綠鶯前襟探去。

綠鶯一窒,麵皮紫漲,握緊拳頭,忍着羞憤委屈,任她翻找了一番才罷休。

劉宋氏瞧她低頭不語,咯咯一笑,「莫多心,我還不是怕你累糊塗了?若不掏乾淨了,哪日掉石頭縫裏不還得費事去摳?」

望着這面甜心苦的人,綠鶯心內冷笑,她一個小丫鬟,卻要每日風裏來雨里去,用自個兒家的手藝、自個兒賺的銀錢養活兩個主子,還要被當做賊,端的是聞所未聞!

她垂著頭,將怨氣掩在眼底,悶聲道:「太太若無事,奴婢先去煮飯了。」

「哎呀」一聲,劉宋氏拍著大腿,一臉懊惱道:「你看我這腦子,年紀大了就是糊塗,我們娘倆方才吃過了,可忘了給你留了,哎......」頓了頓,她挑着眉毛道:「少爺還沒擦身呢,要不也別開火了,你忍忍,明早再吃?」

綠鶯一窒,又來了!每月總有近半月不給她飯吃,就是驢,拉磨前還得餵飽呢,更何況是人!忍着屈辱,她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回了后罩房。

躺在床上,她想起方才,心裏是又恨又氣。自從支了攤子,銅板她是一個也未私藏過,晌午時餓得直抽抽,連個包子都不捨得買,可得到的又是甚麼?欺凌、猜忌、蔑視、苛待!

她冷笑着走到房門處,打開門悄聲張望了一番后將門闔緊。轉過身快步回到床邊,想了想,回身又往門口瞄了兩眼,瞧確是無人走近后,才一把掀開褥子,於那床板與牆壁的夾縫中取出一紙張來。

赫然便是馮元的那二十兩銀票。她怔怔望着它,想起那薄情人,又是一陣心酸。片刻后,她搖搖頭,直到將腦海里的人影搖得模糊潰散才作罷。

綠鶯暗忖一番,不行,得尋個隱秘處藏好才是,否則讓太太瞧見,必會據為己有。那人如狼一般兇惡,如血蛭一般陰狠,恨不得撕她的肉飲她的血,這銀票她死也不會給出去!

她將屋子打量了個來回,最後定在那口裝衣裳的大箱子上。那箱子半人高,她彎下腰,窩進去整個身子,將銀票牢牢藏在最底下。瞅了瞅,心下滿意,想必上頭壓着不少衣裳,定不會讓人瞧見。

心下正暗喜不已,須臾后卻又忽地一滯。

她猛地想到,太太會不會來搜?今兒既然能搜她的身,明兒會不會來搜她的屋?

她慌了,連忙跑到大箱子處,將那銀票取出來,緊緊捂在胸前,來來回回在屋裏繞圈子踱著步。這可怎麼辦,先且不說私藏銀子會不會招太太打罵,就這二十兩銀票,她寧願被耗子啃了,也絕不會便宜那虎狼之人!

她又似方才一般,將屋子打量了個來回,卻失望地搖搖頭。悶戶櫥、大箱子、柜子、床下,都是容易翻找的地兒,藏不了。

忽地,一抹嬌艷被日頭襯著,乍然映入眼帘。

大箱子敞着頂兒,最上頭的便是她的桃紅肚兜啊。她心下大喜,可算為這銀票找到藏處了。

針頭挑刺,綵線飛舞,綠鶯將銀票仔仔細細縫在肚兜的夾層中,末了又在暗處綉了枝小小蓮花,提醒自個兒莫要將其再穿再洗。細白小牙輕輕咬斷綵線,她將那肚兜光明正大地放回箱子裏,將蓋子緊緊闔上。

大功告成,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心內暗喜,剛想為自個兒的急中生智咧嘴笑笑,可想起一事,嘴就又癟回去了。

最愁的還是那老豬妖之事。太太說要去尋朱員外,佟大人雖承諾過在這事上會護着她,可誰知那日是不是他隨口說說?大人物吧唧一下嘴,轉身時可能就忘了,底下的人哪敢追人家後面鞭催。再說他是官身啊,她就是想去問詢,也是不敢的。

綠鶯正苦想着滿腹心事,房門卻忽地被人一把推開。

她被嚇了一跳,見劉宋氏笑容滿面地進了屋,回身將門往大開着,扭頭笑着招呼她:「有客要來了,好好招待着。」

綠鶯一怔,劉府來人為何要在她一個下人的屋子待客?她奇問:「誰啊?」

劉宋氏咯咯一笑,「哎呀,這人也算是你老相識了,聽話些,莫要使性子。」

老相識?綠鶯臉一白,定是那朱員外無疑了。

她手心裏攥著汗,渾身發抖,雙耳卻比往常靈敏。

她聽見太太欣然退去,似是與人在門口逢迎了幾句,接着便是「吱嘎」的闔門聲,最後,一陣腳步聲在她身後緩緩響起。皂靴砸在地面的一聲聲悶響,猶如砸在她心頭。

她心駭肉顫,緩緩回身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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獰寵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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