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天命9

86.天命9

修士若無特殊情況是極少會到凡人生活的地方去的。但重明山下重雲坊的雲片糕一直都是陳繁樹的最愛,從前的景繁生若是路過此地,就一定會下來給自家師弟買上一包提回山上去。

是以哪怕過去十幾年了,對於重明山腳下的街道佈局,他也是極為熟悉的。

畢竟他在重明山生活了幾百年,這山下的集市也沒怎麼變過。

重雲坊旁的酒樓名叫緣來客棧,跟掌柜的要了兩壇酒,景繁生拉着顏蕭然直接上了二樓,照例尋着靠着窗口的桌子去坐了。

等那兩罈子美酒上來的時候,景繁生的魂兒早就被空氣中瀰漫着的酒香勾去了。他臉上綻放出絕美的笑,迫不及待地揭開了其中一壇的封泥。

給自己滿上一杯,還不忘給對面並不喝酒的蕭然君也滿上了,景繁生一面滿意地覺得自己真是年度最佳男朋友,一面執起杯子與顏蕭然的那杯碰了一下,便將那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酒氣入喉,只覺得胸口都是暖和的。

原來雖然也不怎麼能喝,但這一回兩杯酒下肚景繁生便覺得有些微醺了。他這人一要醉了就管不住自己,原不是什麼風雅之人,卻喜歡在這時候搖頭晃腦地吟上幾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詩詞歌賦、或是哼哼小曲。

半醉半醒的桃花眼微微睜開一條細縫,視野當中分外英俊的蕭然君看起來極為溫潤如玉。景繁生呵呵笑着,從乾坤袖中摸出兩個破布袋,一邊翻淘一邊說道:「我上次在幽州城拍賣了幾顆入門丹還沒給我靈石那,有空兒你陪我去取。」

纖長的手指在杯壁上緩緩摩擦,顏蕭然目帶笑意地點頭答應。

景繁生又將手中的那兩個系在一起的破布袋解了開來,隨意拿了一個遞給顏蕭然,極為大度地笑道:「十一煉製的第一批成品,分你一個。」

摩挲著杯子外壁的手指猛然頓住,緊接着就將對方手中的破布袋寶貝似的接過來放在手心兒里一寸寸地撫過,顏蕭然嘴角翹起的弧度更甚:「這是他什麼時候煉的?」

景繁生搖頭晃腦地想了一陣兒才遺憾道:「大概五六歲的時候?我那時候頭疼的厲害腦子也跟着不大清醒,記不得了。」

他只記得有一日他起床尋酒喝,無意中看見未及人大腿高的小孩兒盤腿坐在床上,在秦風韻的幫助下拿着塊比他小身子還要大的特殊布料一點點縫製成袋子的情形。

那時候單看着那張繃緊的、神色異常認真的小臉兒,原本極度灰暗的心情不知怎地,竟然就消散了一大半。

顏蕭然認真道:「沒關係,他以後還會煉出很多東西。」

「嗯。」景繁生將第三杯酒倒進了杯中,想着十一現在也許已經經由傳送陣回到無量山了,便覺得他們也應該回去了。

剛剛執住玉杯的手尚未抬起,一個黑袍青年就已經走到了他們的桌子旁邊。

景繁生的動作一頓,看也不看那人,只微微挑唇,不羈說道:「怎麼?你又是來殺我的?」

腰上掛劍、丰神俊貌的黑衣青年身形一僵,原本極其聰明伶俐的少年長成了青年,竟然微微磕巴了起來,「大師兄……我是來、來向你道歉……」

未等青年說完,景繁生已經打斷了他:「我不是你的大師兄。」

此時的沈沉星看起來極度消沉,完全沒有之前試煉之徵上一門宗主的架勢,倒還像是幾十年前那個偶爾做錯事時,縮著肩膀等著自己懲罰的小孩兒。他試圖解釋:「當時若不將你逐出宗門,整個重明山也會跟着……」

畢竟那時候景繁生是人人喊打的妖邪,而當時整個重明山就只剩下幾個人而已,實在是經受不了任何衝擊。

但這種維護宗門的大義,說白了也不過是借口而已。無論怎麼說,當年將山門緊閉、任憑景繁生在外被人追殺的人,確實就是他。

自打看見從前樸素乾淨的石板路上浸滿鮮血時開始,他便不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少年了。

他恨上了所有的人。

所有人都死了,唯有景繁生一人獨活。那時的自己,完全無法做到理智地去辨別好人和壞人,無法去判斷大師兄究竟是不是幕後黑手。

他怪他,怪他實力強勁卻沒有保護得了宗門。也怨他,怨所有人都死了,就唯有他一人獨活了下來。

會這麼想是他希望景繁生也在那時候死了嗎?他不希望。無論捫心自問多少遍,他都是絕不希望的。可他終究是,太過怨恨了啊。

只不過這種怨與恨隨着年齡和閱歷的增長變得開始動搖,變得不再那麼偏激。直到在瀟湘宮議事堂的時候見到了蕭然君和顏亦陽對待景繁生的態度之時,他才覺得也許自己真的錯了——

他怨景繁生沒有保護得了所有人,但他恨的人卻從來都是那些不把別人性命當回事、肆意傷害別人的人。

雖然,他最恨的是年少無力、什麼都做不了的自己。

但他將這種恨念轉嫁推脫到了其實比誰都要難受的大師兄身上,無論如何,錯了就是錯了。

沈沉星一撩衣擺膝頭點地地跪在地上,不再像個孩子一樣只抱着師兄的腰撒著嬌地祈求原諒,而是態度極為鄭重地對着景繁生道:「大師兄我對不起你。」

景繁生無聲地嘆了口氣,想着人與人之間當真是自有緣分和命數,同樣都是被自己帶大的孩子,重明山遭逢巨變之時沈沉星也比十一大不了多少,但若是十一的話,他又會怎麼做呢?

想着死都不願改頭換面否認與自己之間關係的十一,在自己重傷期間打妖抓鬼都自動將黑色玄劍橫在自己身前的十一,景繁生覺得,若是他家小十一的話,一定是趕都趕不走、勢必要陪同自己血戰到最後一刻吧……

然而他其實並不用去糾結這個問題。他絕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了。

覺得自己還有得忙的景繁生一甩袖子便將沈沉星震了開來,並沒有用力,只是將跪在自己腳邊的青年拂起推開幾步,他一頓再頓,最終只認真說道:「你不必向我道歉,只管把宗門管好便是。」

沈沉星渾身又是一震,他提氣沉聲、目含希冀地問道:「那大師兄你還會回來嗎?」

還會回去嗎?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坐在自己對面的白衣青年,對方似乎並不介意他給出的答案會是什麼,隻眼睛眨也不眨的將那堪稱柔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住看着。

景繁生只覺得壓在心中的鬱氣與遲疑頓時就被那炙熱的目光照得消散殆盡了。

任由沈沉星忐忑地在旁邊跪着,他坐在椅子上搖晃了一陣,略微有些朦朧的醉眼微微彎成了好看的弧度,景繁生又哼起了那令人聽不出調子的小曲兒。哼完一曲他忽然一拂衣袖,才與往常無異地笑道:

「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明朝就再說明朝的吧。」

話落便將面前的玉杯拿起,仰起脖來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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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山與無量劍的距離並不遠,沒有搭建傳送陣,二人索性就乘着無風號「慢慢」地飛回去。

白衣黑髮被凜冽的涼風盡數吹起,風華絕代的青年卻沒有什麼感覺一樣,只站在船頭髮著愣的負手而立。

顏蕭然抬手給他布了層結界,自己也走入其中,伸出雙臂環上了那勁瘦的腰身,聲音溫潤地問:「在想什麼?」

「人都說三歲看到老,可我那小師弟我是看不大明白了。」在青年的懷裏也愣是抻了個懶腰,精緻的眉眼飛揚著,景繁生乾脆向後一倒,將全部重量都壓了上去笑道:「但他好歹是我師父保留下來的妖,又是重明山的宗主,日後若是哪兒做的不好,蕭然君你可得看在我的面子上拉他一把。」

「好。」狹長的丹鳳眼也跟着微微彎了起來,他索性臂上一用力,一彎腰就將景繁生放倒在了甲板上,自己附身上去,盯着那雙勾人心魄的眼睛看着:「景期還要我做什麼?」

被溫潤的氣體噴在臉上,景繁生只覺得心神一盪。想想這段時間一直在兒子身邊,似乎好久都沒做那碼子事了,於是酒氣一涌間更是嘴上沒個把門地說道:「還要做-愛。」

顏蕭然微微愣了愣便嘴角含笑地說了聲好,隨即一低頭就含住了那總是能沒羞沒躁地說出一些令人吃驚、偏又極合人心意的話語的薄唇。

被親了以後景繁生便熱情地回應了起來,只是唇舌相交間,他明明有用鼻孔呼吸,偏又覺得胸口越來越悶。然而好色的景真人不肯鬆口,忍了又忍,最後眼瞅著要沒法呼吸了,才微微將青年推了開來。

顏蕭然問:「怎麼?」

已經是衣襟大敞的景真人躺在甲板上大口喘了會兒氣,才說道:「奇怪?我最近怎麼總覺得胸悶氣短?」

修真之人雖然仍是**凡胎,但比起凡人來身體素質定是好上萬倍的,打穿到這個世界來開始,除了受傷,景繁生就沒有覺得不舒服的時候。

他正覺得奇怪,顏蕭然已經在眸色一暗過後就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向著船艙走去。

「可能是暈船了。」顏蕭然沒什麼表情地說。

「暈船?」景繁生現在這個修為除了神識識海受傷會有些棘手以外,身體方面是決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的,是以他也就是說說,壓根就沒往心裏去。

一抬眼間不經意看見了青年優美的側顏與下顎讓他有些移不開眼,景繁生便沒有多想地隨意附和道:「沒準兒還真是。」

「回去休息吧?」青年繼續說。

「休息?」這會兒頭腦還有些模糊地景真人登時就淫-笑了起來:「好好好,休息!」

只是景繁生沒料到,將他放在床上以後青年雖然也翻身上了床,但就真的只是休息了。無論自己怎麼說怎麼動,青年都只是死死地將他圈在懷裏,不叫人掙脫。

折騰了一會兒酒勁上來他便也有些睏倦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兩個月以後——

在大銅鏡前欣賞自己顏值的景真人越發覺得有些不對。他原本消瘦的足以迷倒眾生的瓜子臉怎麼最近看起越發的……珠圓玉潤起來了?

「你有沒有覺得我胖了?」景繁生捧著自己臉一面左看右看,一面問道。

不動聲色地從古書中抬起頭來,顏蕭然特意打量了他幾眼:「沒覺得。」

「難道是我的錯覺?」景繁生一面嘀咕著,一面用自己的神識仔仔細細地在全身上下掃了一遍。要不是他只會煉丹不怎麼會看病,他這會兒早就自己給自己把上脈了。

神識掠過丹田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因為修士自打進入元嬰期開始丹田處就會有個縮小版的自己存在,所以一開始景繁生並未發現異常,待再次用神識探看過去卻發現,怎麼自己的小腹處除了元嬰以外,還另外有一坨肉?!

「媽個雞!」景繁生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風一般地飄過去掐住了顏蕭然的領子,「你早發現了對不對?!」

顏蕭然登時便把手裏的書扔了出去,有些緊張地環住了景繁生的腰身。

但景繁生這次卻沒讓他抱,一把將白衣青年推開,他有些煩躁地在屋裏轉了一圈,乾脆直接推門出去,足尖一個點地間就從凌絕峰上躍了下去。

「景期!」顏蕭然睜大了眼睛,登時就跟了出去。

怪不得顏蕭然這些日子把他看得死緊,既不讓他出去也不讓他喝酒,就是在床上的時候青年的動作也變得異常輕柔……就跟不行了差不多!

景繁生面色極差地從空中飛過,恨不得一巴掌將路過碰見、極不情願地過來打招呼的楚師弟拍進地下,心裏憤憤地想着,「他哪裏是不行了?那小子……簡直就是太行了!」

一路飛著就路過了無量劍的守山門石,景繁生不顧飛升成仙、在天上看着的無量劍歷代祖師爺們,直接落在那上面使勁踩了幾腳,「說好的嚴謹至誠呢?嚴謹是有了,至誠都他媽到哪兒去了?!」

這時候顏蕭然也已經大逆不道地落在了下書四字宗訓「嚴謹至誠」的石碑上,看見景繁生的動作就是一驚,連忙將人死死地抱住了。

他心痛又后怕地叫道:「景期……」

這麼一鬧,景繁生又有些喘不上氣了,他決定稍微歇會兒:「行啊你,真長能耐了啊。」

他有十一的那會兒基本上是一路暈過去的,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和記憶。再加上他總覺得自己是男人,這個世界又是個修士本就極難延續子嗣的設定,各種根深蒂固的思想深埋心底,更何況他平日裏心比碗口還粗,是以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還能又懷了!

更沒有想到的是,顏蕭然竟然早就已經想到了!

顏蕭然既心疼又委屈,目光當中還帶着點小心翼翼,卻不敢多說,只溫聲道:「你先別激動。」

「老子能不激動嗎!」景繁生一個回身間一掌就拍在了對方的心口,顏蕭然身體一震卻依舊沒有放手,只是表情看起來更加委屈也更加擔憂了。

提心弔膽了兩個月,終於還是被他察覺了……無視自己被拍出的傷,顏蕭然在心裏默默算著日子。雖不知道是哪次懷上的,但現在怎麼說也該有三個多月了。就不知道這三個月的孩子對景期來說,到底有沒有分量了……

事實證明顏蕭然的擔心和故意裝傻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景繁生本就不看重血緣,在這方面甚至稱得上是涼薄。懷十一的時候如果不是一直半死不活地昏迷著,他早就下手除了,哪能還有日後叱吒風雲一統兩儀山兩側的魔王尊者亦陽君。

景繁生這下子出手不輕,拍完以後他就有些後悔了。向來最受不了的就是顏蕭然明明面帶委屈但愣是一副倔強地裝作沒事的樣子,現在冷不丁又見到了他的這個模樣,景繁生登時就冷靜了不少。

他再次用神識去探查那團肉,確定是個活的胎兒無疑。原本以為事情都解決了正準備休息休息就出去浪的景真人頓時就覺得……生無可戀了。

「我怕你會不想要他。」顏蕭然小心翼翼地說道。

景繁生冷笑了一聲:「你擔心的沒有錯,我就是不想要他。」

纖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顏蕭然的神色之間充滿痛色,卻並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麼。

他至今都將自己能被景繁生看上的事情視為蒼天恩賜,壓根兒就不敢說出類似於「就當是為了我」這樣的話。

可他實在是太期望這個孩子的降臨了。除了錯過了十一的小時候是他的畢生遺憾以外,他總是想要與景繁生多建立一些聯結的。

他之前還多少存了些僥倖的心思,想着也許景期可以看在已經有了一個十一的份上而不那麼排斥這第二子,但現在看來此事明顯已經觸及到了景繁生的底線……

顏蕭然正神色暗淡地垂眸思索對策,就聽被他緊緊摟在懷中的人低聲說道:「這次就算了,以後、絕對沒有第三個!」

驚喜來得太突然,顏蕭然烏漆漆的眼眸瞬間就亮了起來,他想要把景繁生抱得更緊一些,卻又不敢太過用力,躑躅了半天最後也只敢在心上人的唇上小啄一下以表示激動之情。

不是不知道顏蕭然心中打的小算盤,所以這問題就變得異常棘手起來,心疼蕭然君苦戀自己這麼多年,景繁生不忍心傷他的心。

再說這次怎麼說也是自己疏忽了,自己也有過錯。景真人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勇敢地承擔責任。反正不過是把出去浪的時間再推後幾個月……咬咬牙就過去了。

雖然,他已經恨不得馬上就回去研究避孕藥了。

把景期哄好了,也將擦得溜光鋥亮的守山門石踩出了好幾個腳印來,顏蕭然更加小心翼翼地請示:「回去吧?」

景繁生還沒說話,天空之上忽然傳出了一道聲音:「你倆……我擦擦擦!站守山門石上談戀愛,不愧是景真人,真帶勁兒!」

原本激動慶幸感激的表情一掃而光,顏蕭然一轉眼就變得面無表情了起來:「原真人,今日怎麼這麼有空?」

原嘯已經笑嘻嘻地從空中落到地上,嘿嘿地說道:「我哥要我出來探查妖人下落,路過此地想起跟景真人的約定便不請自來了。」

守山門石上忽然變得寒氣肆意。

但一想到景繁生的身體,顏蕭然又趕緊將那些寒氣收了回去。

景繁生已經問道:「約定?什麼約定?」

「咱們不是在大鳳凰山已經說好,什麼時候打一架嗎?我太好奇你現在是什麼實力啦!」

顏蕭然的面色瞬間變得陰沉如水:「景期現在不方便。」

「不方便?你怎麼了?」原嘯一臉驚奇加不正經地說道:「難道是來那個了?」

若是平時的話景繁生是絕不會介意旁人開這種玩笑的,只可惜現在不是平時——現在的景真人對這個真不是一般的敏感。他幾乎咬牙切齒地道:「啰嗦什麼?打就打!」

顏蕭然十分慶幸他放在景繁生腰間的手就沒鬆開過,要不然這會兒人早就飛出去了。他看他的目光當中幾乎充滿了請求。雖然經歷了一場大戰以後就面臨了雷劫,扛過了雷劫以後又是與赤炎的決戰,經歷了這麼多孩子都一點兒事也沒有,顏蕭然便隱隱覺得第二個孩子也一定是非同一般的。但萬一呢?

將景繁生向身後帶了帶,顏蕭然說:「原真人若是想要切磋,本尊可以奉陪。」

「蕭然君?」原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顏蕭然一番,隨即大笑道:「雖然聽說蕭然君如今的修為已經深不可測我也很想跟你交手啦,但是景真人你要你媳婦兒出來替你比試這樣真的好嗎?……你該不會還受着傷呢吧?」

聽了原嘯這話,景繁生氣得一口老血差點兒沒噴出來。從前他真的受傷了不能妄動靈力的時候實在是沒有辦法,倒也還可以忍。但現在的自己分分鐘就能打得這廝哭着叫爸爸竟然還要讓他忍?簡直是白日做夢!

顏蕭然神色一斂,由於太害怕景繁生被激了一下以後就控制不住地大打出手,他乾脆一掐劍訣,驅使驚鴻劍在出鞘的龍嘯聲中向著原嘯的方向刺了去。

「原真人,得罪了。」

一白一青兩種顏色在空中展開了激烈的交戰。

自從釋放威壓就可以完全壓制住敵人開始,蕭然君就沒有出過劍了……因為破壞性太強。

雖然有着修為的差距顏蕭然分分鐘就可以將原嘯解決了,但為了將對方的修為和體力全部耗盡、使他短期內再沒有任何力氣來找景期切磋,蕭然君還是頗費了一番心神和功夫的。

於是總也無緣得見他們宗主出手的無量劍弟子皆口耳相傳,一時間無論閉關的沒閉關的都跑了出來,站在地上仰著脖子看着天空之上,一襲白衣的他們宗主貓抓耗子似的與原真人「切磋」的身法。

——難道宗主是在故意掩飾劍招給我們看?怎麼每次可以一招制敵了他們宗主偏偏又將對方放過,而每次對方想要逃離戰局又會被宗主給拖回去?

沒錯,一定就是這樣!宗主對我們真是太好了,還特意找了原真人對招拆招!

用景繁生的話說,原嘯原真人最後被蕭然君虐成了個破布娃娃。將脫力又羞憤欲死的破布娃娃·嘯安頓在客房裏又特意找了幾個靠譜的弟子好生照看着,景繁生的肚子已經笑疼了三次了。

「你、你們兩個欺人太甚!」原嘯沒有力氣地委屈叫着。

顏蕭然面無表情地站在旁邊。景繁生不由分說地將幫助恢復體力的丹藥塞進了他的口中,笑道:「想切磋過幾個月再來吧,老子懷孕了,不方便。」

他話音一落,包括顏蕭然在內的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滯,都將目光轉向到了他的身上。

景繁生是覺得既然已經決定留,那這孩子出生以後就得像十一一樣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現在就公佈出去,省得日後麻煩。

只不過這麼道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他難得的覺得自己的麵皮有點要扛不住了趨勢,「咳咳……就是很久以前研製出了一種丹藥,可以男男、男男那啥。」

「啥?」脫了力的原嘯虎頭虎腦地瞪大了雙眼。

反正也說出口了,景繁生乾脆將自己渾不吝的性子發揮到最大:「生孩子啊,不然你以為十一是怎麼來的?」

「哈?」吸氣聲此起彼伏地從室內傳了出來。

——原來宗主不是景真人給亦陽找的后爹,竟然還是親的。

——能讓景真人親自研製男男生子葯並親自服下又親自生孩子……不愧是我們宗主!

有幸得知這件事的無量劍弟子們看顏蕭然的目光已經不能僅僅用崇拜來形容了。

注意到幾個弟子目光炙熱地看向他和景期這邊,顏蕭然登時就拉下臉來對原嘯說:「原真人休息好了就請自便吧。」

話落,便拉着景繁生回到了凌絕峰。

----

之前不知道的時候還未察覺,發現問題以後景繁生只覺得自己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在一天天變大。

到了七個月的時候,景繁生已經完全不想出去見人了。

這時候他倒是覺得在絕地谷一路半夢半醒暈過去的時候比較幸福。

景繁生心裏不舒坦,顏蕭然便也得跟着遭殃。就比如他一天想吃這種酸的果子,一天想吃那種甜的果子,每一種皆是罕見品種只有個別小世界裏還能尋到、且果子的守護神獸都戰力極強。這種時候蕭然君就要廣閱文獻確定位置,再佈置傳送陣,然後將自家師弟送過去取果子……

沒辦法,景期這段時間簡直狂躁地變了個人似的。蕭然君實在是害怕他會在自己取靈果的時候離家出走了……

是以對於蕭然君來說肚子大了以後景期不再想着往外跑了便已經是件幸事。

到了□□個月的時候景真人已經憋得幾乎失去了理智。只有見到十一的時候才能稍微克制住一點兒。

又過了一個多月,情緒極度紊亂的景真人終於要生了。

服上一顆去痛的靈丹、剖腹取子對於景繁生這樣的身體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但顏蕭然還是老早就將已經有過經驗的秦榮請了來。

景繁生自問什麼傷沒受過,是以看着秦醫仙手起刀落地將他肚子剖開時的畫面,他連眼睛都沒怎麼眨過,只是眼角處微微有些濕潤。

——畢竟心裏想着終於可以解脫去浪了,能不喜極而泣嗎。

反倒是從來就沒有什麼表情的蕭然君,那神色痛苦的倒像是他要生了似的。

這是最後一個了,是最後一個了,他在心裏默念著。是他沒有經驗又沒有考慮周全,早知道要這麼生,他是決計不會在這方面動小心思的。

等從肚子裏剖出來的小孩兒被清洗乾淨,就算哭聲震天響,景繁生的好心情也一點都沒受影響。得知依舊是個男孩以後,他倒在顏蕭然的懷裏,笑嘻嘻地道:「我是不是該給他起個名字了?」

「……」無論是顏蕭然還是秦榮,亦或者是剛剛進屋看弟弟的十一都有了極其不好的預感。

景繁生又問:「今天是什麼日子?幾號了?」

「……七月初二。」十一忍痛回答。

景繁生一甩衣袖,「那就叫景初二吧,簡單的名字好養活。」

「嗯。」顏蕭然沒有任何異議地點頭答道。

……反正等初二築基了以後,就可以給他換個好名字了。

事實證明景真人這一回起名字沒起好。

與從小就極為懂事、長大也依舊勵精圖治的兄長不同,景初二小時候是個粘人精愛哭鬼小懶包,長大了以後更是成了個整天弔兒郎當地被前呼後擁著、身揣無數仙級法寶和神器的紈絝。

當然繼承了他爹的逆天顏值、外加每天都被自己一統兩界無人能敵的哥哥寵上天,景初二與一般大宗門裏頭的紈絝還不大一樣。

他簡直就是個混世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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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總想當主角[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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