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0章:

140.140章:

?這是掉牙了?

齊淑芳和金教授、齊婆婆齊齊看向七斤,果然看到他缺了一枚門牙。

平安瞪圓了大眼睛:「哥哥,你的牙沒了!」

她驚恐地捂著自己的小嘴,表情太誇張,肌肉沒到位,一看就很假,齊淑芳無語地看了女兒一眼,越大越古靈精怪,常常跟著大人起鬨。

一般兒童六七歲時就開始換牙,七斤過年就邁入八歲了,掉牙算是比較晚,幾天前,他下面的兩顆牙齒開始活動,搖搖晃晃總是不掉,忍不住了他還伸舌頭舔一舔,被齊淑芳糾正了好幾次,沒想到先脫落的居然是一枚沒有任何先兆的門牙。

同學中已有不少豁牙子的七斤擔心了好幾天睡不著,就怕自己也成豁牙子,醜醜的,現在看著掌心裡的門牙,淚眼汪汪,「媽,我成豁牙子了!」

七斤哭喪著小臉,傷心極了。

齊淑芳起身去倒水給他漱口,安慰道:「沒關係,過幾天就長出來了。你注意不要伸舌頭去舔,要勤快地刷牙漱口,這樣就能長出一口整齊好看的牙齒。」

喝完羊肉湯,金婆婆拿起七斤脫落的門牙扔到床底下。

「婆婆,你幹什麼?」平安興沖沖地跟在後面追問。

「上面掉的牙齒扔到床底下,往下長,會長得快一點。」金婆婆笑著解釋,當然沒有任何依據,就是老人流傳下來的說法,給人一種心理安慰而已。

平安手指塞到自己嘴巴里摸了摸牙齒,「婆婆,下面的牙齒掉了扔到哪裡?」

「笨蛋,肯定是扔到上面去啦,下面的牙齒往上長嘛!」七斤反應敏捷,馬上聯想到了這一點,說完,問金婆婆自己說得對不對。

「床頂上嗎?」平安踮著腳尖仰著臉去看架子床的床頂,差點往後仰倒。

金婆婆扶著她的後頸,笑道:「不是!」

「那扔到哪裡呀?」七斤和平安一起問道。

金婆婆指了指屋頂。

「屋頂?」

兄妹兩個顛顛兒地跑到門外,仰著臉只看到屋檐,七斤說道:「我記住了,等我下面的牙掉了,我就扔到屋頂上,很快就有新牙了。」

平安自告奮勇地道:「哥哥,我幫你扔!」

「你能扔上去嗎?」七斤懷疑地瞅著妹妹的小胳膊小腿,比了比,比自己低了一個頭,肯定沒力氣,還是自己扔吧,她抱著洋娃娃在一邊看著就行了。

聽到兄妹二人的童言童語,屋裡的大人莞爾一笑。

收拾完碗筷,行李安放妥當,齊淑芳回卧室給兩個小的餵奶,先喂母乳,喂到沒有奶水了再喂沖好的奶粉。

五一和五二五個多月了,長得十分壯實,五一體重是十九斤二兩,五二是十八斤四兩,兩個孩子的胃口都很大,齊淑芳的奶水一天只夠喂他們兩頓,其餘時間都是喝奶粉,每人每次都能喝掉一百多毫升。

吃過母乳都沒吃飽,喝奶粉時五一喝得急,咕嚕咕嚕喝完,打過奶嗝后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眼見齊淑芳抱起五二,他啊啊大叫著,伸手就想去奪五二的奶瓶。

冬天穿得厚實,他自己也沒那份爬起來奪奶瓶的本事,手腳亂蹬。

喂完五二,齊淑芳將他放在床上和五一併肩躺著,就是距離五二遠了點,剛放下去,五一就翹著腳想翻身,吭吭哧哧好一會兒翻過來,伸手就想去抓五二的臉,被母親輕輕拍了下來,「臭小子,別總是欺負你弟弟。」

找了個乾淨的玩具放到他手裡,他立刻拿著往嘴裡塞。

和五一的活潑完全不同,五二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眼皮子耷拉著,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葉翠翠聽到動靜過來敲門,看到一模一樣的兩個小娃娃躺在床上,一個睡得正香,一個費勁地想翻過來卻總是翻不過來,忍不住笑道:「淑芳妹子,這就是你今年生的那對雙胞胎啊?長得可真像賀同志。」

「葉大姐你來了?快請坐。」

齊淑芳讓了讓,葉翠翠坐在床沿上,仔細端詳五一和五二,回頭看到齊淑芳端著冒著熱氣的糖水過來,但讓她注意到的卻不是糖水,而是齊淑芳的打扮。

葉翠翠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打扮。

其實齊淑芳就是穿著簡單的白色高領羊毛衫和深藍色喇叭褲,毛衣外面掛著那串翡翠圓珠項鏈,餵奶時解開大衣沒有來得及扣上,優美的身體曲線一覽無遺。

葉翠翠盯著齊淑芳的褲子不放,褲子這麼緊,褲腿這麼大,像個喇叭一樣,都能掃地了。

齊淑芳沒發現葉翠翠的目光,她一邊扣上有機玻璃紐扣,一邊笑道:「葉大姐,你寄的信我收到了,好險,再晚一兩天,我就看不到了。你能把你當天看到的事情再仔細地跟我說一遍嗎?後來怎麼樣了?那個沈玲玲有沒有再來?」

葉翠翠回過神,「你家建國一腳把沈玲玲踹得老遠,我可真沒見過賀同志這麼生氣。哎喲喲,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形容沈玲玲妖里妖氣的樣子,難怪程光耀會被她勾上。我不是舉報她了么?當天就有人來把她帶走啦!不知道她怎麼狡辯的,第二天就出來了,蓬頭垢面地來找賀同志,可是賀同志壓根就沒理她!」

「後來呢?我家建國怎麼擺脫她的?」齊淑芳急切地問,心裡恨死了沈玲玲,她真沒想到這個時代會有沈玲玲這種人,這麼不知廉恥。

清楚沈玲玲對自己的嫉恨,齊淑芳隱隱猜到了沈玲玲的用意。

正因為猜到了,所以她才更生氣。

「後來啊!」葉翠翠笑了一聲,她真沒想到賀建國這麼有手段,雖然她無法確定柳葉為什麼會知道沈玲玲到城裡,但她猜,除了賀建國,沒有第二個人會把消息透露給柳葉。

柳葉不恨自己的丈夫,卻很死了和程光耀廝混的沈玲玲,程光耀蹲勞改的這幾年,她常常在左鄰右舍面前痛罵沈玲玲,話里話外都透著如果沒有沈玲玲這個狐媚子,自己丈夫不會變成這樣云云,並沒有因為程光耀現在回心轉意而消除對沈玲玲的憎恨。

別看柳葉長得丑,有點醜人多作怪,可她能幹,肯吃苦,早就不是鐵路局一個小小的清潔工了,而是管著整塊清潔方面的工作,工資級別升了兩級。

程光耀出來后沒有工作,全靠柳葉養活,他的回心轉意肯定帶著水分。

柳葉心裡明白,所以把程光耀看得很嚴,自己上班不在家時,就讓孩子看著程光耀,不上班時就自己看著程光耀,不准他出去鬼混,更把家裡的銀錢把得極緊,不叫程光耀摸到一分錢。即使如此,她還不放心,生怕沈玲玲再來勾搭程光耀,聽說沈玲玲出現在城裡,立刻如臨大敵,呼朋喝友,帶上一群娘家人堵住第二天剛出來的沈玲玲,痛揍了她一頓。

柳葉下手非常狠,她把挨過打的沈玲玲送到了革委會,哭訴沈玲玲想勾搭自己丈夫,順順利利地把沈玲玲送了進去。

這樣,她就不用擔心沈玲玲勾引自己的丈夫了。

齊淑芳目瞪口呆:「一個巴掌拍不響,當年的事情原因可不在於一個沈玲玲,程光耀也有份吧?柳葉這麼做,進去一個沈玲玲,難道沒有第二個第三個?」

「可不是嘛!」葉翠翠一拍手,「大概是物極必反,程光耀他跑了。」

「跑了?什麼意思?」

「就是沈玲玲又進去了,難免有人來調查程光耀,接著街坊鄰居就議論起幾年前的那件事情,程光耀抬不起頭,忍無可忍,偷偷觀察到柳葉藏錢的地方,然後卷錢跑了,到現在都沒找到。」真是看了一場又一場的好戲。

齊淑芳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對賀建國的潔身自好感到很自豪,因為他面對沈玲玲的做派沒有絲毫動心,而是當機立斷地處理,所以她很鄙視出軌的男人。第三者固然可惡,最可惡的卻是已有家庭的那個男人。第三者沒有身負責任,肆無忌憚,可男人卻忘記了婚姻中自己應有的責任。

但是,像柳葉這樣對於丈夫出軌,不怨丈夫喜新厭舊而一味憎恨第三者的行為,齊淑芳也是相當地不贊同。

狗改不了吃\屎,出過軌的男人,哪有那麼容易就改過自新。

浪子回頭金不換?得看是什麼人什麼事。

齊淑芳問道:「距離你給我寫信也沒多長時間吧?程光耀什麼時候跑的?」

葉翠翠想了想,回答道:「七八天了吧,具體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聽人說的,傳來傳去,傳到我這兒時,程光耀已經跑了兩三天了。不知道他跑哪裡去了,柳葉現在託人到處找他呢,還去找過沈玲玲的麻煩。」

現在已不像前些年那麼嚴了,也沒人敢在像以前那樣斗破鞋,因此沈玲玲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估計她也怕了,趕緊回了老家。

柳葉特地請了假,帶人跑到賀樓大隊的沈家大鬧,現在沈玲玲的名聲根本就不能聽了。

「這有什麼用?難道能找到程光耀?」

「當然找不到啊,程光耀肯定是有預謀地離開。」葉翠翠道,笑看著齊淑芳,「你就放心吧,那個沈玲玲肯定不敢再來糾纏賀同志。話說,沈玲玲真是你們那兒的?我看她可真夠不要臉的,難怪幾年前被判流氓罪。」

齊淑芳面露厭惡之色:「是。按照輩分,得喊我和建國一聲叔叔嬸子,所以她的行為才讓人覺得噁心。」

「難以想象。」

葉翠翠搖了搖頭,作為晚輩還想勾引長輩?自己舉報沒讓她進去、柳葉送她進去又任由她出來,真是太便宜她了。

「算了,不提她了。」

葉翠翠聽了齊淑芳的話,很快轉移了話題。

「淑芳,你穿的這條褲子是勞動布的吧?說樣子古怪吧,又挺好看,就沒人說你?」和街坊鄰居穿的衣服比起來,時髦是時髦了,可也有傷風化呀!葉翠翠忍不住又看了齊淑芳的褲子幾眼,裹得大腿緊繃繃,曲線畢露。

齊淑芳站起身轉了一圈,笑道:「這叫喇叭褲,現在可流行了。」

葉翠翠端詳片刻,認出來了,「這不是三穀圭子穿的嗎?三穀圭子穿的白色喇叭褲可好看了,偶爾能見到幾個年輕人穿,褲門開在前面,被人說是傷風敗俗,剛開始鬧出了好大的風波,原來外面都這麼流行了。」

「是啊,是啊,現在大街小巷都是喇叭褲,難道咱們這裡還沒流行起來?」

三穀圭子就是《望鄉》的女主角。

葉翠翠沒有回答,而是問道:「首都人都穿?」

齊淑芳笑道:「沒有人人都穿,大多數還是年輕人喜歡穿,現在人人都以一條喇叭褲為榮,沒有的都會買布找裁縫做。」她這條是馬瑚送的,牛仔布做的,帶拉鏈,一直沒穿,直到成為流行了她才拿出來,就不大顯眼了。

葉翠翠看了又看,顯得齊淑芳更加苗條了。

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紀,葉翠翠心裡羨慕,卻沒有勇氣跟著穿這樣的喇叭褲,她已經習慣穿褲門開在側邊並且肥肥大大的黑褲子了。

齊淑芳則不同,她骨子裡帶著對美的渴望。

「媽。」七斤進來,打斷了她們對喇叭褲的話題,葉翠翠來串門時他就問過好了,現在叫了一聲葉大娘,然後道:「媽媽,我的硯台放在哪兒了?我怎麼沒找到呀,我已經兩天沒練字了,今天得補齊。」

「是你婆婆收的,去問你婆婆。」齊淑芳道。

七斤哦了一聲,剛要離開,葉翠翠笑道:「七斤這是換牙了?成小豁牙子了。」

七斤立即緊閉著嘴巴,像蚌殼一樣撬不開。

雖然大人的嘲笑里都帶著善意,但是七斤心裡很不高興,他覺得自己受傷了,果然豁牙子備受歧視,他好希望新牙早點長出來了。

傍晚,賀建國頂著寒風回到家,寒暄過後見大兒子一聲不吭,問發生什麼事了。

齊淑芳和金教授夫婦顧忌著七斤的自尊心,都沒有開口,平安可就沒有任何顧忌了,她捂著小嘴巴咯咯直笑,「哥哥的牙沒了!」

「牙沒了?」賀建國嚇一跳,連忙把小兒子塞到妻子懷裡,輕輕掰開大兒子的嘴,只看到缺了一顆門牙,頓時鬆了一口氣,「安安說話不清不楚,害得我以為七斤沒牙了。不就是換牙嗎?男子漢大丈夫,不用擔心。」

賀建國說著,拍拍七斤的小腦袋。

七斤晃了晃腦袋,「我是男子漢大丈夫了,不要再拍我的頭。」

缺了一顆門牙,嘴巴漏風,他這句話說得就有點不清楚不幹脆,眾人都聽出來了,強忍著笑意,一起點頭贊同他的說法。

心裡受到安慰的七斤不再糾結一顆牙齒的丟失,很快活潑起來。

齊淑芳鬆了一口氣。

葉翠翠不經意間的笑話讓七斤沉悶了小半天,現在終於好了,看來以後千萬記得阻止大人們對孩子的笑話,哪怕是善意的,也會讓孩子覺得丟臉。

顛鸞倒鳳之後,夫妻夜話,齊淑芳這麼跟賀建國說。

賀建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她的後背,贊同道:「咱家的孩子都很聰明,確實該注意點。」暗暗記在心裡,務必照顧好幾個孩子的尊嚴,不能因為他們年紀小就不把他們當大人,有時候善意的笑話也能帶來惡劣的影響。

齊淑芳輕輕喘息著,沒有問起沈玲玲的事情。

她沒問,賀建國卻主動提起,和葉翠翠說得差不多,也承認了是自己把沈玲玲來城裡的消息透露給柳葉知道。

不是他不想親自出面處理沈玲玲,而是這種事太敏感,事關生活作風問題,就算他根本沒做過,真鬧出來,也會惹得一身騷,主要是管不住別人以訛傳訛,傳到後面就會變味兒了,索性他就置之不理,轉而借了柳葉這把刀。

「沈玲玲這是怎麼想的?虧她做得出來。」齊淑芳眉頭緊皺。

「不說她,耽誤我們的時間。」賀建國摟著妻子,「這次寒假能在家裡住多久?你是等我休息一起回老家,還是先自己回老家一趟?」

「二十來天吧,能在家裡住半個月左右,元宵節前後就得回去上課了。」齊淑芳先回答一個問題,然後接著回答另外一個:「等你休息了一起回去,我一個人怎麼帶四個孩子呀?老師和師母肯定是不想回去,主要是沒地方住。」

「嗯,那就一起回去。」

齊淑芳把賀建國不在首都發生的一些事情告訴他,他也把齊淑芳不在古彭市發生的一些事情告訴她,你一言我一句,說到眼皮子睜不開了才酣然入夢。

次日一早,齊淑芳被兩個孩子的哭聲吵醒,開啟新一天的生活。

差不多一年沒回古彭市,齊淑芳少不得這家走走,那家拜拜,送上特產,聯絡聯絡感情。

齊淑芳給賀建國準備了一塊玻璃種帝王綠的翡翠平安無事牌,她託了段良才很長時間,花了不少錢,段良才才搞到這麼一塊半個巴掌大的厚裝翡翠,另找名匠打磨,如意祥雲做牌頭,編了紅繩穿過牌頭,給賀建國掛在脖子上,藏在衣服內,以保平安。

美中不足的是這塊翡翠是白璧微瑕,牌子上有一個針尖大的小黑點,沒有任何辦法去掉,所幸上身不顯,而且很難尋到比這更好的。

妻子送的禮物,賀建國表示很喜歡。

看到齊淑芳首飾盒裡斷成四截的三色手鐲,賀建國一愣,「怎麼有斷鐲?」

「這個啊?」齊淑芳單獨拿出來用手帕包好,「你忘記了?這是咱們在郁家首飾盒夾層里得到的那隻斷鐲,剛開始和印章房契地契照片放在一起的,後來我清洗家裡的珠寶首飾時拿出來就忘記放回去了,在首都拿首飾來戴時才發現,明兒給郁家送去。」

房契、地契、照片和印章都還給郁李了,沒必要留下這隻沒有用處的斷鐲,再說人家郁李送了印章和硯台作為謝禮,後來又送了不少自己親手繪製的字畫。

賀建國想起來了,「那就吃過晚飯後送去,明天咱們得回老家。」

「嗯。」

夫妻兩個跟金教授和金婆婆說了一聲,攜手到了郁家。

對於郁李來說,賀建國和齊淑芳算是他的恩人了,對方保存的東西都很有紀念意義,見到他們,郁李特別熱情地請進堂屋。

巧得很,陳寧和他的祖父亦在郁家。

大家都是熟人,連介紹都不用介紹了。

陳老含笑向賀建國夫婦道謝,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助,自己一家四口熬不過這場浩劫,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助,陳寧不會如願考上大學,擺脫先前的成分。

「大家都是朋友嘛,用不著這麼客氣,您老這麼再這樣見一次謝一次,我和建國以後可就不敢去您家了。」齊淑芳擺擺手,直接掏出用手帕包著的斷鐲,「郁老,斷鐲應該也是您家的,當時忘記了,今天給您送來。」

郁李打開一看,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爹!」郁鵬驚呼。

「爺爺,怎麼了?」這是郁李的孫子們。

「沒事,沒事!」郁李朝他們搖了搖手,過了好一會,他伸出衣袖擦了擦眼淚,對賀建國和齊淑芳道:「見笑了,猛地看到亡妻之物,不免睹物思人。」

這是郁李夫人的東西?難怪當成寶貝放在首飾盒夾層里,和印章契約等物一起。

齊淑芳忙道:「這是人之常情,您不用這麼說。」

郁李向她和賀建國道謝,二人連連說不敢當。

「當得起,當得起。」郁李說道,「當年二位沒有任何私心地就把印章照片等物還給老朽,不求任何回報,老朽感激涕零。現在二位又親自把斷鐲送來,並沒有因為手鐲已斷而不當做一回事,老朽啊,都不知道說什麼感激的話才好。」

郁李和亡妻感情深厚,又因為家裡成分不好連累亡妻慘死,家破人亡,所以,雖然是亡妻戴過的斷鐲,但他卻當作寶貝一樣,對賀建國和齊淑芳的感激也發自肺腑。

聽說是亡母之物,郁鵬感激地看了賀建國和齊淑芳幾眼,也連聲道謝。

陳寧在郁家就像在自己家,熟練地給大家倒茶,笑嘻嘻地道:「道謝的話就不用多說了,快來喝茶吧!建國哥,淑芳姐,我最近得了幾件好東西,趕明兒請你們欣賞欣賞。」

「好啊,什麼東西?」

齊淑芳以為他又想脫手來著,哪知對方卻道:「三川爺爺送我的,我誰都不給,就是覺得東西不錯,請大家欣賞把玩,看看東西好不好。」

只是看?不是賣啊?齊淑芳心裡有點失望,臉上倒是沒露出來,笑道:「你跟前有郁老和陳老兩位收藏大家,讓我們看了之後再作評論,豈不是讓我們班門弄斧?何況,你剛剛自己都說是好東西了,還來問我們幹嘛?不會是得了好東西故意來炫耀,讓我們羨慕的吧?」

陳寧嘿嘿一笑,他就是這麼打算的。

這幾件都是好東西,就算不是無價之寶,也算價值連城,很得陳寧的喜愛,原來是陳三川被抄家前藏下來的,據說還有不少東西,他現在和陳老關係走得近,就送了幾件文人賞玩所需之物給陳老,陳老轉手給了陳寧。

也因為藏匿下了不少財物,陳三川的兒女都回來了,一家團聚,和和美美。

陳老夫婦和兒孫是同甘苦共患難,在浩劫期間不離不棄,對於陳三川的兒女因為陳三川身居老宅手握財物而回來請罪,痛哭流涕地說自己和陳三川斷絕關係是不得已而為之,陳老一直不以為然,雖然清楚他們曾經的難處,但就是難以原諒。

可惜,陳三川不是他。

陳三川吃了那麼多年的苦頭,晚年想和家人團聚一起生活,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和回來的家人維持著表面的父慈子孝。

賀建國和齊淑芳離開郁家時,陳老也攜孫告辭,回到家看到來自己家抄書還沒回去的陳三川,陳老皺了皺眉,「三川啊,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休息?就算你愛書成痴,也不能沒日沒夜地抄書。天這麼晚了,今天就別回去了,在我家睡下吧。」

陳老夫人在一旁道:「我也這麼跟三川說,讓他休息休息再抄,可他不聽,今兒一天都在書房裡奮筆疾書,嘴裡答應得好,身子一動不動。」

陳三川抬起頭,臉上一片迷茫,好像沒反應過來。

陳老對此習以為常了,好笑地道:「我剛才的話你不會沒聽進耳朵里吧?」

「哥,你說什麼了嗎?我沒聽清楚,一會兒再說,我還差幾頁就抄完了,你讓我先抄書吧。」陳三川低下頭,繼續抄寫。

陳老嘆息一聲,回卧室換了衣服。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陳三川伸了個懶腰,放下手裡的筆,拿著抄寫好的書走進堂屋,「哥啊,你剛剛說了什麼?我現在有時間聽了。」

「我說你今晚別回去了,在這裡住下。」陳老沒好氣地回他一句,然後提起賀建國和齊淑芳,「他們不是你的恩人嗎?雖然他們年紀輕,但確實是他們救了你的命,馬上就要過年了,你手裡又不缺錢,買點禮物去他們家走一趟,我們家我也打算讓阿寧去。」

陳三川哦了一聲。

過了一會,他突然反應過來了,「淑芳丫頭回來了?她不是去首都了嗎?」

「是去首都了,但現在放假了呀。」陳寧笑嘻嘻地開口,「今天在郁爺爺家見到淑芳姐和建國哥,不愧是在首都生活的人,看起來就是不一樣。我也在首都上大學,也經常去表哥家玩,可就沒養出他們的這股氣勢。」

陳三川點點頭,沒有答應堂兄的挽留,徑自抱著抄好的書回家。

剛進家,他最疼愛並且現在和他住在一起的兒子陳宇迎出來,滿臉笑容化為一點點的無奈,「爹,您又在堂伯家抄書了?照我說,咱家現在不缺錢,您要是喜歡,掏錢直接買來不就行了?何必浪費那個時間去抄,天天累得腰酸背痛。」

「你懂什麼?」陳三川瞪他一眼,「你堂伯我堂哥,那才是一家子愛書成痴,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會把自己家的書送給別人,除非是自己的手抄本。」

陳宇確實不理解,不就是書嗎?難道比得上金子銀子?

十年浩劫期間,受祖輩成分連累,陳宇被下放到偏僻農場勞動改造,早就將讀書人的風骨扔到了九霄雲外,現在他非常重視錢財,有錢能使鬼推磨。所以,得知老父手裡藏匿著大筆財物沒被紅\衛\兵抄走,他立刻攜家帶口地趕回來,幸好自己老父不計前嫌地留下了自己一家,將來他手裡那筆財物自己肯定能得到不少。

想到這裡,陳宇對陳三川的態度更加殷勤了。

「爹啊,咱家票證不夠花,如果買高價糧就得多花錢,錢又不夠花了,你把大黃魚小黃魚再拿兩個出來換錢吧。爹你待過的賀樓大隊今年搞什麼家庭聯合承包制,好傢夥,秋天真是大豐收呀,家家戶戶有餘糧,有不少人偷偷把糧食送到城裡來賣。」

聽到賀樓大隊四個字,陳三川忙問具體情況。

鄉下很多公社、生產隊的社員都沒有餘糧,還是按照一年三百六十斤的口糧來發,只有賀樓大隊不是,他們收的糧食除了交公糧、還種子以外,剩下都歸自己,大部分人家都有幾千斤糧食,有很多蔬菜,能拿出不少去黑市賣掉。

陳三川暗暗心驚,道:「沒想到賀建黨膽子這麼大,要是沒豐收該怎麼辦?」

陳宇笑道:「爹你管這麼多幹嘛?反正現在是大豐收,並且在改革開放的政策下,成為其他公社和生產大隊效仿的模範村。」

「嗯。」

陳三川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根大黃魚讓陳宇去換錢買高價商品,自己帶著陳宇拎著東西去賀家時,卻只有金教授和金婆婆在家,而賀建國和齊淑芳帶孩子回老家了。

賀建國一家六口回來,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能不熱烈嗎?現在大伙兒都知道包干到戶的主意出自他們兩口子,如果沒有他們兩口子,哪有現在的好日子?以後也不用擔心挨餓受凍了。

很多人都圍著看五一和五二這對雙胞胎,樂得五一手舞足蹈,眼睛都看不過來了。

張翠花抱著五二,笑看在賀父懷裡蹬著兩條小腿的五一,「淑芳,你可把五一五二帶回來了,咱們這兒啊真是很多年沒出過雙胞胎了,在五一五二前面的雙胞胎也是十幾年前出生的,現在都快上初中了。」

眼見大家都不問自己和哥哥,平安不樂意了。

她抱著賀建國的腿,扁著小嘴,紅著眼圈,撒嬌道:「爸爸,爸爸,你快抱抱我,你快抱抱我呀!大家輪流抱弟弟,都不喜歡我啦!」

賀建國把她高高抱起,笑道:「誰說的?大家都很喜歡你。」

「騙人!」平安小手亂指,明明都在看弟弟嘛!

王春玲道:「喲,平安這是吃醋啦?七斤呢?七斤,你怎麼不說話呀?從進了門到現在除了叫人就沒張過嘴。」

七斤緊緊閉著嘴巴,笑眯眯的就是一聲不吭。

齊淑芳含笑解釋原因,眾人都覺得好笑。

一番忙亂之後,大家知道賀父一家子肯定有話說,就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好不容易才還賀家一個清凈,堂屋裡只有賀道星圍著雙胞胎團團轉,這個看看,那個看看,轉來轉去,都快轉暈了也分不清哪個是五一,哪個是五二。

王春玲鄭重地向齊淑芳道謝,如果齊淑芳阻攔的話,賀建國不會借那麼多錢給他們家,也不會每次都給他們帶來不少稀罕東西給孩子打牙祭。

「大嫂,看你,咱們是一家人,本來就應該相互幫忙。」

王春玲眼裡含著淚花,「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還說打斷骨頭連著筋,難怪都想有兄弟相互扶持著,免得一個人孤掌難鳴。」她現在很後悔自己當初嫉妒齊淑芳的行為,還好來得及,她沒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何況王春玲並不是很壞的人,齊淑芳早就原諒她了,忙和張翠花一起勸她,妯娌三個坐在裡間說話,爺們則在外面談論。

賀家內外,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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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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