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6.第 6 章

又去買了點布料,邢戰並沒有直接回水月人家,而是去了靈修齋。

依然是昏暗的屋子,依然是滿室靜默的玉雕人偶,連午後灼人的陽光都無法給這方寸之地帶來任何暖意。翡翠正趴在櫃枱上一動不動半睜着眼睛,也不知道它是睡着還是醒著。

邢戰一進門就喊:「宋老闆,我又來打攪你了。」

宋游玄從黑暗中走出,手裏端著茶船,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

「邢老闆今天氣色不錯,嘗一嘗你帶來的茶。」

宋游玄說着自顧自地泡起茶來,洗茶、沖泡,分杯,每一個動作都從容不迫,令人賞心悅目,即使不喝茶,只看他泡茶都是一件美事。

一杯香茗奉到邢戰面前,邢戰喝了一口放在一邊,從口袋裏摸出平安扣在手裏把玩:「宋老闆啊,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請說。」宋游玄笑盈盈道。

「昨天晚上你真的是聽到吵聲,才給我打電話的嗎?」

「不然呢?」

邢戰直勾勾地盯着宋游玄,想從他難辨歲月的臉上看出些端倪,但宋游玄始終淺笑安然,不露絲毫破綻。

宋游玄的怪異,邢戰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但他總覺那是別人私事,沒有必要刻意打聽,可現在生活里有了他侵入的痕迹,就不能繼續假裝不在意。

不過邢戰能感覺到宋游玄並無惡意,甚至還送他平安扣護身。

「其實前幾日晚上你那就吵得不行。」宋游玄笑道,「我以為你會儘快解決,沒想到拖了那麼多天,很顯然邢老闆被人低估了。」

邢戰瞄了宮牧一眼,後者正若無其事地整理衣袍。

邢戰晃了晃平安扣:「謝謝。」

宋游玄微笑:「雕蟲小技。」

「但是我這個人不太喜歡欠人情,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快開口。」

「其實……」宋游玄長嘆一聲,眉宇間染上難得一見的哀愁,但這哀愁很深,深得化不開,「只要邢老闆能經常來我店裏坐坐,於我就是天大的恩德。」

邢戰不解,但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也就沒有深究,喝完杯中的茶,又道了一聲謝后離開。

「你看得出他是什麼人嗎?」邢戰問宮牧。

宮牧懶洋洋地飄:「你看他幾歲?」

「三十多?不過他古里古怪的你說他四十多我也信,單看臉的話,二十多我也信。」

「他少說也要一百多歲了吧,修道之人總有些駐顏之術。」

宮牧等著邢戰驚嘆「哇一百多歲」「啊你這都能看出來」之類,沒想到邢戰只是默默地低頭沉思。

「怎麼了,你又要去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

邢戰一巴掌扇在他腦後,雖然穿過了他的腦袋,可宮牧還是有種要被他扇飛的感覺,於是憤怒地瞪着他。

「他有求於我。」邢戰思索道,「我很好奇,像他這樣的人會有什麼需要向我求助的。」

口袋裏的手摩挲著平安扣,且不論宮牧的猜測真假,平安扣替他擋了骷髏頭一擊是親眼所見,一個能送出護身平安扣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他希望自己經常去坐坐,其背後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正想着,邢戰一抬頭,停下了腳步。

一個身材幹瘦的男人站在水月人家門口,既不進去也不走,就陰沉地盯着來來去去的客人,他不是別人,真是咖啡館的老闆呂衛。

說來也是神奇,昨晚剛驅了鬼,今天一上午的客人就多了起來,即使桌椅搬空了幾張,窗戶少了一扇,也絲毫不影響正常營業。

「呂哥。」邢戰堆起笑容迎上去,摸出一根煙遞了上去,「站在這裏幹什麼,不進去坐會?」

呂衛不接煙,也不說話,只是沖他冷笑。

邢戰假裝看不懂他的表情,依然笑得樂呵呵的。

「邢戰,生意不錯啊!」呂衛陰惻惻道。

邢戰眯起眼睛:「小本生意而已,遍地黃金大家各賺各的,你說對吧?」

呂衛又笑了一聲,面頰抽動了一下,那一瞬間,邢戰看見他臉上出現一層黑霧,隨即迅速滲透入皮膚。

這一幕太快,以至於邢戰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呂衛轉身離去,剛走出沒幾步,一個背着雙肩包,身穿牛仔褲格子襯衫的年輕人攔住他的去路:「這位先生,我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神,近日必有血光之災……」

「滾!」呂衛大喝一聲,將人推開。

年輕人不放棄,追着他跑:「哎,我說真的!你等等……」

邢戰目送他走遠,發現手上還夾着一根煙,習慣性地塞到嘴裏,剛要點燃,就看見宮牧正在斜視他。

「看什麼!」邢戰咬着煙,心虛地嚷。

宮牧沉默。

「我就聞一聞,不抽!」

宮牧繼續沉默。

邢戰無奈之下丟掉香煙:「媽的,活見鬼了!」

「你說得沒錯。」宮牧冷冷道。

當夜,邢戰歇業后沒有像平時那樣立刻上床睡覺,而是又拿出逆陽鏡擺弄起來。

宮牧飄到桌上盤腿一坐:「你還在猶豫什麼?」

邢戰將鏡子翻來覆去,銅鏡的一面模模糊糊地照出他的影子:「我在想怎樣確定這面鏡子是呂衛藏的,雖然十有八.九是他,可萬一猜錯了,豈不是冤枉了他?」

「就這事?那簡單。」宮牧輕鬆道。

「你有辦法?」

「那當然!」宮牧頗為得意,「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幫你查。」

「什麼條件?」

「每天清晨日出東方時,是我修鍊的最好時間,我希望你能帶我去公園,或者綠化多的地方,以便我吸收自然靈氣。」

邢戰抽了抽嘴角:「你沒搞錯吧?你知道我每天在茶坊里忙進忙出有多累嗎,你還不讓我多睡一會,還要我天不亮就帶你去公園遛彎兒?」

「我早一天修鍊到能脫離銅錢對你來說不也是一種解脫?你自己看着辦吧!」

宮牧挑着眉瞪着眼,如果是成人版的他做這個表情,那是極具威懾力的,但少年版的他眉目俊俏臉上還有嬰兒肥,眼睛一瞪怎麼看怎麼像撒嬌,更重要的是他自己還沒意識到。

邢戰這人你要是跟他橫,他絕對比你還橫,但要是別人給他來軟的,那他就抵擋不住。

宮牧那粉嫩的臉一虎,邢戰的心就軟了,哄小孩兒似的去摸宮牧的頭:「行吧,我當兵那會不也天沒亮就起來跑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因為坐着的關係,宮牧沒有躲開,被他摸了個正著,堂堂熒惑星君被人摸頭,但偏偏現在這副模樣又硬氣不起來,於是抱着腦袋很是鬱悶,可又不知道為什麼有種熟悉的感覺。

「好了,我已經答應你了,你快說有什麼辦法能查清楚?」

宮牧沒再細想,跳下桌子飄然落地,跺了跺腳:「土地老兒,出來!」

在邢戰驚愕的目光下,他的屋子裏冒出一團青煙,一個相貌英俊,身着黑色西裝,帶着一副眼鏡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走出來:「星君,你找我?」

邢戰目瞪口呆:「這是土地公?土地公不應該是個拄著拐杖的小老頭兒嗎?」

男人斯文地沖邢戰欠了欠身:「你好,本人是本地的土地公,首先我必須糾正一下,土地公只是一個職位名稱,具有一定資質的神仙都能報名參加選拔,其次,隨着時代的演變,天庭和地府的公職人員也越來越注意形象。根據研究表明,我現在的這個形象,最容易獲得他人的好感,更加便於展開工作。」

「行了行了,別啰嗦了。」宮牧不耐煩,「快點幫我查個事。」

「星君請說。」

「看見這面鏡子了嗎?幫我查一下最近十天,也許半個月是誰藏在這家茶坊門口的?」

「請稍等。」

土地公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有點像平板電腦的東西,仔細查閱起來,很快鎖定了方位和時間。牆壁上投射出一個畫面,黑暗中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走到水月人家門口,東摸摸西摸摸,找到石墩下一塊鬆動的磚頭,拔.出來后又把一個黑布包埋了進去,埋好之後那人緊張地四處張望,正是呂衛。

「嗯,行了!沒你事了,回去吧。」宮牧地揮了揮手。

土地公推了推眼鏡:「星君,歡迎你輪迴到本地,身為本地的行政人員,我有必要提醒你,本地有大量黑白無常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拘回地府的遊魂惡鬼和沾染邪氣滋生的妖魔,因此你的工作是十分艱巨的。」

剛剛還霸氣十足的宮牧一下子抓狂了:「為什麼我總是要給黑白無常擦屁股!」

土地公無視他的怒吼,把平板電腦一轉,長串的名單嘩啦啦地從裏面掉出來,鋪滿了一屋子還在繼續掉。

「哎哎,可以了,這是我家!」邢戰跳到床上。

土地公癱著一張臉:「南松大學三年級學生張某某,因期末考試成績不佳跳樓自殺,其靈魂至今還在學校不肯離去,經常嚇唬晚自習的學生,造成惡劣影響;蒙陽路327弄居民李某某,因夫妻感情不和,被丈夫謀殺,案件未破,其靈魂至今還徘徊在小區,經常在半夜哭泣擾民;流彎河居民林某某,因在河中游泳不慎溺斃,其靈魂……」

「夠了夠了!」宮牧趕緊打斷他,再讓他說下去,恐怕說到天亮都說不完,「我都知道你不用一一重複,我現在不正想辦法恢復力量,然後懲奸除惡嘛!你快走吧!」

「好的,日常問題你可以隨時找我。」土地公退回青煙。

「等一下!」宮牧突然想起了什麼,把土地公拽到角落,「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個忙,我想回天庭一趟,我有個很重要的信息想要查詢一下。」

土地公的鏡片閃過一道光:「星君,根據《天庭律法》第四十八章第一百二十九大則第三千五百二十六小則第兩萬零六百七十二條,你在修完九世前,無法回天庭。」

宮牧咬牙切齒:「就當給我放個風?」

「根據《天庭律法》第……」

「好了!閉嘴!你快走吧!」宮牧把人推進了青煙。

自從那日邢戰問他究竟犯了什麼天條,他發現根本想不起來后就很在意,但又無法回去查個明白,實在是心癢難耐。

屋子裏總算又安靜下來,宮牧一轉身,看見邢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宮牧乾笑幾聲:「你看,我的工作有多繁重。」

「呵呵。」邢戰側目,「不就是個服刑人員嘛。」

宮牧黑著臉,無法反駁:「現在確定是呂衛了,你打算怎麼辦?」

邢戰把鏡子包好放好,冷哼了一聲:「我這個人一向是拾金不昧的,當然是要物歸原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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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鬼有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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