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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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湖水悉數湧進來,長長的甬道變成巨大的進水口,而因為巨大的外部擠壓,那甬道已經開始變形,斑斑點點的光芒透過牆縫湧進來。

楚王也頗為狼狽,連嗆了兩口水,強行扣住一塊石磚這才勉強站了起來,水以肉眼可見的可怖速度上漲,幾乎瞬間已經到了腰間。

他心急如焚轉頭四處搜尋辛匯的下落,但是入眼所見皆是渾濁的湖水,而那些原本堆積的骨架骷髏被水一衝,已經盡數堆積到了地宮另一處。好在這些枯骨不能浮在水面,否則隨隨便便一根利骨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但是這沉積多年的味道也足夠醉人了,他的胳膊受了傷,軟甲誰能防護,但在水中便顯得礙事了。

便在這時,突然一雙手按住了他腰間,楚王大驚,待要動手,卻聽見咕嘟嘟的吐氣聲音,接着便是辛匯那幾乎崩潰的聲音。

「好臭……臭……」她噗噗吐出幾口水。

水已經到了辛匯胸口。楚王抓住她的手:「我們要儘快離開這裏。」

辛匯伸手去解他的軟甲:「我們一起游出去。」

楚王面色變得很難看:「不行,絕對不能出去。」

這個時候告訴她,湖水裏面有會吃人的瘋魚,恐怕會直接將她嚇昏吧。

「不游出去水一上來,就再也沒機會了。別怕,我會鳧水,我帶你。」她信心滿滿。

額頭上被石門撞出的傷口緩緩留下鮮血來,滴答滴答落在水裏,有水草一般的陰影盤旋在兩人周圍。

楚王看着她。孤注一擲般。

「把玉環給我。」辛匯一愣,這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武安君落下的那個玉環。

他舉起那枚玉環,在幽暗中,玉環有淡淡的玉光,而接觸到水后,玉環裏面隱隱可見兩尾赤紅的魚影。

玉環入水,四周那些繚繞的陰影頓時又退開數尺。

「它們怕的果然是這個。」但是是玉環本身還是玉環裏面的東西呢。

他略一沉吟,望向那外面搖搖欲墜的地宮外牆,斷龍石一動,整個地宮將會和外面的主殿一樣緩慢倒塌,沉入湖底,變成一個徹底的水下墓室。

而為了保護這個宮殿,在湖水裏面本就有一種見到血便會瘋狂的魚群,而它們的剋星,唯有這特殊奇異的胭脂魚而已。

胭脂魚食物為其他魚類的內臟,它們體形細小,只要鑽進魚腹中,那這魚基本便是回天乏力,只是等死罷了。

外牆倒塌,外面的嗜血魚湧進,他們必死無疑,如果在外面的魚湧進來之前,他們損毀了玉環,很可能會被周圍環繞的這些蛇蟲生吞。

他垂頭看向正在賣力幫他解開軟甲的辛匯,他曾在各種場合聽過穆家姐妹別有深意的暗示,他也曾聽聞辛匯出嫁之時,陳國太子於雙闕上逆風相送,聽聞過他們曾可能會有的婚約,可能那也是一開始他心中芥蒂的所在吧。

胭脂魚需要處子的血才能瞬時繁衍。

而在此之前,他另一隻受傷的胳膊緩緩沉在了水裏,血跡緩緩蔓延,而他微微側過身體,和辛匯隔開一點。。

「如果,一會有危險,你先爬上那廊柱,能拖多久便是多久。奈落殿傾覆,聲勢甚大,也許會有一線生機。」他沉穩淡然的囑咐。

「別扯那些沒用的——你這扣子怎麼這麼緊?」辛匯滿頭大汗,頭上的血混著汗水,順着眉毛往下淌,她胡亂抹了一把,「出來混,講義氣!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楚王被她逗笑了:「你倒是講義氣。」

他接着說:「等下可能會有點痛,你忍一忍。」

?痛?好好的怎麼會痛?

辛匯還未問,腦袋便被砰的砸了一下,方才撞破的頭這回徹底嗡嗡響起來。

好痛!

她清晰聽見玉環裂開的聲音,有細膩柔軟的東西落在滴下的血水裏,便如同巨大的潮汐一般迅速暴漲起來,她甚至聽見水裏稀里嘩啦的撲水聲,水已經到了她的肩膀,辛匯腦子暈乎乎轉了一圈,意識消失前。

說好的好兄弟,講義氣,他怎麼能這個時候打她

趁著被楚王摟住的瞬間,她有氣無力罵道:「王——」

楚王一邊將預備好的衣袖布條替她包裹上,一邊軟語應道:「我在。」

「——八、蛋……」!她用盡全力吐出最後兩個字,徹底昏了過去。

辛匯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之後,這期間,她做了無數噩夢,一會是哥哥帶她去春狩,一會是她翻牆出了辛府,一會她又去了香酒樓聽說書,但無論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總能聽見有人不厭其煩的喊她。

「珍兒,珍兒。」

煩人。她在心裏罵道,喊喊喊,要是被爹發現了,罰跪的可不是她?挨罵的可不是她?

「珍兒,珍兒。」

她皺眉,這人真是有病啊,喊魂呢。

「珍兒,珍兒。」

聲音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辛匯覺得自己腦子好像少了些東西,她在夢中用力的想着,想啊想啊,她終於想起來了。

那不就是那個最後關鍵時候給了她棒子的楚王嘛。

一個念頭醒悟,整個人便漸漸回神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四周很亮,她蹙眉,有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的窗帘上慢慢照射進來,適應了視線,終於看清楚,這裏正是朱子房。

房間中間擋着屏風,是楚王日常起居之地,四周一個婢女都沒有。

她只覺得喉嚨乾澀難忍,想起身尋些水喝,剛剛微微動身,便覺察到身體的異樣,那一隻曾被景瑋用了針扎的大腿麻麻的竟有些失控,她再想用力,便聽見外面有人說話。

大約外面先前的溝通並不愉快,所以,之前是短暫的沉默和僵持。

「所以,王上心意已決?」是晏隱的聲音,帶着失望和不滿。

楚王沒說話。辛匯發誓她並不想偷聽,但晏隱的聲音太大了。

晏隱又緩緩道:「家國天下,原來王上竟是如此考量?」

「奈落殿傾覆,景瑋不知所蹤,而姜慈拚死逃出,二十萬帶甲之士陳兵邊境,王上便是忘了你我之約,也當知道,此刻馳援陳疆是多麼愚蠢的事。」

「放棄自己的盟友,去相信一隻野狼的話,那才是真的愚蠢。齊國狼子野心,唇亡齒寒。」

楚王頓了頓:「況且,你的仇人,應該只是那個和你毫無血緣關係的男人而已。」

「呵呵。王上此舉,是為了她吧。」晏隱冷笑,「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王上在地宮冒險所為——也當真讓臣小看了王上的情義。難道王上那時候竟沒有考慮過,如果她並非處子,而崑崙環裏面的也非胭脂魚,那碎了玉環,不止是蠱蛇,還有外面的血魚,它們只要一瞬便可以奪人性命?王上,如此冒險,變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那你呢?如果不是你進了猶九園,先去注意到那個蠱女,珍兒也不至於受傷過重現在還未醒來?」

辛匯默默道:王上您真的不覺得這和您敲頭的力度更有關係嗎?

「王上這是在怪我?」晏隱隱忍道。

「是。我是怪你。晏隱,你我同軍數載,一起入伍,一起衝鋒,一同被大司馬懲戒,也一起入主楚宮。我以為我們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你自己說,這些年來,你我之間,我可曾以君臣之禮束縛於你,可曾失約於你?而你,以我的身份,在陳國接納女俘,擅違軍紀,是我幫你按壓下來,但你明明知道苑齊可能有問題,但是仍然將她送進了壽寧宮,明明知道她行跡有異,仍然在坤和宮滅蠱時放了她一馬。」

「我是為了拷問出她背後之人的下落。」

「拜你所賜,楚宮的禁地,至此徹底淪落。」

晏隱不語。辛匯聽的心驚,默默滾回床上。

「但讓我最沒有想到的是,事後你處決了所有參與拷問苑齊的暗衛。」

「我的東西,其他人不配碰。」晏隱終於說出實話,聲音帶着冷冷殺意。

楚王似乎嘆了口氣:「你便是這樣。心口不一。若你真的這麼想,何苦將她送走。」

辛匯看着房頂:那是因為人家苑齊根本不愛他好伐。

楚王慢慢補充道:「就算留不住她的心,留住人也是好的嘛。」

辛匯:噗……一口老血。

「你不看看珍兒嗎?」似乎晏隱要預備離開了。

「不看。」晏隱回答的乾淨利落。

不看就不看,誰稀罕似的。辛匯在心裏默默回答。

「她到底是你的妹妹。」楚王道,「便不是為了王后的身份。」

妹妹?辛匯張大嘴。

誰是誰的妹妹?她是晏隱的妹妹?她瞠目結舌中想起那日奈落殿中,景瑋那寓意深遠的話。

——「但是,我選擇的傳話人,似乎有點不妥當。」景瑋似乎有些可惜,「晏隱這人,心思深沉,為了他自己的算盤,也許並不會顧忌自己的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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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消瘦美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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