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章

16.十六章

洛意拆信看了一眼,南塘觀她的神色,低聲問道:「主子,信中說了什麼?」

洛意麵無表情,又盯了那信上的字片刻才放下道:「駱文的事情,晉陽太子要親自來處理,他如今已經動身了,恐怕幾日之後就要到了。」

「太子親臨黔城?!」南塘亦是一驚,晉陽太子自平定戰亂之後便一直待在京城當中,這般親自動身前來還是頭一回,看來太子將此事看得極重。洛意將信重新折好,放回那信封里,淡淡道:「以我對這位太子殿下的了解,他絕非這般衝動之人,他既然決定前來,那麼此事定然非同小可。南塘,你去吩咐下人收拾一下迎接太子殿下到來。」

南塘連忙應下,洛意接著便又起身道:「事情也差不多了,我出去一趟。」

南塘一怔:「主子,你去哪裡?」

「書院。」洛意勾起唇角,一掃方才認真冷肅的模樣,朝南塘笑到。

南塘直直瞪著洛意,洛意也不去管他,徑自往外而去,對於她來說,太子的到來並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那位太子她見過幾次,那位在疆場上橫掃敵軍,在朝堂中威懾百官的太子,並不是一個好相與之輩。

她如今只希望那位太子不要正好在三日之後到來,誤了她與葉相沉看花燈的機會。

不過洛意還沒有來得及擔心這個,外面一名下人便小跑著到了近前來,朝她道:「主子,鹿城城主來了。」

洛意腳步一頓,沒料到那人竟會來得這麼快,她道:「快請。」

下人很快將人帶了進來,洛意叫退了旁人,便回到書房與鹿城城主謝容交談了起來。謝容素來講究,如今卻是滿身僕僕風塵,看來頗有些形容狼狽,他眼底微見青黑,看來確實是連夜趕路來此,他方一進門,便朝洛意道:「阿昭在你這裡?」

洛意聽明白了他口中的「阿昭」就是寧昭,她道:「你果然與雁回樓中的人十分熟悉。」

私下裡眾人都傳說雁回樓的樓主乃是鹿城城主謝容所喜歡的人,是以二人關係極近,也沒有人敢招惹那雁回樓,因為招惹了雁回樓,便是招惹了鹿城城主。只是眾人也都不能理解,謝容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為何會喜歡上一個比自己大了那麼多的女子,那雁回樓樓主顏瓏雖然風韻猶存,但怎麼說也該比謝容大上十多歲了。

謝容猜到了洛意在想什麼,當即皺眉道:「你不要胡亂猜測。」他嘆了一聲,但見洛意眼中帶些戲謔的笑意,便搖頭無奈道:「不過這次雁回樓的事情,還要多謝你幫忙救下顏瓏他們。」

「這次我也沒幫上什麼忙,你要謝就去謝晉陽太子,若不是他讓二皇子放人,恐怕這件事情還沒那麼簡單。」洛意說到這裡,便想起了那日發生的事情,她問道,「太子是你請來幫忙的?」

謝容搖頭,提到此事仍是不解:「難道不是你找來的?」

洛意瞪著謝容,謝容看著洛意,兩個人沉默片刻,洛意終是道:「看來事情不簡單了。」

謝容嘆道:「我與二皇子倒是有些過節,他囚禁雁回樓的人,無非就是想引我上鉤罷了,不過好在有太子相助,才沒出什麼大事。」

歸結來說,洛意還是十分好奇他與雁回樓顏瓏的關係,不過他既然不肯說,她也就懶得再問了,她只掏出了駱文所給的那支銀釵遞給他道:「這是呈國靖城來的人要我給你的東西。」

「什麼?」謝容一愣,拿著簪子看了看道,「給我的?這就是你找我來的目的?」

洛意道:「不然呢,你以為我找你來敘舊?」

謝容沒有回答洛意的話,因為他盯了那簪子半晌,突然就驚住了,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忽的緊緊拽住那簪子,沉聲道:「這簪子是誰給你的?那人還說了些什麼?」

洛意如實道:「我剛才說過了,是呈國靖城的人給你的,應該是他們城主要交給你的東西,你若是有什麼不明白就自己去問,那人現在就在黔城的君安客棧裡面。」

「我知道了。」謝容看了那簪子許久,終於將其收了回去,點頭道,「多謝。」

他說罷便要離開,洛意皺眉看著他的背影,仍是沒忍住叫到:「你等等,我送你過去。」那個叫駱文的人整出這麼多的幺蛾子,究竟是有什麼目的,洛意也有幾分好奇,她總覺得此事不會太簡單,且謝容這副失神的模樣,讓他一人去她也有些放心不下。

謝容聞言,遲疑片刻仍是點頭道:「好。」

洛意讓人準備了馬車,兩人便一道朝那客棧而去,一路上謝容沉默不語,洛意便也不開口,只托腮看著馬車外面的景色。等到那馬車都行過了好幾條大道,又穿過了黔城的大小街巷,快要到達客棧之際,謝容終於想了個明白,慢吞吞的開口道:「洛意。」

「怎麼?」洛意問道。

謝容微微閉目,倚靠著車壁,半晌方道:「反正事情也瞞不住了,我索性先告訴你,你我相識多年,也省得怪我什麼都瞞著你。」

他這話說得平平淡淡,卻帶著滿腔的無奈,洛意聽到這裡,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等等,這事能聽么?」

謝容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盯了她一眼道:「到現在你不想聽也得聽了。」

洛意:「……」

謝容道:「鹿城老城主,不是我爹。」

鹿城城主之位向來傳於長子,謝容不是鹿城城主的兒子卻得了這城主之位,確實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只是在洛意看來,也並非什麼天大的事情:「可是你已經當上這城主了,且除了你自己,還有誰知道你不是他的兒子?難道你還想主動把這位置讓出來不成?」鹿城老城主有三個兒子,全都在前些年的戰亂中死了,所以才輪到了年紀最小的謝容來繼任這城主的位置,如今謝容就算是想讓出城主之位,也沒人可以讓。

謝容搖頭苦笑道:「我本也是這般想的,老城主待我極好,我本也打算替他照顧好鹿城。」

「那現在……」洛意盯著謝容手裡的簪子,挑眉道,「你真正的爹娘來找你了?」

謝容卻說了句讓洛意料想不到的話:「雁回樓的顏瓏,便是我娘。」

洛意怔了片刻,在她看來那顏瓏就算不太年輕,但也不會是一個……這麼大的男子的娘,洛意盯著謝容上下打量許久,只覺得那位顏瓏姑娘果真是精通養生之道。

謝容接著解釋道:「當初我娘喜歡上了一名身份不明的男子,后負起之下離家出走,本打算去找那男子,與他一同離開,那男子卻一夜之間失去了蹤跡。我娘獨自一人懷著我流浪街頭,終是被鹿城老城主所救,老城主喜歡她,她在鹿城中生下我,老城主便將我視為己出,對外也都說我是他的兒子,但我娘卻不願留在城中,獨自一人就走了。」

「你那娘倒也狠心。」洛意隨口說了一句,沒想到顏瓏竟忍心將剛出生的孩子給拋下。

謝容不為所動,只輕笑一聲道:「她也後悔,我十多歲的時候,她就回來了,在鹿城裡開了雁回樓,找機會接近我,將一切真相都告訴了我。我拋不下鹿城的一切,便沒有隨她走,她便在鹿城守著,我閑來無事便去看她。」所以眾人才傳出了謝容喜歡顏瓏這種話來。

洛意算是弄了個明白,只是那根簪子的事情,還得要從長計議才行。洛意道:「你真正的爹,到底是個什麼人?」

謝容搖頭:「我不知道,我娘也不清楚她的身份。」他低頭看著手中簪子道,「但這簪子,卻與我娘手中那支一模一樣。」所以要知道那人的身份,只要問駱文便夠了。

洛意遲疑的看著他,這會兒馬車已經停了下來,兩人也沒有再交談下去,一同下了馬車。

君安客棧是黔城裡面最好的客棧,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但巧的是,洛意二人才剛一走進那客棧,便看到了正坐在桌前小酌的駱文。駱文似乎也感覺到了洛意二人的視線,同時抬目朝他們看過來,待見得了洛意身旁的謝容,那人面色當即一變,也不再慢吞吞的喝酒了,趕緊起身迎了過來,上下朝謝容端詳到:「像,真像。」

洛意猜他說的應該就是謝容那真正的爹了,果然,駱文不過片刻便道:「公子,還請跟我來。」

謝容沉默著跟著駱文往二樓的房間走去,洛意亦是跟在後面,駱文卻搖頭道:「洛家主。」

洛意冷笑道:「我還不能聽了?」

駱文撓頭「嘿嘿」笑著,卻沒開口,謝容見狀嘆道:「洛意,這件事情,還是交給我來決斷就好了。」

謝容既已開口,洛意也沒有辦法再說什麼,她乾脆在旁找了張桌子坐下,「那好,你去,我在這等。」

「多謝。」謝容回頭對洛意笑了笑,這一眼卻是看得深沉。洛意迎著他的視線,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不舒服。

駱文帶著謝容往樓上去了,洛意一個人在這樓下坐著,卻也是無聊,她隨便點了些茶點吃了兩口,卻又突然像想到了什麼,叫來店小二道:「你們這裡還有什麼清淡一些的東西,適合生病的人吃的,給我準備一份,我打包帶走。」君安客棧的東西在黔城裡面也算是出了名的,洛意想著給葉相沉也帶些回去。

小二不一會兒便準備好了東西,全都送到了洛意的面前,用籃子裝著滿滿的一籃。洛意吩咐下人將東西收好,便又接著等謝容二人下來。卻沒有料到,這一等,就是整整半日。眼看著太陽都快落山了,洛意將午飯吃過了又在客棧裡面吃完了晚飯,實在是等不下去了,便派人上去催了催,誰知道這一催,那下人才說,謝容說他們還有要事要商量,讓她先行離開。

洛意聽到這話險些就將面前的桌子給掀了,她盯著樓上看了半晌才道:「我們先回去。」

看起來,謝容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洛意不願干預,也沒有那個資格干預,她乘著馬車又往洛家回去。只是如此一折騰,等她回到洛家的時候,太陽便已經落山了。洛意心裡隱隱覺得有些可惜,她今日早早將洛家的事處理完便是為了能夠早些去見葉相沉,卻沒想到又憑空多了這麼多事情,如今天色已晚,恐怕又讓葉相沉等久了。她自馬車裡將那一堆自君安客棧裡面帶回來的吃的拿出來,這才敲了書院的大門。

書院這會兒已經關門了,不過洛意一敲門,那門便打開了。書童小酒仰頭看著洛意,有些驚訝的道:「洛主子,你怎麼會來?」

「還沒睡?」洛意隨口問了一句,又往書院裡面看去道,「葉相沉睡了嗎?」

小酒搖頭道:「還沒,剛才在裡面練字呢。」

「他病好些了嗎?今天有沒有好好休息?」洛意口中問著,人卻已經往書院裡面走去。她小時候也經常來這書院找葉相沉,對這書院十分熟悉,憑著記憶很快便找到了葉相沉的屋子。葉相沉坐在屋裡,卻已經沒有練字了,他窗戶開著,桌上燈火留著夜色里的一線微明,他便披衣坐在桌前,手中拿著些東西正在喂桌上的小松鼠團團。

不知是否是聽到了聲音,葉相沉忽的抬眸朝她這處看來,洛意也不躲,她背著手自暗處走出來,燈火的明黃便鍍了她一身,她眉梢輕挑,好不容易看葉相沉看了個滿足,這才對桌上的團團道:「過來。」

團團被嚇得尾巴猛然豎起,當即丟了葉相沉幾步躥到洛意肩上。葉相沉手中還抓著個被啃了一半的梨,見狀便將那梨放了下來。洛意也不等葉相沉開口,便自己翻窗進來,問道:「團團改吃這個了?」

葉相沉道:「它吃慣了山谷里那果子,吃什麼都不習慣,也是最近兩天才不挑了。」

洛意在葉相沉面前坐下,這會兒才從身後將那籃子吃的提了出來:「我在客棧裡面替你帶回來的,你快嘗嘗。我怕你病了沒胃口,就帶了不少東西,你看你喜歡吃哪個?」

她也不顧葉相沉要說什麼,直接將籃子里的東西全都端了出來,各式各樣的糕點和小吃片刻間就擺滿了桌子。葉相沉猶豫片刻,但見洛意滿臉的期待,仍是隨手挑了一塊糕點咬了一口。洛意問道:「好吃嗎?」

葉相沉沒應話,只低聲道:「我記得你不愛吃甜的東西。」

「我看著你吃就夠了。」洛意覺得看葉相沉吃東西,比自己吃要有意思多了。

葉相沉搖頭道:「你大可不必如此。」

看這模樣,又是要說出一堆話來婉言拒絕她的好意了,洛意看得分明,便改口又道:「誰說我不喜歡吃甜的。」她說著便探出手去,葉相沉隨著她的動作抬眼看來,正好便對上了洛意一雙澄澈眸子,洛意奪了葉相沉那塊沒吃完的糕點,送到了自己嘴裡,「這塊就挺好吃的。」

葉相沉手還僵在原處,蒼白的臉上總算出現了一抹淡淡紅暈。他好似沒見過洛意這般豪爽的女子,拳頭大的糕點說吞就吞,洛意嚼著口中的糕點,心裡也有些後悔,這東西實在是太大塊了,嚼完了只覺得口中發乾。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一個茶杯就遞到了她的面前。洛意捧著茶杯對葉相沉粲然一笑,連忙喝了一口,那茶溫度剛好,正好解了渴。洛意特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茶壺道:「你在等我?」如今雖是初春,涼意卻是不減,壺中的茶水也不知是被換過幾次。

葉相沉自然不會承認,洛意便也不接著說這事,只道:「今日病好些了么?這麼晚還在做什麼?」

「好多了,多謝洛姑娘關心。」葉相沉應了一句,接著才又道,「今日寧昭和洛陵將書院的幾本書給撕壞了,那些都是爺爺的寶貝,方才我正在粘書,好將它們謄寫下來。」

洛意聽得蹙眉,「這兩個臭小子,他們還做了些什麼?」

在洛意的詢問下,葉相沉只好將這兩人在書院的所作所為都說了一遍,洛意沉默的聽完,最後才聽葉相沉問道:「他們今日本要留下來抄書的,卻被南塘叫去了,洛家近來是有什麼事么?」

洛意當即猜出了原因,應道:「過幾日晉陽太子要來,我讓南塘他們先準備一下而已。」

聽到「晉陽太子」四字,葉相沉神色未變,只盯著那滿桌的糕點,一雙黑眸沉得如寂夜下的深淵,「他什麼時候到?」

「不知道,不過應該也快了。」洛意不大願意在這會兒提這些事情,便又催促葉相沉吃東西,兩人相談許久,最後看葉相沉病中精神不太好,洛意才終於離開。

只是讓洛意沒料到的是,就在她說這話的第二天,晉陽太子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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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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