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章

15.十五章

洛意在旁坐下,本端著茶杯打算輕抿一口,在聽到駱文這話后,卻又停下了動作。她神色不變,只淡淡道,「你知道影煞?」

駱文含笑點了點頭,「看來洛家主也知道,這樣就好解釋多了。」

洛意沒有開口。她的確知道駱文口中的影煞是什麼,影煞是大鄴皇室所培養的一股極為隱秘的勢力,多為晉陽太子所用,相傳說這股勢力人雖不多,但其中每一人卻都不可小覷,與皇族的親衛不同,他們藏在暗處,不到必要不會現身,可說是大鄴皇室最後的手段之一。

這本是十分機密的事情,就算是在大鄴朝中,知曉「影煞」的也不過寥寥數人,但洛意卻知曉得十分詳細,只因她曾花了許多時間去調查這個組織。

因為洛家老爺,當初就是被影煞所殺。

「你想說什麼?」洛意輕輕放下手中杯子,瞥了一眼駱文道。

駱文見洛意似乎神色不善,連忙賠了笑,低聲道:「實不相瞞,洛家早年發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

洛意無甚反應,只低頭看著手邊茶杯上的花紋,好似能從那其中看出什麼玄機來,她淺淡的應道:「哦?」

駱文不知她作何打算,不過他既然開了口,便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便接著又道:「前不久,我們在國境內抓住了一名男子,那男子武功高強,卻好似發了瘋,在我們靖城當中殺了許多無辜之人,我們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人給抓了起來。」他輕笑一聲,接著又道,「巧的是,那男子,是一名影煞。」

「你們又如何能夠判斷出來那人是影煞?」洛意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駱文道:「因為那是他親口說的,而我們也自他的身上搜出了一塊代表影煞的腰牌,他的確就是一名影煞無誤。」

「他對我們城主說了許多關於影煞的秘密,他說他也是被大鄴皇室所逼,所以才離開了影煞。」

洛意聽到這裡,已將對方的來意猜了個七七八八,她冷笑道:「洛家一心忠於大鄴皇室,你們想借洛家之手對付影煞,未免也想得太過天真了。」

駱文沉聲道:「我們要對付的不是大鄴,而是影煞,將影煞趕盡殺絕,不是洛家主你一直以來想做的事么?難道我說得有錯?」駱文挑眉笑到,「否則洛家為何暗地裡調查了影煞這麼多年?」

洛意漠然與駱文對視,片刻後方道:「呈國所調查的事情倒是不少。」

駱文「嘿嘿」笑了一聲,一瞬間又恢復了之前在馬車裡面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他搖頭道:「我也知曉洛家主還需要一些時間考慮,此事便先暫且放下,洛家主什麼時候想好了,我們再來聊,我此次前來,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詢問洛家家主。」

「你們事情倒是不少。」洛意皺眉道。

駱文撓頭道:「是這樣,我聽說洛家主與鹿城城主謝容乃是至交好友,我此處有一件東西,希望洛家主能替我將它交給謝容。」駱文自懷中摸出了一支銀簪,那簪子看來已經有些老舊,黯淡無光的卧在駱文手上,看不出任何特別之處,駱文將簪子往洛意麵前一遞,「我身份有些特殊,如今謝容又被貴國二皇子給盯著,實在不好親自見面,別無他法,只好請洛家主代勞了。」

這件事倒是簡單,洛意很快便點頭答應了下來,收好了他遞過來的簪子。

駱文說完了這些話,這才拱手告辭,臨走之際面上帶著些笑意道:「我就住在黔城的君安客棧之內,前面我們所說的事情,洛家主若是想好了,隨時都能來找我。」

洛意沒有應他這話,他知道洛意定是聽在心裡,便也只是淡淡一笑,隨即轉身離去。

而也一直等到他離開之後,洛意才終於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低聲道:「你們都聽清楚了吧。」

隨著她這一句話,自那屋子窗戶外面竟是無聲無息的進來了兩人。來者正是南塘和北雁,他們本是被洛意派去安頓寧昭,這會兒不知為何卻又出現在了這裡,還將駱文的話都給聽了個清清楚楚。

南塘苦笑著道:「這靖城的人也是膽大,這種事情竟然就直接說了出來。」

洛意挑眉道:「因為他知道,他將這件事告訴洛家,洛家就算不會幫他的忙,也不會妨礙他。」

洛家的確與那影煞有著不小的過節,靖城的人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會想到來找洛意。

北雁也道:「那我們接下來要如何做?主子,你真的要幫他們?」

「幫,為什麼不幫?」洛意將先前那支簪子摸了出來,在手裡隨意晃了晃,「我還要幫他送簪子給謝容,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可不會食言。」

「那……」

洛意打斷了南塘和北雁的話,道:「北雁。」

北雁應了一聲,洛意聲音清冷:「方才的那些話你都聽清楚了吧?」

「是。」

「那就好,你去一趟京城,將方才駱文說的話告訴晉陽太子——只是不要提到洛家和影煞的過節。」洛意笑到,想了一會兒又道,「對了,那個駱文現在住在黔城的君安客棧,你跟晉陽太子說,要抓人趁早,人跑了別怪我沒提醒他。」

北雁與南塘聽到此處俱是一怔。

洛意好似沒看到他們二人的反應,又道:「晉陽太子知曉了這件事情,定會自己想辦法解決,其他的,就跟洛家沒關係了。」

北雁遲疑片刻,終是點頭道:「是。」

南塘擰著眉,片刻后問:「主子當真想清楚了?」

「有什麼想不清楚的。」洛意回眸道,「不管是我爹的事情,還是影煞的事情,我都還在調查,一切都還不明了我也不急著找影煞報仇,但他們靖城想借洛家的力,想都不要想。」

洛意神色冷肅,將這話說得清清楚楚,她心中亦是明了,就在不久之前,她都還在調查當年洛家謀逆事件的真相,影煞不過只是個殺人工具而已,她真正要找的,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南塘與北雁盯了洛意一會兒,終是沒有拂逆她的意思,洛意見狀微微鬆了一口,聲音才稍稍軟了下來:「我知道你們跟了我爹二十多年,對他忠心耿耿,也想要替他報仇,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兩人依舊默然,南塘無奈的苦笑一聲,北雁遲疑了一下,卻是輕輕點了頭。

洛意將此事說了清除,接著又道:「南塘,你也派人替我去一趟鹿城,讓謝容來洛家一趟,我有東西要給他。」

南塘點頭答應,二人便雙雙退出了房間。

洛意一直目送著他們出去,才將視線落回了手裡的簪子上,簪子上面有一道極暗的黑色痕迹,那是用銀簪試毒之後所留下來的痕迹。

那日之後,洛意便開始忙碌了起來,她離開許久,回來之後自是有許多的事情堆著等她一件一件處理,而也因為這樣,南塘將她纏得片刻空閑都沒有,而等她將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已是三天之後了。

「顏家的事情也查清楚了,之前的那批假酒不是他們作假,而是東西在運來的路上被人蔘了水,動了些手腳,所以才會有這事。」南塘將最後一封信送到洛意的手裡,洛意看罷才道,「該罰的人罰了,顏家那邊差人送點禮過去,給他們陪個不是。」

南塘答應下來,洛意語聲一頓,卻又叫住南塘道:「再去洛家買些酒,多買點,問問他們宴席上招待客人用的是什麼酒,就買那個。」

南塘一怔,沒明白洛意這是做什麼。

洛意催到:「你去就是了。」

南塘點頭應下,終於出了這書房的門。

等到南塘走後,洛意才終於得閑舒了一口氣,自座中站起來。她這些年養成了好動的性子,本就不習慣這麼窩在房間里,這幾日坐得渾身僵硬,她早就心生不耐了,這時候好不容易將事情辦的差不多了,便想要出去走走。

而她首先要去的地方,便是洛家的書院。

之前回到洛家的時候,洛意便對葉相沉說過,隔天便去書院看他,可如今三天過去了,她到現在才有時間去,也不知葉相沉會不會記掛著這件事。不過按照洛意對他的了解,那人就算是真的記掛著,也不會說出來,若不是他喝醉了酒,恐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洛意這般想著的時候,人已經到了書院的外面,清清朗朗的小孩兒讀書聲自那頭傳來,如今正是午後,洛意進了書院,便自那窗口看見了那屋中正在專心念書的小孩兒們,還有站在人群前方,低頭巡視著眾人的葉相沉。

看來葉相沉回來之後,果然也跟著葉夫子開始給學生們教書了。洛意見他無暇,便兀自在院中找了處地方坐著,打算等人都散了再去找葉相沉。

不過她才剛坐下,另一頭葉老夫子便提著一堆葯自外面進來,葉老夫子見了洛意,當即便笑了起來,他將那葯交給了迎上來的小書童,吩咐了一聲之後,便拄著拐杖到了洛意麵前,坐下道:「來看阿朔?」

洛意毫不掩飾的點了頭,隨即問道:「夫子身體有恙?可需要我找人來看看……」

「不是我,是阿朔。」葉夫子搖搖頭,提到此處眉間稍有些擔憂,他朝著那學堂看去,屋裡的小孩兒已經不念書了,改為在紙上抄寫著什麼,葉相沉便一個一個到他們的身旁指導,走過窗口的時候,他微微抬眸,便見到了外面的洛意。隔著書院搖晃的柳稍,綻著暖意的春陽,洛意朝著窗里的人揚眉輕笑,葉相沉似是淺淺的勾了勾唇角,卻沒有笑出來,不一會兒他便又垂眸與身邊的小孩兒寫起了字來。

洛意收回目光,這才反應過來葉夫子說了什麼,她連忙道:「葉相沉病了?」

葉夫子見他的反應,忍不住又笑了笑,卻搖頭道:「不是什麼大事,他那日回來第二天便害了風寒,本是沒什麼,不過他又不肯好好休息,一個人坐在屋外看學生們寫的東西,看到半夜還不睡,結果病得更嚴重了。」

洛意微微一怔。

葉相沉病了不肯好好休息,還在屋外坐到了大半夜,洛意知道他素來是個日子比誰都要過得講究的人,若在平日里是做不出這種事情來的,可是那一天——

洛意心中微微一沉,突然想到了他們回來那日她說的話,難道是因為她說過第二天會去找他,所以他才一直等到了半夜?

霎時之間,洛意悔得想把自己這幾天看的書信和賬簿全吃了,她道:「夫子,那些葯呢?」

「我剛給小酒了,怎麼?」夫子道。

洛意滿臉真誠的道:「我去幫他煎藥。」

夫子失笑道:「去吧去吧。」

洛意忙起身去找書童小酒,取了葯以後便在廚房裡面折騰了起來,只不過她雖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弓馬騎射不遜於人,但真正進廚房還是頭一回。不過她雖沒做過這些事情,但也見過不少,做起來雖花了些時間,卻也沒鬧出什麼笑話來。將葯放進藥罐里,洛意便在旁邊盯著那罐子等了起來,她不知道葯得煎多久才算好,便每過一段時間就打開看看,怕那葯給煎糊了。

也不知是第幾次打開蓋子的時候,葉相沉走了進來。

甫一見葉相沉,洛意便蹙眉道:「你進來做什麼?」

葉相沉看了洛意身前的藥罐一眼,低聲道:「今天的課完了,孩子們都回去了,我聽爺爺說你在這,就過來看看。」他的嗓子本就出過問題,這會兒又風寒發熱,聲音就更加細如蚊訥,洛意聽得揪心,忙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生著病嗎,還不去好好休息四處亂走什麼?」

葉相沉面白如紙,腳步虛浮,卻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底氣,搖頭道:「現在已經好多了。」

「好多了你也出去等我!」洛意將人又推了出去,不過她雖做出一副不耐的口氣,動作卻是極輕,葉相沉也是病中沒什麼力氣,就這麼竟然真的給洛意推出去了。他有些失笑的看著廚房裡面洛意忙碌的身影,終於還是轉身回了院中坐下。

不久之後,洛意端著一碗葯自裡面走出來,她將那葯遞到葉相沉的面前,葉相沉道了一聲謝便去接那碗,卻又被洛意攔住道:「太燙了,等等再喝。」

洛意說著便開始替他吹那碗中的葯,葉相沉道:「我自己來便好。」

葉相沉兀自奪過碗來,洛意也不去搶了,便撐著手在一旁看他,她覺得葉相沉這人生了一張特別惑人的臉,怎麼看都看不夠,只是如今面色太蒼白了點。洛意道:「生病了還教書,這書院裡面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先生。」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該做什麼還是得做。」葉相沉倒是十分坦然。

洛意擰著眉道:「你以前在戲班子里也是這樣?」

葉相沉遲疑片刻,點頭。

洛意道:「那是以前,你現在在洛家,該休息就得休息,我可不許我的人有什麼閃失。」

這會兒葯已經涼了不少,葉相沉剛喝完葯,聽到「我的人」三個字,不禁又捂唇輕輕咳了起來。

洛意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接著道:「三日之後,黔城裡面有一場燈會,你可願與我一同去看看?」

黔城的花燈遠近聞名,每年到這個時候總會有一場盛大的燈會,整個黔城熱鬧非凡,有情人紛紛相約一道放河燈,許下相守誓約,洛意問出此話的意圖十分明顯,然而葉相沉卻是輕輕搖頭道:「我如今有恙在身,去了恐怕會拂了洛姑娘興緻。」

剛剛還說好得差不多了,這會兒就又病重了。洛意挑眉看著他,認真道:「所以我決定了。」

葉相沉抬眸看洛意。

洛意道:「為了三天後我們能夠好好去看燈會,你得在這三天之內趕快好起來。」她兩手撐著下頜,露出了幾分少見的小女兒姿態來,眯眼笑到:「所以我每天都來照顧你。」

葉相沉:「……」

為了防止葉相沉出言反對,洛意當即起身道:「天色也晚了,我還有事便先回去,明天這會兒我再來找你。」

說完這話,洛意便匆匆離開了。

第二天,為了能夠早些去書院,洛意很早便起了身,將南雁叫來書房趕緊處理這一天的瑣事。南雁還沒有睡醒,被洛意拖來書房好久才清醒過來,他看著洛意認真看賬簿的模樣,忍不住楞到:「主子,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洛意說話間又看完了一本,她將手裡的賬簿往旁邊一放,朝著南雁伸手道:「還有沒有,趕緊拿過來給我看。」

「還剩這個。」南雁又遞上了一封書信,那封信是自京城來的,黃色的信封,中央燙著個金色的「晉」字,乃是晉陽太子差人送來的書信。

洛意接過那信,神色微微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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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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