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CH.10

CH.12

酒桌上活躍氣氛的兩個人，一個是副廚,另一個就是申順愛。申順愛下場讓韓婷婷頂替自己，少了與副廚配合默契一唱一和那個人，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姜善宇抬起酒杯與職員們敬酒，上下級的關係分明，他坐在員工擁簇之中,與身邊人隱隱劃出了界限。姜善宇對這種無形的「排擠」自然不是沒有察覺,只是他的自尊心不容許他承認這一點。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在場幾個人本能尋找著聲音來源，姜善宇後知後覺發覺那是自己的來電。自從決定出演綜藝,他與李素馨的接觸漸漸變得密集起來。以往顧慮太多,總是一再錯過,現在，像是幸運終於眷顧他了。

姜善宇讓服務員又上了一輪菜，在員工們的熱情目送下離開了餐廳。當然了，這群人裏面沒有羅鳳仙。她銜著油膩膩的炸雞腿,百忙中向他揮了個手。彷彿一下子,他在她眼裏就無足輕重了。

*

姜善宇前腳走,徐瑞俊後腳拉着韓婷婷從店裏出去,說是兩個人去旁邊的便利商店買些解宿醉的藥水回來。

離開了眾人的視線，韓婷婷掙開徐瑞俊的手，疑惑地問道：「你有什麼事要和我談？」

徐瑞俊有心留意了酒桌上的羅鳳仙，不難看出她與主廚鬧了彆扭。他不是沒看察覺羅鳳仙對自己的排斥，他也不喜歡多管閑事，就在心裏說：這是提醒她最後一次。

徐瑞俊：「你放棄吧。主廚他喜歡李PD，大家都知道的。」

「這……」韓婷婷撓撓頭，心說這也不是我能管的啊？男未婚女未嫁的，這倆沒真的在一起，申順愛倒追主廚不違法也不違背道德吧？再說了，和主廚有糾纏的是申順愛，不是她……她就是個局外人。

徐瑞俊看她這毫不在意，甚至反過來襯得他「無理取鬧」的無辜模樣，不禁氣噎。本來說完就要走了，這下憋了一口氣，想聽聽她怎麼辯解。韓婷婷見他一味盯着自己，好像在求個明白，頓時心煩不已。她把身體借給申順愛，自己都沒急呢，怎麼有人火燒火燎比她還激動啊？料想這回不解釋清楚，徐瑞俊難免要拿有色眼鏡看待自己，韓婷婷暗自「哼」了一聲，大實話就說出來了。

「追主廚那個，不是我。」

你不是在騙人吧？他明知羅鳳仙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咬了咬舌頭把這句話生硬地咽了回去。徐瑞俊揉了揉太陽穴，問道：「你是說，你有精神分裂？」

「你想說的是多重人格吧。」韓婷婷先糾正了他的常識錯誤，然後古怪地笑了笑，「真的說給你聽，你也不信的。這個世上有鬼，我是容易被鬼魂附體的那種人。」

他不會信的，所以她當個玩笑話就把真相說給她他聽了。徐瑞俊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韓婷婷的表情有着有淡淡嘲諷。心一橫，他說：「我信。」

哈？小夥子你不按常理出牌啊？韓婷婷並不拆穿他，倒是說：「你身體健康，陽氣旺盛，一般情況下不會撞鬼的。我可以給你一道護身符，那樣，你絕對不可能見鬼了。」

好好一個小姑娘，突然就神棍起來了。徐瑞俊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也不打斷她，只是在她說完以後，指了指面前的便利商店，「我們進去吧。」

他越不信，韓婷婷越想逗他。拿些奇聞異事講給他聽，徐瑞俊眉頭都不皺一下，她嘀嘀咕咕道，「你這個人，難道平時都不會看什麼驚悚片嗎？」這種唯心主義的東西，撞上心志堅定的人還真可能做不出什麼孽來。韓婷婷想想他也用不上護身符，就把談話間畫完的符紙塞回了口袋。

從商店出來，一路話嘮的韓婷婷不說話了，徐瑞俊就更找不到可說的話題。韓婷婷伸手推開餐廳玻璃門的時候，他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盯着她的鞋尖說道：「那個……護身符，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

現在就行呀！不過為了裝腔作勢增加些可信度，她問：「你的生日是丁卯年辛丑月甲子日，對吧？」

他從沒刻意提過自己的生日，聽韓婷婷乍一提起，恨不得拿網絡搜一搜，驗證一下韓婷婷說的舊曆生日對不對。

韓婷婷摸出那道符紙，凌空鬼畫符了一陣，雙手按在符紙上跟發氣功似的，閉着眼睛打了會兒盹，她說：「行啦。」

徐瑞俊：……一看這就是個江湖騙子吧。心裏拆了她的台，明面上他還是將那道黃燦燦的符紙接到了手上。韓婷婷都沒把那符紙折一折，巴掌大的符紙皺巴巴躺在他手心，徐瑞俊有點想笑，「你沒給別人制過符吧。」

韓婷婷想想自己至今只給兩隻鬼畫過符，就說「嗯」。徐瑞俊加深了笑意埋下頭就怕自己憋不住。這算什麼？羅鳳仙無證經營，她是他忽悠來的第一個傻子？

「你們去哪兒了？」副廚探尋的視線在這一對嘻嘻哈哈面上不大正經的男女之間來回，心裏有了猜測，他就是不直說。在場幾個單身男子一臉的瞭然，掛着曖昧的笑意要把他倆看出花，韓婷婷終於察覺到什麼。

啊？徐瑞俊是對我感興趣嗎？一腦袋鬼畫符的韓婷婷平時根本就沒有閑暇考慮這些，所以到現在才後知後覺。再者說，徐瑞俊關心她的方式很生硬，一點兒也不可愛，她沒想到再正常不過。

徐瑞俊以不變應萬變，舉著一袋子難喝的中藥，給他們一人扔了一瓶。

「明知故問。」有意思嗎？

投喂完幾隻醉鬼，他轉頭看一眼身邊的羅鳳仙。她打了哈欠，有了困意。徐瑞俊順勢牽起她，對眾人說道：「不早了，我送奉先回去。」

徐瑞俊的手像鎖鏈一樣圈住她的手腕，韓婷婷還有點摸不著狀況，她舉著「鎖鏈」湊近看了眼，越發覺得自己像在做夢。怎麼他突然就直進了？沒頭沒腦的，講不通啊？她對徐瑞俊並不算無意，眼下只是疑惑，沒有想要掙開他。

剛進餐廳又出來了，身邊沒其他人了，韓婷婷問他：「你這是怎麼回事啊？」

徐瑞俊笑了笑，說：「只是想和你交往。」

韓婷婷一臉的不解，他就耐心地解釋起來。她說追主廚的那個是鬼魂，聽來荒誕，但聯繫到這段時間羅鳳仙的變化，他不得不接受那是最合理的解釋。起碼，比她有精神類的疾病好讓他接受一點。

那個女鬼還常常附你的身？這件事，是不是該讓主廚知道？他坦言問了這些，「羅鳳仙」踢了他一腳。

申順愛：你知道個什麼，就開始給我添亂！女鬼情緒一激動，不小心又搶走瞬息的身體控制權。近距離觀察到韓婷婷靈魂交換的過程，徐瑞俊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下，他是真信了。

徐瑞俊顧不上疼痛的小腿，扶住搖搖晃晃的韓婷婷，帶了點焦急，「奉，你怎麼樣？」

這樣的狀況遇多了，韓婷婷並不驚訝。她閉着眼，忍過一陣眩暈，就說：「我沒事。」即使真的有事，她自己也還摸不清楚。不過，直覺告訴她，這具身體同時養著兩個魂魄，似乎開始排斥她了。

能自己站穩了，她就挪得離徐瑞俊遠了一點。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在這個世界，就只好與他保持距離了。韓婷婷的態度明顯轉變，就在女鬼踢出的那一腳之後，徐瑞俊彷彿沒看出她的刻意避讓。雙手扶住她的肩膀，直直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就像開了鑒謊功能，他問：「那隻女鬼還在你身上？」

他先還是個無神論的年輕人，這會兒就信了世上有鬼。韓婷婷被他看得緊張，忍不住漫無天際就開了小差。「嗯」了一聲，自己並不大在意似的。

徐瑞俊：「有什麼辦法讓她離開你嗎？」

韓婷婷將鞋底的小石子碾來碾去的，回答得稍有些心虛，「有啊。等她實現心愿了，就能離開了。」

正常情況該是這樣，尷尬的是，她的肉身在排斥她，反而逐漸認可了女鬼。這段時間，她常在夜晚離魂，不清楚自己的靈魂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變得虛弱。她努力回答得輕鬆，面上還是流露出一些凝重。

徐瑞俊才剛認可了鬼魂的存在，明白自己幫不上忙，想說什麼都咽了回去。他默默跟在韓婷婷身後，鼓足勇氣說道：「你和那個女鬼有什麼淵源，可以告訴我嗎？」

韓婷婷這會兒的臉色不好，他拿手機打了一行字遞到她面前，怕再被那女鬼聽見。

「既然人都死了，就不應該留在人世了。她心有牽念，本性就貪婪，你不要讓她騙了。」

韓婷婷讀了他的勸說，女鬼跟着也就看到了。被徐瑞俊說了壞話的女鬼哼哼唧唧表達着自己的不滿，幾次三番「意外」地佔用了韓婷婷的身體，她就有些犯嘀咕，徐瑞俊再一「挑撥」，她未免在意了。

女鬼說：「羅鳳仙，我會離開的。留在塵世不走，我就會變成惡鬼，這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徐瑞俊把她說得那麼陰險，是要氣死她嗎！

「嗯。我知道的。」韓婷婷應了，這一句同時說給兩個人。然而，問題不在申順愛的心意，是她被動地被這具身體給往外推啊。

徐瑞俊與申順愛的好心她都收到了，但這難題，他們都愛莫能助。總想着怎麼消滅惡鬼，她還沒長遠地規劃過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人生，倒是想過要不要學以致用開個算命抓鬼的攤子，也只是當個玩笑，自己都不當真。說起來，她在這裏並沒有什麼牽絆吧。想到這裏，韓婷婷心情輕鬆了一些。

韓婷婷悶着心事，徐瑞俊頹然地鬆了手，埋頭憋了句小聲的「對不起」。他的聲音細弱蚊蠅，只是字句里的哀切讓韓婷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還想着自己沒什麼牽絆，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和他結下了因緣。要是離開了這世界，有人會為她難過的。韓婷婷墊着腳伸手在他頭頂的發旋戳了戳，「你別擔心，我很厲害的。比整個首爾的算命師都要厲害的。她們既見不到鬼，也不會抓鬼，而我都會呢。」

徐瑞俊抓住她淘氣的那隻手，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她，絲毫沒有得到安慰。這麼小小的，軟軟的她，原來天天和鬼魂在拉鋸。她不怕嗎？肯定是怕的。徐瑞俊腦補了一堆，越想就越覺得她可憐巴巴的，韓婷婷個子本就不高，被他越看越矮。

「車子來了，我先走啦。」韓婷婷攔了一輛車，匆匆向他揮了手。到了車裏，她終於放鬆下來。

女鬼問：「你喜歡他？」韓婷婷搖搖頭。她與徐瑞俊了解不深，只是有些好感，說是喜歡太過了。

韓婷婷沒怎麼接女鬼的話，申順愛猶豫了一陣，還是決定坦白地問她：「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韓婷婷顯然不是為她苦惱，冷靜想想就明白，能把身體借給她的人，肯定不會隨便懷疑她。

「嗯。」想着遲早瞞不過申順愛，韓婷婷就說，「如果我有辦法讓你活着，你願不願意留下來？」

這具身體容易招來鬼魂，韓婷婷勉強留下，遇上抗爭不過的惡鬼，也許真會被惡鬼操控。申順愛與這具肉身的聯繫要緊密得多，她的怨念與肉身自身的陰氣混合到一塊兒，如同粘結劑一般，兩者緊緊地擰成了一股，今後就沒有這個苦惱了。

韓婷婷轉頭看向漆黑的、廖有燈火的窗外，等了好久，終於等到申順愛說「好」。

當初她的肉身說借就借了，現在說要給申順愛還魂，也不騙她。申順愛沒有傻乎乎問她「真的假的」，韓婷婷覺得挺安慰的。如果她們倆都活着，也許……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