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驛站豪言
李榮等人順著官道前行，黃昏時分來到了灞陵縣，住入了滋水驛，朝廷特設的驛站，出示過路引官憑后，驛卒畢恭畢敬接過馬匹送入馬廄餵養，幾人來到前廳吃飯，李榮的兩個僕人葛福順，李實則在廂房用飯。
「正海回鄉之後若有不便，可至京師，為你求得一官半職還是可以的。」李榮笑道。
羅正海精通財計之術，這是自小師從當小吏的父親學得的，進入國子監后又能靜心鑽研算學，律學，加之為人心思細密，謹慎少言，看似平庸實是難得的治政人才。
「前得家父來信，他身體似是不豫，我要先回鄉看望他老人家后再說。」羅正海嘆道。
如果他能夠得到做官就好了，國子監的學生畢業后可以直接做官，只是羅正海不是出身豪門世家，得不到這樣的機會，他又不想勞動李榮出面。
「那我就在洛陽等候正海佳音了。」李榮說道。
「可惜，正海要是隨我**中就好了。」李楷固說道。
羅正海的才識深得兩人的認可，絕對是第一流的人才，可以比擬蕭何的人物，這種人能夠得而用之，契丹族的興盛不是夢想。
「我大唐正值盛世，太宗皇帝為我朝打下根基之深厚，前古未有，百年以內塞外諸族沒有機會像隋末突厥那樣興起。」李榮說道。
「元明，大唐固然興旺發達，塞外諸族一樣豪傑輩出。遠的不說，光塞外三大宗師之一的狼神阿史那默啜，雄才偉略，英勇善戰，武功絕倫，足以與先代伊利可汗相提並論，突厥上下都視之為未來的霸主，如今的大汗骨咄祿都對其忌憚非常，但也對他無可奈何。我師傅可是對他推崇備至。」李楷固說道。
「時運不至，他再英勇也難有回天之力，只能是生不逢時，逆轉不了大唐興突厥衰的大勢，話說過來，突厥強盛對契丹可不是好事。」李榮笑道。
「正因為他是契丹的大敵，我們對他的了解才深刻，他確實是一個極為可怕的人物，無論對我族還是大唐來說。」李楷固說道。
「塞外三大宗師突厥「狼神」阿史那默啜，新羅「智神」金庾信，吐蕃「戰神」論欽陵，那一個都是名震天下的人物，也應是我輩挑戰的對象，有生之年一定要與此三人論武談兵才是人生一大樂事。」李榮豪聲說道。
這大三宗師是塞外諸族中的頂尖高手，與天榜中人相比，毫不遜色，甚至更為可怕，他們本身還是一方霸主，手下高手如雲，普通人連見一面都難，更不用說戰勝他們了。
「智神」金庾信才智非凡，富有遠見，正是他的合縱連橫讓新羅在半島上脫穎而出，藉助大唐的力量戰勝了強大的高麗，百濟還有扶桑軍，一統半島。論欽陵就更不用說了，面對唐軍他百戰百勝，大唐諸多名將薛仁貴，劉仁軌，王孝傑，婁師德，黑齒常之一一敗北，僅能守住西陲，無法寸進，可謂當朝最大的夢魘。
「你到是雄心壯志，只是目前還差得遠呢。」李楷固笑道，「連七品校尉都不是。」
「萬丈高樓平地起，誰都不是一出生就是高手。」李榮哈哈笑道。
「我怎麼看都沒有趕上他們的希望。」李楷固嘆口氣道。他可有些自知之明，三大宗師不論是自身的武學修為站在了武者的巔峰，還是掌控的勢力都有著一國之力，李楷固自身不過是中等民族的眾多繼承人中的一個，修為不到六品的小武者而已。
「楷固過謙了，三大宗師一樣不是完人，些許弱點都沒有。」李榮說道。
「什麼弱點？」李楷固問道。
「論欽陵是臣強主弱，難免功高震主，下場難料。默啜是生不逢時，突厥人心已散，難以再現昔日榮光，他就是再努力也不過是夕陽落暉，早晚會遭到反噬，身死族滅。至於金庾信困於半島一隅之地，無足可慮。」李榮說道。
真實的歷史中，三人的結局到真是如此。論欽陵功高震主被吐蕃贊普誅殺，默啜窮兵黷武數十載，最後窮途末路身亡，金庾信老死新羅。
旁邊羅正海默默無言，靜靜聽著兩人說話。
「小兄弟識見非凡，真可謂見解獨到，發人深思。」廳里坐在三人旁邊桌上的一位老者站起身來對著李榮說道，「在下狄仁傑，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你是狄仁傑？」李榮忙站起身道。
狄仁傑的名字他並不陌生，前世狄閣老的大名如雷灌耳，凡是研究唐史的人都不會忘記，今世狄仁傑的名字李榮也是聽過的。
「在下李榮，這是我的同窗李楷固，羅正海，」李榮接著說道，「這位是狄仁傑狄公，曾任大理卿一職。」
李楷固，羅正海趕忙站起身來見禮。他們和李榮是好朋友了，知道李榮一向高傲，對朝中大多數官員都不屑一顧，能讓他尊敬的絕對不是一般的人物。
能住進驛站的都是朝廷官員或世家貴族，得有朝廷頒發的印信文碟才行。李榮的父親是當朝三品大員，六部尚書之一，曾任金吾衛大將軍，是朝中最有權力的數人之一，自然有著蔭妻封子的權力，李榮早就有著七品的蔭封，擁有使用驛站的許可權。當然他也不是故意佔朝廷的便宜，實是附近沒有比驛站更好的客店了。
「李榮？你是李晦李尚書的獨子。」狄仁傑脫口說道。
「家父正是李晦。」李榮說道。他的父親李晦對狄仁傑評價甚高，曾向李榮提起過他的名字。
「原來是故人之子，真是虎父無犬子，李尚書得子如此，夫復何求？」狄仁傑說道。
「狄公，請上坐。」李榮恭敬地把狄仁傑讓到主位上來。狄仁傑施然落坐，神色自如。
有了狄仁傑的加入，氣氛一時活躍起來。狄仁傑頗為健談，又喜歡提拔後進，更是對外族沒有歧視心理，這讓李楷固非常自在。一般的朝廷高官對塞外諸族一向是看不起的，以蠻夷視之，心裡沒有多少尊重，狄仁傑不是這樣的人。
「狄公！」前廳進來一人，朝著狄仁傑走過來，朗聲說道。
李榮和李楷固同時神色一震，目光注視著來人。
只見此人一襲玄色勁裝，腰間掛著一柄長刀，原來是狄仁傑的忠僕狄春。
「這是狄春，一直跟著我。」狄仁傑對著眾人介紹道。
李榮和李楷固忙拱手施禮。
「李晦尚書的獨子李榮，契丹族大酋李盡忠之子李楷固，國子監生羅玉海。」狄仁傑說道。
在剛才的交談中，狄仁傑知道了李楷固和羅正海的身份。
狄福微笑著向眾人回禮。
眾人坐在一起談起來，李榮的眼光，李楷固對塞外諸族的了解，羅正海的財計能力都給狄仁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然狄仁傑的談吐，見識仍讓李榮三人敬嘆不已，知道眼前的老者不是普通的官員。狄福到是話語不多，但每句話直指要害，絕不是只埋首武學之輩。
「狄公，三子都是才識俱佳之輩，在這一代年輕人中也是少見。」狄福說道。吃完飯後，眾人各自回到住處，狄福跟著狄仁傑來到所在的廂房。
「李楷固，李榮都是我們無法左右的，到是羅正海看似貌不驚人，卻精通財計，可惜門第淺薄，無人提攜，不能由監生直接任官。」狄仁傑嘆道，「朝廷取士重詩賦，輕經義、律算，此點不可取。」
「既然他才識俱佳，狄公可對他提攜一二，為朝廷取一佳士，」狄福笑道。
狄仁傑微笑著點點頭。
「不過此次入京，不知天後召狄公何事？」狄福問道。一路上他都想問，狄仁傑沒說他也就沒有開口，「如今大理寺被索元禮，周興，來俊臣等人佔據，烏煙瘴氣，簡直成了人間地獄。」
「天後不會讓我重返舊位，想是另有任用，」狄仁傑說道。心情轉喜為憂，「如今天後任用這些人是要剷除異己，為將來鋪路，難免有一場腥風血雨。」
「那大人此時進京，踏入是非的漩渦，後果恐難預料。」狄福說道。
狄福不是政治上的小白，跟著狄仁傑在官場上混了十數年的他早對官場上的勾當相當熟悉了。
「不論是先皇的信任，還是萬民的福祉，都不允許我站在一邊看熱鬧，」狄仁傑肅聲說道，「此次進京，我要儘力而為勸天後少增殺戮，多為百姓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