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災難的前兆

第二章 災難的前兆

十五年後。

在西方的大海上,有一座寒島,四季如冬,寒島的海邊,生活着一個名為大澤的部落,夜深時,只見海邊亮着許多的火光。

天已漆黑,一間屋子裏的女人顯得十分擔憂,她身材不高,在低矮的屋子裏哪怕站着,頭頂的空間也很寬闊,她的手很瘦,皮包着骨頭,看起來形如骷髏。門外寒風呼嘯,出海打漁的丈夫和兒子卻還沒有回來。這屋子是用冰築成的冰屋,有一扇結實的木門,屋內擺設簡陋,牆上掛着一些魚骨獸皮,屋子中央擺着幾張獸皮毯子,中間是一個火堆,火堆上正燒着水。

女人就坐在毯子上,看着火堆,不時注意著門外的動靜。

毯子的另一頭,躺着一個十歲上下的少年,胖胖的臉蛋,本是閉着眼,但表情卻顯得有些難受。女人愛憐地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少年睜開眼睛,撒嬌似地說道:「娘,我餓呀!」

女人安慰道:「再忍一下,等你父親和哥哥回來就有吃的了。」

「那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他們馬上就回來了。」

「他們不會是不回來了吧?」

女人臉色微變,說道:「不會的,會回來的。」

「可是隔壁田叔叔他們兩個就沒有回來,田嬸成天說他們會回來的,可是都過了兩個月了,還是沒有回來,大家都說田嬸瘋了......」

女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沉聲道:「不要亂說話!你父親他們馬上就回來了!」

少年又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他突然坐了起來,叫道:「不行,我要去找我父親!」

女人喝道:「你給我躺下!」

「太難受啦!」少年反抗著。

女人正要說什麼,突然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了,門口出現一個瘦小精悍的男人,滿臉鬍渣上結滿了冰霜,嘴唇凍得發紫,身上穿着獸皮大衣,手裏提着一桿魚叉。

女人看了看他的身後,問道:「禹兒呢?」

她所說的禹兒是他們夫婦十五年前在海上一艘小船上撿回來的孤兒,取名為禹。

男人表情凝重,將魚叉放在門旁,一言不發地走到火堆邊上坐了下來,嘆了聲氣,道:「給我倒碗水。」

「父親,吃的呢,我肚子好餓呀!」少年叫道。

男人瞪了他一眼。

女人將水遞過去,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船翻了。」男人喝了口滾燙的開水,眉頭都不皺一下,語氣麻木地說。

女人的臉色變得慘白:「什麼?那禹兒他......」

「他沒事。」

「那他人呢?」

「他現在在葯司家,今晚不回來了。」

「他怎麼了?」女人的臉色好轉了一些。

「手好像斷了。」

「斷了?」女人又嚇了一跳。

「嗯,斷了,葯司是這麼說的。」

「怎麼會斷的?」女人仍是不敢置信。

「好餓啊!」少年插了一句嘴。

男人哼了一聲:「他沒用唄!」

「到底怎麼回事?」女人心急地說。

男人嘆了聲氣,說了起來:「我們今天才出海的時候,開頭還算順利,有一點收穫,就想趁著天氣好,走遠一點,再多打一些,誰知道沒走多久,天氣雖然好好的,可是海水卻不平靜了,平白無故地起了大浪,雖然想拚命划回來,可還是被打翻了,沒辦法,浪頭太凶了,只能游回岸上......」

「就算這樣禹兒的手也不可能斷呀!」女人不解地說,「他水性雖然不如你,可要安然回來應該還是辦得到的。」

「是辦得到,如果他沒被漁網纏住的話。」

「他被漁網纏住了?」

「我讓他和我一起拉住漁網的,他倒好,反被魚群拖下水,要不是我手快,他現在已經死了,哼!」

女人一愣,過了半響,眼眶發紅地說道:「他一向身子弱,你明知道他沒那份力氣的......」

男人沉默著,一口一口地將碗中的開水喝乾了。

少年捂著肚子問道:「那魚呢?」

女人呵斥道:「你哥哥手都斷了,怎麼可能還有魚?!你不問你哥的手,還來問魚,他要不是為了讓你填飽肚子,會這麼拚命么?」

男人說道:「有魚。」

女人和少年一齊看向男人,一個是驚訝,一個則是驚喜。

男人接着說道:「雖然不是全部,但是拉回來了一些。要不是他拖後腿的話,本來可以全部拉回來的!」

女人臉色有些晦澀:「是你逼着他拉,所以他的手才會斷的吧?」

男人冷冷道:「我怎麼知道他連這麼點力氣都沒有!連這點力都出不來,養他有什麼用?」

「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別人家的孩子,比他小的都可以獨自出海了,他算哪門子的孩子?」

女人沉默下去了。

「那魚呢?」過來了一會,女人問道,「正兒還餓著呢。」

「魚在岸邊的雪下面埋着,白天再去拿。」男人的語氣有些凝重。

「你累了先休息,我去拿。」女人站了起來。

「白天再去拿!」男人加重語氣重又說了一遍。

「怎麼啦?」女人察覺到男人似乎還有話沒說完。

隔了半響,男人才開口:「晚上不安全。」

「現在風不大,我很快就回來。」女人邁開腳步。

「不是風的關係!」男人有點惱火地說。

「那是什麼?」女人疑惑地說,「你們在岸邊發現野獸了么?」

男人沒有回答。

「到底是什麼?」女人擔心地問道。

男人看了少年一眼,沉聲道:「你不要問了。總之今天晚上誰也不準出門!」

女人看到男人擺出一家之主的權威,聽話地坐了下來。

少年看了他父親一眼,想要開口,卻又有些害怕,只得把頭扭向他娘,低聲撒嬌:「我要吃魚嘛,娘!」

女人倒了一碗水給他,柔聲道:「乖,多喝點水。」

少年就著碗沿喝了兩口。

女人摸了一下他的頭:「早點睡吧。」

少年並不想睡,但看到他父親一臉嚴肅,眼神陰沉得彷佛要殺人一般,卻也不敢多生事端,坐了一會,就躺下去了,背對着他父親,眼睛望着牆壁上的魚骨,心裏默默地數着:「一根、兩根、三根、四根......」

男人和女人默默地看着火堆發獃。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兩人似乎顯得有些麻木。

門外仍然寒風呼嘯。

突然間,在那呼嘯聲中,傳來一陣嘈雜的喊話聲,斷斷續續,聽不清楚。

「......都別爭了......有事好商量......」依稀好像有人這樣喊著。

「出事了?」女人擔心地問。

男人站了起來:「我去看看,你待在家裏看着孩子。」

在出門之前,男人又特意囑咐:「千萬不要出門!」說罷提着魚叉出去了。

女人坐在火堆前,擔心得凝聽着外面的動靜。

喊叫聲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好一陣,突然間,聲音全都消失,不再響起,門外只剩下寒風呼嘯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女人獨自守着火堆,見火變小了,便添些柴火,一直等她添到第五遍,男人才回來。

女人看到丈夫的表情,便知道剛才外面發生的肯定不是好事。

男人坐了下來,一連喝了好幾口水,末了,問道:「孩子睡了沒有?」

「已經睡著了。」女人說道,「是什麼事?」

男人嘆了聲氣,道:「隔壁田長壽家的......去了。」

女人的臉色微微一變,但並不顯得很驚訝,對於這樣的結果,她早有預料,一個丈夫和兒子都死了的女人,在這種艱難的世道下就等於失去了生活的支柱,所有的家庭都很艱難,多一張嘴,就等於多一份負擔,沒有人會去幫助一個沒有捕食能力的外人。

雖然很殘酷,但這就是現實,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餓得都沒個人樣了。」男人又喝了幾口水,想起剛才看到的景象,仍是心有餘悸。

女人想到一個不久前還是和和滿滿的三口之家,竟然眨眼間落得這種家破人亡的下場,內心亦是五味陳雜。

女人忽然看了男人一眼,作為妻子,她一向很了解丈夫,丈夫的神色似乎有些古怪,彷佛有種莫名的震驚,這不應該,田長壽家的餓死是遲早的事,丈夫早就預料到了,不應該會有這麼驚訝的神色,但這種艱難的時刻,她並沒有多少精力去關心鄰居家的事,她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們之前在岸邊沒碰到野獸,為什麼不把魚帶回來?」

男人看了她一眼,似乎猶豫着要不要說,但在妻子擔心的目光下,他還是說了:「看到了兩個人,是咱們部落里的。」

女人疑惑道:「咱們部落里的人怎麼了,那不是很正常么?」

男人道:「活人當然正常,但死人就不正常了。」

「死人?」女人嚇了一跳。

男人看了她一眼,說道:「就是隔壁田長壽家的的丈夫跟兒子。」

「怎麼可能?」女人更是驚訝,「他們都出海兩個月了,一直沒有回來,期間又是這樣的天氣,怎麼可能還活着?」

「是呀,的確是不可能。」男人說道,「但我確確實實看到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把魚扔下。」

「禹兒也看到了么?」

「他哪能看到,他上岸之後,就跟個死人一樣了,哼。」

「會不會是風雪太大,你看錯了?」

「不是,我們上岸的時候,並沒有颳風,我先是聽到身後有動靜,一回頭,就看到他們兩個站在我後面,渾身都濕透了,像是剛從水裏面爬出來的一樣,直勾勾地盯着我......」

女人臉上露出恐怖之色。

男人接着說道:「我當時也嚇了一跳,兩個人都不開口,好像不認得我一樣,跟他們說話也不回應,我馬上就嚇壞了,把魚匆匆埋好,背着禹兒就跑回了部落,去了葯司家......在葯司家待了半天,我想那兩個如果真的是活人的話,這時候應該回家了,可我回來的時候上田長壽家的家看了一眼,屋子裏並沒有別人。他們沒有回家,那他們去了哪呢?」

女人已是臉色蒼白:「所以你才不讓我出門?」

男人點了點頭。

沉默半響,女人緩緩說道:「你說,田長壽家的會不會是被他們帶走了?」

「不知道。」

「一定是這樣的,他們父子兩不忍心看她一個人在這邊受苦,所以把她接到那邊團聚去了。」

男人苦笑道:「但願吧。」

「你不用太擔心了,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他們的鄰居,跟他們生前也沒有什麼仇怨,他們不會跟我們為難的。」

男人看了妻子一眼,緩緩說道:「我現在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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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鎮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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