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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不了的上海,終於到了。

高崎用APP訂了酒店,今天太晚,她明天再動身回柳家。

車在停車場停下,窩在傅淵頤懷中睡得昏天黑地的游炘念忽然驚醒,手舞足蹈往外扒,差點兒打著傅淵頤。她一臉驚慌地問道:「幾點了?」

全車人都被她嚇了一跳,傅淵頤摸了一下手錶說:「九點半。怎麼了,做惡夢了?」

游炘念睡眼朦朧,問完時間之後自己也有些迷糊。

看著安靜的車廂,傅淵頤、玉卮她們都在,車內的氣氛讓人非常舒服。

游炘念捏了捏鼻樑,的確是做夢了:「嗯……夢見屠蘇和瑞露又殺來,還帶著一批冥警,咱們一路跑還被一群村民拿著鋤頭打,最後王芳屍體被火化了,一切都完了。」

夢裡王芳從烈火中站了起來,向游炘念走過來,身上的皮膚冒著熱泡,眼珠在慢慢融化,她質問游炘念:「我死了這麼久,為什麼不讓我入土為安?」

游炘念面對王芳的質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芳在烈火中沉默著,身體漸漸灰飛煙滅。在她身後一面巨大的鐘盤在倒計時。

游炘念慌了,就在這時醒了過來。

傅淵頤正著身子,一副正人君子但你想靠著我就讓你靠的模樣道:「你這是睡迷糊了,還惦記著時間呢?你已經回來了。」

游炘念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只記得她在馬路邊抱著傅淵頤哭了很久,像是將身體里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通過眼淚排解出去后,無比疲憊,和傅淵頤一起上了車。

聽著傅淵頤怎麼找到玉卮的執法槍,怎麼把一群凶神惡煞的冥警變成了一大窩可愛的小貓,游炘念很欣慰,大家都沒事實在是太好了。聽著聽著實在太疲倦,酸澀的眼睛越來越睜不開,閉著眼很快就睡著了,醒來時自己居然躺在傅淵頤懷裡……

她認識傅淵頤也有一段日子了,兩個人一直被一些事情系在一起,卻又一直都保持著禮貌的距離。她不知道傅淵頤總是藏在大風衣里的身體原來這麼瘦。

坐在車裡傅淵頤將大衣脫了,只穿一件單薄的襯衣,襯衣衣扣解開兩顆,露出非常漂亮的脖子和鎖骨。白皙的皮膚上有些淤青和傷口,這些傷連她的漂亮臉蛋都不放過。游炘念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到傅淵頤的臉龐上,她發現傅淵頤粉嫩好看的唇不知道什麼時候破了,有一個已經結痂的血口。

不僅嘴唇,她的眉骨、太陽穴都有傷,更不要說慘不忍睹的手腕。

游炘念心裡不忍又愧疚,挪了挪身子靠近,仔仔細細地看著傷口。

「抱歉,都是我一時衝動才造成了這次意外,害你受傷。」

傅淵頤倒是很豁達:「每次都抱歉,到底什麼時候給補償?」

游炘念很認真道:「你要怎麼補償?」

高崎在前面尷尬地清了清喉嚨:「二位,咱們已經倒酒店了,有什麼事你們自己回房再做好嗎?」

玉卮「噗」地笑出聲,有時候的確需要這麼沒情趣又剛正不阿的人存在,才能完美掌握節奏感。

大概是太久沒談戀愛也沒和誰調個情,最近一門心思不是在取人心頭血就在逃亡上,自小馳騁情場的游炘念小姐居然也能說出那麼讓人誤解,那麼讓自己身處尷尬的話。這話要是她刻意說的倒也沒什麼,主要是她真是無心……

游炘念這邊紅著臉恨不得自抽耳光,那邊傅淵頤哼著歌下車,步伐輕盈走在前面。有臨邛帶路,她又暢通無阻了。

一行人到酒店大堂辦理入住,高崎和林澤皛各自一間,傅淵頤再訂一間雙卧套房。

臨邛趴在傅淵頤肩上問道:「難道今晚要和她同房?」看向游炘念。

游炘念收到臨邛的目光簡直百口難辯,傅淵頤道:「雖然冥府的人暫時撤退了,但屠蘇和瑞露一定會稟報冥君,他們肯定還會捲土重來來騷擾游小姐。現在最重要的是游小姐的安,應該同房。」

傅淵頤說得太認真,簡直要分辨不出她是真心這麼想,還是在嘴欠為不著調的事做鋪墊。

林澤皛插話道:「她們倆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么?同個房怎麼了,也不會懷孕啊。」

游炘念還沒來得及解釋,玉卮驚道:「什麼?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怎麼可以!人和鬼是不能談戀愛的!」

游炘念也是服了林澤皛,更是佩服玉卮。玉卮還在等她解釋點什麼,游炘念根本不理會,直接進了電梯。

玉卮跟在身後不懈努力:「你還別不愛聽!自古以來人和鬼戀愛都沒好下場……不不不我不是在咒你們,冥府檔案室里都記載著呢!別說人和鬼戀愛了,就算是冥府公務員和鬼搞到一起也都算是跨界戀愛,一樁樁血的教訓擺在眼前,我給你們說事實講道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怎麼就不信呢?」

玉卮在沒完沒了的吧啦吧啦,臨邛耳膜都快被震破了,雙指一點,玉卮嘴又沒了。

玉卮:「??」

臨邛舒了一口氣:「本王雖然鬼氣孱弱,但幸好看家絕技還留著。今晚你別進屋,我還想睡個安穩覺。」

高崎和林澤皛分別去了自己的房間,傅淵頤和游炘念也進屋,玉卮跟在她們身後想要一併進去,臨邛扒著傅淵頤的肩指著她:「不許進來。」

玉卮不理她硬要往裡走,臨邛肥肥短短的雙臂一展,瞬間將房間四周布上了一層結界,玉卮毫無防備地往前邁步,一腦袋撞上去給彈了回來。

「唔唔唔……」沒嘴喊疼,玉卮捂著腦袋眼裡垂出一包眼淚,怒視臨邛。

臨邛哼哼地笑,隨傅淵頤進屋去了。

她們這一路下來都沒怎麼好好休息過,更是渾身傷,一進溫暖又充滿淡淡清香的安靜房間,疲軟感一下將她們的大腦束縛住。

這一刻游炘念什麼都不想去思考,什麼復仇什麼兇手什麼心頭血,她只想好好睡到天荒地老。

傅淵頤將偷偷帶進來的一箱貓拿了出來,箱面上戳了幾個透氣的孔,不時有憤怒的小爪子從孔里伸出來,露出尖尖的指甲企圖越獄。

「這箱貓該怎麼辦?」傅淵頤說,「還有兩隻寄宿在坤儀那兒,加上這裡面的得有十幾隻了吧。你就不該把玉卮攔門外,讓她進來看看怎麼處理她的同事。」

臨邛不爽的表情和她現在幼女的模樣竟十分合襯:「我才不要!她一會兒就能自行找回嘴了,今晚想睡個安穩覺嗎?想的話就別讓她進來。而且……」臨邛斜游炘念一眼,「誰和誰談戀愛啊,口無遮攔。」

蹲在箱子另一邊逗貓的游炘念用餘光察覺到了臨邛的目光,沒抬頭,就讓這惡意自行消散吧……

傅淵頤沒接她這個話題,對游炘念說:「游小姐,你睡著的時候我讓高崎幫忙買了幾件衣褲,你把王芳的衣服都換了吧。她這一路也沾了不少污穢。放在那個白色的袋子。」

游炘念從行李箱中拿出白色的購物袋,道了謝,心裡不禁感嘆傅淵頤真是心思細膩。

傅淵頤將主卧讓給了游炘念,游炘念不喜歡推來推去嫌太矯情,就道了謝,進去了。

將衣褲全丟到垃圾桶里,游炘念站在全身鏡前看看王芳的身體。最開始那具堆滿脂肪的身體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這般消瘦。她捏了捏王芳腰間的皮膚,還算順手,仔細看看身體上有沒有出現什麼屍斑,幸好也沒有。看來柳小姐的冰棺的確厲害,難怪可以將一具具屍體保存完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游炘念已經能理所當然的接受這些曠世奇聞,看來死過一次的確能開拓不少眼界。

王芳的身體沒什麼大毛病,游炘念看著鏡子里王芳略顯憔悴的臉,帶著歉意說道:「實在很抱歉,我還是得再借用你的身體一段時間。等我將我該做的事情做完,一定為你挑個風景好的地方長眠。」

游炘念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魂魄脫體這段時間一直浮在空中,如今腳踏實地地沐浴,享受水療的舒適,聞到好聞的沐浴乳的氣味,這些以前稀鬆平常的事在此刻卻讓她無比享受。

活著真好啊……

游炘念躺在浴缸里忽然想起一件事。以前她離開王芳的身體只要短短的一點兒時間再回去,就會頭暈眼花嘔吐不止。這次離體了這麼多天,按理來說可不得生不如死一番?怎麼這會兒一點難受的感覺都沒有?這事真奇妙,洗好了出去問問傅小姐好了。

游炘念洗好澡穿上浴袍,將濕漉漉的長發披散下來。屋內暖氣充足,不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半幹了。她口渴難耐,猛喝了兩瓶礦泉水才舒緩下來。

走到客廳,見傅淵頤也洗好澡,正坐在沙發上摸著手機。傅淵頤的手機每按一個鍵就會有語音提示,她點開微信的對話,是柳坤儀發來的。

柳坤儀:「流亭已經沒有大礙,正在休養。對了,你讓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傅淵頤說:「你發過來。」

柳坤儀發了一個帶著紅標示的地圖截圖:「她在鶴村,離上海400多公里,沒有直達的飛機,最近的機場距離那兒也有200多公里,你們要去的話最好開車去。」

游炘念聽她們似乎在說什麼事,沒好意思留下聽,想起身回房睡覺。傅淵頤對她招手,拍拍身邊的沙發道:「游小姐你來。」

游炘念又坐了回來。她發現臨邛不在,估計也回傅淵頤的身體里睡覺去了。

傅淵頤繼續問柳坤儀:「為什麼是鶴村?她不是在長壽村嗎?」

長壽村?游炘念怎麼覺得這名字有點熟悉?

柳坤儀:「她老家的確在長壽村,不過我派出的鬼兵回報她現在的確在鶴村。鶴村和長壽村相隔二十多公里,可能有點兒什麼原因才去了鶴村吧,這裡細節的事兒就靠你們自己去查了。」

游炘念猛然想起來,長壽村是武阿姨的老家!

「好,辛苦了你了坤儀,等我回去好好感激你。」

柳坤儀冷淡地回:「不需要。」

傅淵頤聳聳肩,將手機放到一旁。

游炘念有些興奮:「所以柳小姐查到了武阿姨的下落?」

「對啊。」傅淵頤道,「我看你一圈人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真兇,也是點兒背,不過起碼這一圈下來有個收穫,這武阿姨是重要目擊者。警察肯定也對她翻來覆去問了很多,沒找到決定性的證據,但我們如果取到她心頭血的話可能會找到警察甚至她自己都沒能注意到的細節。」

傅淵頤總是能在把事情計劃周祥,為游炘念安排好一切。

游炘念拿過手機,看這鶴村的位置,紅色標示落的地方沒有地名也沒公路,估計也是一個不太好到達的地方。如傅淵頤所說,現在最大的希望就在武阿姨身上,慘案當晚她是唯一清醒的人,甚至還救了游任雪。

她一定看到了什麼。

「今晚就好好睡吧。」傅淵頤說,「明天再啟程。」

「嗯!」游炘念鬥志滿滿,她有強烈的預感,只要找到武阿姨,就能離真相邁進一大步。

「不過,在此之前,身體比較重要。」傅淵頤忽然說道。

身體比較重要?

游炘念有些不解地看向傅淵頤。傅淵頤剛洗完澡,頭髮上還沾著水汽,和平時打理得一絲不苟的形象比,現在的她略略顯出一絲野性。她纖長的脖子之下,浴袍的大領口內能見到如玉肌膚和深處若隱若現的……

游炘念直視已經靠近的傅淵頤,傅淵頤將手探進她的浴袍內:「莫名其妙消失的身體,突然出現在醫院太平間里,你猜,王芳的身體里會不會有什麼秘密?」

游炘念感受到傅淵頤指腹的溫度,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傅淵頤是不是真的在擔心王芳有什麼異數。

喉頭不受控制地滾了滾,游炘念很尷尬,她很清晰地感覺到這具身體因為傅淵頤的觸碰起了明顯的變化:「傅,傅小姐想要檢查王芳身體的話,我先出來比較好吧……」

「嗯。」傅淵頤居然答應了,她抬起手臂輕輕一拉扯,游炘念順著脖子上的鎖鏈一下飛了出來,撞進傅淵頤懷裡。

兩人一齊倒在沙發上,傅淵頤靠在沙發背上單手抱著她,細長的鎖鏈繞在她們身邊,游炘念壓著她的肩膀,又是整個人落入她懷中的姿勢。

「我看看。」傅淵頤並沒覺得這個姿勢有什麼不妥,騰出的另外一隻手放出一道光,將王芳身體籠罩。

「游小姐,你看這光。」傅淵頤還饒有興緻地給她講解。

游炘念艱難起身往後看,王芳閉著眼就像睡著似的被白色的光籠罩。

「光是什麼顏色?」

「白色的……還有一些粉色。」游炘念想要趁勢起身,傅淵頤卻不放她,壓著她的肩膀將她攬了回來。游炘念魂魄質輕幾乎沒有重量,非常好被控制。

「是白色的就好,如果有一絲黑色的雜色,說明她體內有污穢的鬼氣。」

「但這粉色……」現在她們兩人的姿勢就像是在自己客廳抱在一起看電影的情侶。

「粉色,是你的顏色。」傅淵頤低頭,在她耳邊細語。

燥熱從耳尖燒到心底,她被抱著,這次脫離了王芳的身體讓她無法再找借口。

當她發現傅淵頤灰藍的眼眸中有她的身影時,也明白自己的凝視是向著同一方向。

一呼一吸間溫熱的清香味摻雜著許久不曾感受的欲-望,她明白了,對傅淵頤有感覺的不是王芳,而是她自己。

找回了嘴的玉卮都倒吊在酒店走廊睡了一來回了,忽然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睜眼一看:「誒?臨邛,你怎麼也在這兒?」

臨邛睡意迷濛,看著眼前的走廊愣神:「本王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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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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