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21.第21章

我背著書包迎著初起的朝陽往回走,一路上走得意興闌珊,知道為什麼,卻懶得去想。在這昏暗相間之時,街面彷彿被一縷霞光蕩平,既沒有人跡,也沒有異類,我只能聽見自己刻意踏出的腳步。

假如放開神識,天地盡在我掌中——孤苦無依的感覺像是無病呻.吟。

我也並不孤苦無依。時至今日,我手握世間至理,我執掌無上權柄,我一念可定生死。這些以往聽起來很酷的台詞,變成沉甸甸的真正可觸碰、可感知的東西,且為我所有。

我對別人說在你們眼裡碌碌眾生不過螻蟻,卻沒告訴他這樣的想法其實還很膚淺,因為凡人不可能真正擁有權力,最多距離權力足夠近,近得凡人認為自己擁有它。

可真正的權力是不需要玩弄心計和手段的,它不需要權衡利弊,不需要斡旋轉圜,不需要利益周旋。它是種直白得一目了然的力量,深邃而純粹,就像春天萬物復甦冬天大地沉寂,它是「天道」的本質,是「規則」的細節,是不容許辯駁和質疑的真理。

但我走在路上,聽自己的腳步,卻忽然為一首詩悵然若失。

——我打江南走過,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原諒我不是歸人,我只是過客。

開著隱身到家門口才取消,我開鎖進門,把書包放回卧室,然後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打開空調。不一會兒,浴室的門輕輕開了,我的其中一位租客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出來,與我對視時登時定在原地,玉白沾水的**上纏著黑髮,在冷風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僵了一會兒,在我毫無掩飾的目光下一隻手搭在另一隻手臂上護住胸,若無其事地穿過客廳回到自己的房間。

無愧於校花之名,她浴后就彷彿妝容盛麗,面若桃花,身體纖穠合度,增一分顯豐腴,減一分嫌枯瘦,收束的腰線和乍然放開的臀部曲線,像穿著蓬蓬裙一樣誇張的對比,走動時腰肢水藻般的波動簡直是一場視覺盛宴;肩膀帶動兩片翅膀般的蝴蝶骨前攏,背脊中柱深深地凹下去,陰影水珠一樣滑下,又在腰窩凝聚。

她搭在手臂上的四個指頭尖都是粉色的。

……對了,校花她的專業是物理,為人相當靦腆害羞,據我的了解,以後但凡我在這裡,她應該都不會出來了。

何必呢,同性之間還這麼斤斤計較,我喜歡的姑娘又不是這種款的。或者不如說我喜歡什麼人沒有定式,隨心而定,在我這裡沒有日久生情的選項,只有一見鍾情,要是我第一眼對一個人沒感覺,那就永遠對這個人沒有感覺。

幾天後,大學城裡所有大學都放假了,三個租客也陸續回了家。北郊少了這些年輕而吵鬧的聲音,就好像突然到了暮年,一天二十四小時要休息二十小時,宛如一座空城。

我習慣這樣的空曠,卻不喜歡這樣的空曠。

人們總是說時光的流逝像水一樣,奔流不息,從不回頭,但我的看法與之不同,我覺得時光像是蜂蜜或者乳酪,保持粘稠或者半凝固的狀態,甜蜜,然而毫無新意。

也可能是我經歷的太多,把新意的標準定得太高。

在家裡渣了一周遊戲后,我還是聽從內心出門閑逛,第一站就是暌違已久的市中心廣場。

不是我自謙,這個廣場是真心爛。設計奇葩導致排水是經年大患,綠化圖案左看右看怎麼看都像是章魚,各種設施都是年久失修的破爛貨色,要不是有一個大型超市撐著人流量,周邊還有無數無照經營的小吃攤吸引本地人,這地方能在日上三竿的時候營造出鬼節的氛圍。

我到廣場時差不多正好是午飯時間,順著一路的攤子買下去,拎了滿滿當當的燒烤煎餅土豆臭豆腐奶茶出來,渾身飄香心情愉快,由衷感謝修真讓我不會吃壞肚子。

雖然修行到我這種境界,吃東西已經不太能打動我的舌頭了。道理就像是有些人對辣椒敏感有些人對姜蒜敏感,我的舌頭對靈氣最為敏感,吃什麼都先吃到靈氣,沒有靈氣的東西我當然也能欣賞味道,可還是缺少什麼……缺少吃東西時的飽腹感,就像把食物嚼一嚼然後再吐掉。

這樣的情況下對我來說就沒有「餓的時候吃什麼都香」的概念,只有味道可以征服我,而我也可以很負責任地說,現代食物儘管五花八門種類繁多,卻沒有幾個會像古代的廚師那樣,一代又一代地研究廚藝、傳承廚藝,一個家族花上數百年鑽研菜品的巔峰。

我吃過的最美味的菜在皇宮,但令我驚奇的是,我吃過的最好的菜,還是現代粗製濫造的街邊小攤。

我發覺我真的是個老人了,未來對我來說雖然不絕望,卻也沒什麼希望。我不停地往前看,任何時間段我都在往前看:剛穿越時我懷念穿越前,被抓后我懷念剛穿越時,逃脫后我又止不住想起被抓的日子,再然後我修鍊魔功得道渡劫回到現代,現在我又開始回憶修真界的生活。

有時候我震驚於自己的黏黏糊糊不幹不脆,天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黏黏糊糊不幹不脆的人了,可是我又覺得自己的軟弱和猶豫情有可原,因為我的人生總給我「要右手還是要左腳」的提問,叫我不得不黏黏糊糊不幹不脆,不得不左右為難。

我也很難不後悔,很難不去回想自己丟棄的無數個「左手」和無數個「右腳」……儘管每一次想起都是血淋淋的、嶄新的疼痛。

聽起來像是自誇但是……在我還完整的時候,我只是個孩子,多麼善良和美好。

她被過早地摧殘了,但她在那之前沒犯過錯,那不是她應得的。

天道真特么操.蛋。怎麼就沒人治它呢。

我立在超市門口一邊吃燒烤一邊腹誹,但這次罵它,不知為何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明明以前罵的時候它都是一概無視的……我還在想是怎麼回事,一個人形生物呼嘯著裹著狂風掉下來,臉朝下砸進地面有十厘米。

這似曾相識的出場方式。

進進出出的人群視若無睹著繞開這段路,連帶著站在門口被行注目禮的我也瞬間被忽視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把自己的上半身從水泥地里拔.出來,露出一張符合他的種族優勢的面孔,直白地評價就是「妖嬈清麗顛倒眾生」的臉,跪坐在原地獃獃地看著我,然後眼角落下兩行清淚。

……???!!?

我本來就沒想好怎麼開口,現在就更想不好怎麼做開場白了,雖然這傢伙掉下來時的風颳走了我手裡的烤裡脊。

早曉得我就往後走了,按理說即使是築基期的水平我也能快速躲開的,這次為什麼沒覺察到……天道!至於嗎!我以前罵你沒見效這麼立竿見影的!我的烤裡脊!這家店烤裡脊最好吃!

而後美少年哽咽著說:「好久不見啊英英!想不想我!」

眉眼憂鬱語氣歡脫。

我凝神細看,終於知道他(她?)是誰了……你的畫風是不是不太統一啊錢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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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魔頭總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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