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1 陸城之戰 113

「老話說『動艇三分險』……」

「九潛一深號」超空泡運輸潛艇的艇長一面啰嗦，一面下身站進只比洗臉盆稍大幾寸的舯部升降口，雙手抓住扶梯、雙腳鈎緊兩側，「嗖」地滑降下去，瞬間完成入艙。w也想如法炮製（爺當初混一線特種兵時候，快速登艇一類的小特技濕濕睡嘞~~~）卻無奈身上傢伙什太多太重、太亂太雜——更別提脖子上還盤著老大隻貓——活像背了一整家雜貨鋪，磕磕絆絆耍不成帥，只能老老實實一步一階往下爬，花了1分多鐘才爬完4米多高的垂直扶梯，可算立足於各式儀錶、閥門、管路密佈的艇艙之內。

我靠，全球最新銳的軍用潛艇，肚子裏邊兒就這副德行？這人機工程設計和老舊設備是上個世紀的吧！？老子要體驗高科技呀高科技！你丫的領老子來考古么？！

「……歡迎走進『鯨他腸』……」艇長上下左右留着神，快步穿梭在狹窄逼人的通道中，比珊瑚叢間的小魚還敏捷：「……設備和管線凌亂，留神腦瓜殼，還有腳底下……」

伊爾東張西望：「你們兩腳蟹的潛艇里都這麼邋遢？」

「屁，」w生怕叫貓看扁了，「老子當兵就沒乘過這麼孬的悶罐。」

艇長扭頭瞥瞥他倆，不疼不癢地說：「歹勢哦，二位。戰後砍軍費砍得骨頭芯兒疼，這幾條艇剛焊完個空殼子就斷了鈔，但也不好霉在船廠里不是？所以把退役的一代艇拆巴拆巴塞進來，湊合使。」

「五代艇的殼子，一代艇的裏子。牛了個逼。」w翻白眼。

「一代艇也有超空泡功能嘛。大同小異。」艇長同志說得輕鬆。

「一代艇多快？」伊爾問。

艇長回答：「100節。」

「這艘呢？」伊爾又問。

「3200節差不多。一眨巴眼兒就能送你們到地兒。」

「……」

伊爾貓腦發懵。

往裏邊走，空氣愈發渾濁，氣味愈發難聞。這對w來說沒啥，對伊爾嘛……貓鼻子靈啊，能怨誰？貓腦子更懵了。

5架tr-36td傾轉旋翼機已經摺疊好旋翼、機翼，分別固定在5艘超空泡潛艇的貨倉里了，60名特戰隊員也已就位。潛艇全系統檢查完畢，蜂鳴器「嘟、嘟、嘟」鳴響，深藍城潛艇船塢注水，很快，5艘承擔特殊使命的潛艇——九潛一深號、八潛二深號、七潛三深號、六潛四深號、五潛五深號——同時達到航行吃水——

「——qps（量子羅盤）已校準！」

「——各系統正常！」

「啟航！」

泵噴推進器啟動。5艘潛艇陸續駛出船塢，駛離深藍城，潛深不斷增大，航速不斷攀升。

「速潛！」

端坐指揮席、繫緊安全帶的艇長下達了指令。安全帶……尼瑪！咋沒人提醒老子要系安全帶？！——10米、30米、50米、70米、90米、110米、130米、150米……不啻文物的老式顯示屏上，縱橫傾、深度等數字閃得人眼眩頭暈，然而w還沒看它們就已經暈了——潛艇彷彿在向地球最深處狂扎猛子，艇體晃蕩得像要炸裂。伊爾斬釘截鐵地噦了w一肩膀。

數分鐘后，潛艇編隊下潛至巡航深度，艇身逐漸平穩，只有速度仍在加快。

「前進四！」

這麼快就前進四了！？一到三呢？！飆車吶你們！？——而且不是從三代艇開始就全部採用無級變速了嗎？！……哦對，忘了你們是一代艇的裏子。

「——空化器運轉正常！」

「——超空泡數值正常！」

「放『妹汁』！」

……妹汁……好吧，「妹汁」是海軍俚語，指的是超空泡航行所需的一種特殊黏液。即將進入超空泡航行時，潛艇的流體彈性消音瓦會釋放這種黏液，形成一層遍佈艇殼表面的厚膜，將潛艇與海水隔絕開，不僅可以降低阻力、中和雜訊，還能通過調整潛艇不同部位的黏液噴射量、噴射方向和噴射速度（原理類似宇宙飛船的姿態控制發動機），以阻力差的形式控制潛艇的航向與姿態。否則一旦進入超空泡，相當於衝出海水、飛上了天，船舵等傳統導向方式就會失效，潛艇就變成直航魚雷了。

「妹汁」是超空泡潛艇的命。「妹汁」如若耗盡，再先進的超空泡潛艇也飆不起來。人新世蘇聯的p級k222號核潛艇在1971年實現了44.85節（83.06千米/時）的短暫衝刺速度，幾乎就是普通潛艇的航速極限了，「妹汁」流乾的超空泡潛艇也就這個水平。

超過40節了。

「前進五！」

進入超空泡。航行阻力陡降800多倍。火箭發動機啟動。

「我操！！！——」

毫無準備的w和伊爾被撲面直來的強大力道重重砸扁在座椅靠背上，感覺像被哥斯拉從背後猛踹了一腳，簡直酸爽勁爆！——這這這這這就超音速了？！都不叫人喘口氣兒嗎？！——呃，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超音速，不過加速至足以100分鐘橫渡太平洋的、時速5800公里的水下超音速（相當於空氣中的5倍音速還多）也沒用多久……

航速如此鬼畜，甲蟲族除非造一堵水下長城等着他們自己撞碎上去，否則完全無法反制。

「——加速完成！」

「——航行姿態穩定！」

「——系統正常！」

「ok。」艇長鬆了口氣，擦擦腦袋上的汗：「大家幹得漂亮。觸女航就能這麼……」

w、伊爾挨扎了似地齊聲尖叫。

媽的，說漏嘴了。艇長打個馬虎眼：「……二位首長，咱們很快就能抵達南美洲東海岸。請首長……」

伊爾戰戰兢兢：「超空泡航行出了岔子會咋樣？」

w六神無主：「被海水撞成渣啊！」

一陣陣暈眩襲腦上頭，伊爾噦了w一身。居然是觸女航……嘔~~~……只能寄希望於潛艇質量過硬+艇員老司機了。刀尖兒上跳舞就夠懸的，開潛艇可是在刀尖兒上跳集體舞誒！一個環節出事就得餵魚！一想到身為貓卻要被魚啃，伊爾……

w把伊爾扔在座椅上，起身走到艇長旁邊：「航向不會出錯吧？」

「怎麼會。」艇長手指頭搗搗屏幕上的量子羅盤數據：「qps一切正常，想錯都錯不了。」

「好。」w還想着艇上設備老舊，恐怕連導航都成問題哩：「咱就這麼暈頭直衝？也不知道太平洋西岸敵情咋樣？」

「有衛星和機器魚監視美洲東海岸，每半小時發來一次數據。南美軍區的游擊隊也會提供情報協助。」

「好。」

飛天無路，入海無門，規模龐大的超視距雷達系統還不是甲蟲族擺在w他們面前的唯一障礙：那些爬滿大陸架的甲蟲族，實際上起到了水聽器陣列的作用，相當於一張巨大的反潛監聽網。如果這張網是完整的，w他們就必須在其監聽範圍之外換乘飛機、早早撞進超視距雷達的牙口裏。可惜w八字太順——太平洋東部大陸架異常狹窄，在北美寬僅18~20千米，南美最寬處也只有70千米，這極大地壓縮了甲蟲族的水下監聽範圍，w可以在距離海岸較近的地方起飛，讓對手的超視距雷達形同虛設。

100分鐘橫渡太平洋。照這麼算還真是一眨眼就能到。w看看癱軟在座椅上四處嘔吐的伊爾，撇了撇胖嘴，動身往貨艙方向走。結果腳丫子剛邁進門就看見特戰隊員們在嗑藥——何止嗑藥，竟然還有個阿懦舒華辛加力（arnoldschwarzenegger）巔峰時期一般身材的肌肉兄貴在一絲不掛地全身抹油！

「首長好！」大家紛紛手忙腳亂地撂下藥瓶、集體起立敬禮。

w黑著個面癱臉：「你們幹嘛呢？」

隊長滿臉汗：「……報告首長！我們在『補充營養』！」

w一肚子火，揮臂一指右手邊鋪位：「上交擺好！全部！」

12個兵老老實實地排好隊過來，依次將手裏、口袋裏、背包里的藥瓶擺在鋪位上。w掃眼一看，大致有這麼些：

咖啡因、莫達非尼（modafinil）、阿莫達非（armodafinil）、苯齊巨林（benzedrine）、esa（促紅細胞生成素刺激劑）、hif（缺氧誘導因子）穩定素、酪蛋白激酶1e抑製劑、cera（持續性紅血球生成受體激活劑）、sarms（選擇性雄激素受體調節劑）、阿卡地新（aicar）、芥子油（靠，那位**基兄就是抹的這個么？）、gw1516、米屈肼（meldonium）、硝酸甘油、大力補（dianabol）、司坦唑醇（stanozolol）、thg（四氫孕三烯酮）、士的寧（strychnine）、鴉片酊、可卡因……簡直tmd的禁藥博物館！！！

w抓起一瓶阿莫達非，瀏覽一眼標籤，沖他們「稀里嘩啦」晃晃：「你們靠吃這個保持清醒？」

「報告首長！……首長說得對！」

「超聲醒腦（cmuts，電容式微機械超聲感測器）和電療醒腦（tdcs，經顱直流電刺激）不是戰前就普及了嗎？你們亂嗑藥不怕副作用？」

「報告首長！醒腦頭盔的錢被砍了！」

「……」

錢！錢！錢！哪兒他媽都是錢！戰後想多要幾分錢軍費咋就他媽這麼難！？老子天生摳門兒，不是不能理解；可再摳也不能摳當兵的啊！你們官僚每省一分錢，我們當兵的就得多流一滴血！真以為再也不用打仗了是嗎？！幾千年前的古人都知道「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啊！哪怕是最炮灰的陸軍輕步兵、最基本的單兵裝備：頭盔1700元、風鏡410元、頭套145元、作戰服945元、手套660元、戰術背心1040元、防彈衣3210元、防彈插板8515元、護膝120元、護肘75元、背包系統（含水袋）3650元、彈匣包100元、手雷包65元、醫療包（含基本急救藥品）1405元、彈匣回收袋130元、水壺包75元、水壺45元、單兵電台40000元、作戰靴510元、步槍（不含彈藥）5000元、瞄準鏡5800元、刺刀765元……這還只是最基本的！最基本的啊！你們官僚省錢了，我們當兵的自然只能靠「精神原子彈」殺敵了嘛！精神原子彈又靠啥維持？藥丸唄！真當政委靠得住？

大戰克托尼亞族的年頭，老子也嗑過葯，這一床鋪禁藥老子或多或少都試過（尤其是芥子油，跟妹子們一塊兒抹了互相推，那小感覺叫一個得勁兒……），可那時辰不是落後嘛，沒別的辦法嘛！經常連續作戰四天四夜乃至五天五夜，不嗑藥能活下來嗎？可現在呢？

人新世公元1967年，美國科學家做過一個涉及100名運動員的問卷調查：「如果給你一片葯，吃了它你能拿得奧運金牌，但我要在一年後殺了你，你願意嗎？」結果竟有超過一半的運動員選擇吃藥！當兵的跟運動員又不一樣，運動員嗑藥是為了虛榮，我們當兵的嗑藥是為了活命啊，為了活命！副作用大？不孕不育？折壽早死？我操，老子性命朝不保夕了都，你他媽跟我扯副作用？！有能耐你滾來替老子打仗啊！

w擺擺手，示意他們各自把葯拿回去：「抓緊時間休息。馬上就到了。」

12個兵立正敬禮：「謝謝首長！」

w又擺擺手，扭頭出去。

當兵的命真賤。當兵的就是要拿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你既然當了兵就得有這個覺悟，這不算啥。可氣的是那些被你拿命救下來的貨們通常不領你的情，張口閉口「兵匪」、「傻大兵」、「臭當兵的」……

低人一等也就罷了，扣你各種錢也忍了，更有甚者，輿論對「軍人優先」的質疑和反對從沒斷過：民眾一般是因為某些暫時性的具體情況，比如排隊辦事的時候憑啥允許軍人插隊這類；媒體的理由冠冕堂皇一些，譬如「軍人奉犧牲奉獻為圭臬，本應後天下之樂而樂，為何卻在公共服務項目上享受優先特權？」；更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故意挑撥軍民關係、散播涉軍謠言、製造涉軍案件，或者煽動遊行示威，逼宮有關部門廢除關於「軍人優先」的法律法規。拜託，我們軍人不是普通人啊，而是跟社會簽訂了生死契約的人啊！crab世界體系建立至今百餘年，全靠我們殊死奮戰才把無數異界怪物和敵對種族擋在了你們的視野之外、讓你們有閒情逸緻上躥下跳裝大逼當嘴炮俠！我們還沒要求你們跪在地上向我們感恩戴德呢，你們居然鼓搗起我們來了？！

……媽的，想這麼多干大糞。老子就一開農家樂的，不關心國家大事。

w走着神兒，掏出一瓶△g（一種含酮功能飲料，一度被crab世界列為禁藥）仰脖吹了一口。不成想飲料剛咽下沒一半，艇內警報突然吱哇亂叫起來，嚇得他差點兒沒被剩下的半**活嗆死——

「警報！警報！全艇戒備！發現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