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家難回

昨晚在喬丹專賣店，陸明揚瞧著鏡中的自己，傷心欲絕，不知如何是好，思緒良久，猛然想到解剖唐朝女屍時，被針刺到的情形，心想：「莫不是因此被屍蟲咬到了？不可能，屍體是消過毒的，思明往女屍口中灌入了大量藍色液體，再頑強的屍蟲也會被殺死的。不，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總而言之，都是鍾思明這死胖子將我害成這樣，不能放過他。」遂心生報復之念，要去找鍾思明算賬。

他擔心這樣出去會嚇到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便穿了一身黑色運動衛衣、鞋子等物。因沒有了血肉，顯得鬆鬆垮垮，完全不似往日的型男模樣。

途經一家小診所，他腦中靈光閃過，心生妙計。翻窗而入，搜出繃帶，全身纏了一層又一層，彌補了缺失的肉身，還遮住了可怕的面貌，再穿回衣服，與常人一般無異，只不過像個重傷患者。

想到可以和常人一樣存在，心中說不出的激動，忍不住蹦了起來。

這一跳當真把自己嚇了一跳，身體瞬間騰飛而起，直上升了數十米，視線超過了眼前的樓頂。

望著璀璨的大都市，又驚又喜，心想莫不是因禍得福，無意中獲得了超能力？再想到撞破混凝土牆壁、捏碎混凝土塊、踩裂地面時的情形，確信無疑。

正高興時，已經落回地面，數十米下落的重力何等巨大，其雙腳深深陷入了地面，直沒至膝蓋。

其時，他的肉身雖已溶解，但骨骼得以重新鍛造，鋼筋鐵骨無堅不摧，力大無窮無所不及。能蹦出數十米高，便是力量的體現；高空落下安然無恙，顯示了鋼鐵般的身體。

只不過他不會運用這突然間得來的超能力，沒掌握其中的訣竅，才使雙腳陷入地下。

陸明揚提腿抬足間，拔出了雙腳，但兩隻鞋深陷地下，又雙手齊施，輕易刨開地面，取出了鞋子。他重新穿戴整齊，輕輕縱躍，摸索新生力量的訣竅。

其時東方欲曉，天色將明，他縱躍上了樓頂，一邊摸索，一邊朝北京大學而去。

在學校見到鍾思明后，陸明揚一直暗中跟蹤，並沒有急著露面。直到回龍觀火鍋城，鍾思明和白倩倩離開，他又在高樓頂縱躍相隨。當時他的內心相當糾結，對於這個多年的鐵哥們，怎麼也不忍出手施以懲戒，還怕突然現身驚嚇到他。直至他們遇到危險，這才不得已現身。

搭救二人後，陸明揚縱躍至對面樓頂，奔過幾座高樓，漸行漸緩，最後在一座大樓頂邊緣坐了下來。

落日餘暉照耀著北京城，四周大廈玻璃牆面折射的光線五彩斑斕，映照在他的臉上，森森白骨中隱隱透射出失落和絕望。腦海中回蕩著臨別時鐘思明的那句話：「明揚，你媽喊你回家！」嘴中喃喃地道：「家？我還能回去嗎？」

他的衣服早被散彈槍轟得稀爛，奔行時掉落了。此刻心情繁雜，無處發泄，隨手撕扯著手臂和腿上僅剩的繃帶，最後連鞋子也摔了下去。

忽然，地面有人高喊：「快看，有人要跳樓！」

他向下望去，果見地面上聚集了好些人，在注視著他。

「快點報警！」「喂，不要想不開。」「你還有父母家人，想想他們的感受。」……

底下人越來越多，吵作一團。只因相距太遠，他們才沒有瞧見骷髏人的可怕模樣。

陸明揚心想：「對，我還有家人，爺爺、爸爸、媽媽，他們不會不要我的，不管我變成了什麼樣子。」

如此想已然有了目標，向著家的方向奔去。他對自身超能力的掌控愈加成熟，縱躍間已到了自家樓頂。

這是一棟二層獨立別墅，外帶前後院，種滿了各種花卉，都是他的爺爺陸長卿院士所種。

其時天色灰暗，他蹲在樓頂向下探望，正巧爺爺陸長卿還在澆花。若在平時，他早就衝上去摟住了爺爺的脖子，但此刻他連現身的勇氣都沒有。他這副模樣，突然現身，不免驚嚇到家人，所以還得謹慎行事。

這時，陸明揚的父親陸訓自門口走了進來。

陸長卿忙撇下洒水壺，迎上去問：「怎麼樣？有消息沒？」

陸訓說：「還是沒有消息。爸，再等等吧，我已經報案了，明天應該會有。」

「明揚這孩子，到底上哪兒去了？」陸長卿嘆了一口氣，滿含悲傷與無奈。

父子二人皆是一臉鬱郁之色，顯得很無奈，神情漠然。

陸明揚眼見爺爺和爸爸為自己如此操勞，心如刀割（他雖沒有心，意識還在。），真想立時跳下去相認，卻又擔心驚擾嚇了他們。

「怎麼樣？找到名揚沒？」陸明揚聽出來這是媽媽江蘇敏的聲音。果然，人隨聲到，江蘇敏疾奔至陸訓跟前。

陸訓緩緩搖了搖頭。江蘇敏哇一聲哭了出來，喃喃地道：「明明，我的明明，你快回來。」

陸明揚空洞的雙眸流下了淚水，忍不住輕喊一聲：「媽！」

「明明，明明，是你嗎？」江蘇敏猛然回頭。

陸明揚忙俯身躲入屋頂檐角，幸好有淡淡夜色籠罩，才沒被發現。

「哪有什麼明揚？你就別瞎想了，快回去吧！我已經報案了，明天肯定能找到。」陸訓邊說邊拉著她的手往屋內走去。

「我確實聽到了，是明明的聲音。」江蘇敏又心想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家人面前還要躲躲閃閃，不敢露面，陸明揚心中的凄苦當真是難以言述。

以他目前的形象，縱然萬死也不敢現身，之前所想種種相認的場景，瞬間化為泡影。心想：「罷了，罷了，從此我隱姓埋名，我哪兒需要隱姓埋名，誰認識我？從此躲入深山，就當我這個人死了吧！」

本想就此離去，心中又不忍，暗想再去自己卧室瞧一眼，留一封書信，長痛不如短痛，好斷了家人的思念。

他順著牆壁攀援而下，從窗戶進入了自己的卧室。此時他已基本掌握力量如何配合鋼鐵般的軀體運用，順著牆壁攀援時，指骨刺入牆面，依次輪換而行，便可施展如武俠小說中的壁虎游牆功。

陸明揚雙眼空洞，夜能視物。進入屋內，瞧著收拾整齊的床鋪，書桌上井然有序的擺設，一陣心酸。他從來不打掃房間，知道是媽媽幫他收拾的。才離開兩天不到的時間，竟如隔三秋，對眼前的一切頗覺陌生。心不在，世事皆變，陌生是必然。

陸明揚鋪開信紙，構思一陣，正要落筆，突然腳步聲臨近屋外。從熟悉的腳步聲判斷，他聽得出是媽媽江蘇敏。門開前的一秒，他來不及多想，嗖一下站在了屋角，裝作一具骷髏道具。

江蘇敏走進屋內，開了燈，隨手收起桌上的筆紙，緩緩向窗前走去。陡然見到牆角的骷髏，嚇了一跳，臉色驚懼，險些尖叫出來。而後舒緩一口氣，輕輕撫摸著骷髏的頭蓋骨，嘆道：「這孩子，學習還真用功，道具都搬到家裡來了。」想到傷心處，忍不住又落下了淚水。

陸明揚感受著母親的愛撫，心中不住在喊叫：「媽，媽……」止不住淚水涔涔而下，終於還是沒能控制住，叫了一聲：「媽！」

江蘇敏驚了一跳，尖叫著退開，忽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兒子的床上，丈夫陸訓坐在床沿，公公陸長卿坐在椅子上。

陸訓問：「發生什麼事了？」

江蘇敏猛地坐起，四下觀望，早已不見骷髏人的影子，忙問：「明明呢？骷髏人呢？他……他是咱們的兒子。」想到兒子變成了可怕的骷髏屍體，忍不住哭出聲來。

陸訓問：「什麼骷髏人？是不是你眼花了？」

陸長卿驚問：「骷髏人？那怎麼可能是明揚？剛才新聞里還在播，下午也報道了。」

「電視，電視……」江蘇敏嘴裡念叨著，忙下床，鞋也不穿，出了房間，直奔樓下。

陸長卿和陸訓緊隨其後，來到樓下，陪她坐在了電視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