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結伴上長安
第十八回結伴上長安
十月十五下元節的第二天,許多雲遊道人辭別了掛單的道觀,或往南走,或向東行。
其中北上長安的隊伍是最為壯大的。
雖然天下剛剛平靖,可長安城依舊是中原的廟觀中心。佛道之流逐漸在長安彙集。
還有兩刻到巳時。秦英結好包袱,把有些沉重的衣物背在身後,大步追上前面的梅三娘。
「等等我。我正好和你同行。」秦英走至她身旁,主動攬過她手裡的東西。
忽然被人「搶」了只布包,梅三娘愣了愣,后道:「你也去都城長安?」
只見對方仰起頭,朝她燦爛地笑開來:「相傳長安有十里朱雀街,百數居民坊。任誰聽了這樣的描述,都會動心吧?」
將多出來的行李挽在手腕上,秦英歇了口氣又道:「我們走快些。現在他們大概還沒有出發。」
梅三娘聽罷,圓滿姣好的臉頰紅成了火燒雲:「好的。」
她提起了長及腳面的齊腰襦裙,連連回答。
由於要去長安的道人蠻多,青羊肆主便組織他們卯時在成都府北門相會,以圖結伴而行。
——幾日前秦英就告訴她這個消息了。不過自己剛好睡過了,早已錯過集合的時辰。
「人生在世哪有不犯錯的時候?」秦英看她面色羞愧,便出聲安慰道,「以後注意,不犯第二次就好了。」
梅三娘的目光又恢復了原來的神采:「嗯嗯。」
等她們出了成都府的城門,見到的卻不是整裝待發的眾人。
「瓜娃子,你少帶了些物事。」袁老道遠遠地靠在歪脖子酸棗樹上,對秦英招手道。
看秦英抓了抓髮髻,一幅不明就裡的模樣,袁老道無奈地揚起眉:「你過來。」
她揪著自己的布袍衣角應了聲是,心裡暗道:自己剛因梅三娘的粗心說教一句,就被師傅抓了個現行,真的好尷尬。
「半大小子了,出門在外也不長點兒心。」
他小聲嘀咕著,交給秦英一隻不大不小的荷包:「喏。這裡裝的是度牒和戶籍,還有兩卷帛書,五兩碎銀。
「記住,什麼都可以能弄丟,兩卷帛書絕不能出問題。而且不要輕易打開,在長安穩定下來再看上面的文字。」
「師傅……」秦英接過來的一刻,眼睛不自覺的發澀。
有道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雖然師徒緣份淺薄,但秦英還是感受到了他的深沉心意。
此次叫他師傅,乃是懇切地發自內心。
從記事起,她就一直與阿姊相依為命。除了阿姊給予自己的關心,她沒有體會過更多親情。
於是今日袁老道的作為,很容易就戳進了她心中的柔軟。
「師傅,我會回來看望您的!」秦英朝他鞠躬下拜,默默地銘記了這份情意。
「哈哈去吧……說不定過幾年我會到都城長安找你。」袁老道揮揮袖子,轉身背對了她。
在他們師徒交談的時候,梅三娘已經把城門口看了許多遍。
顯然那些道人沒有為遲到的她們停留。梅三娘嘆了口氣,開始為如何走發愁。
好在秦英是識路的。催了兩聲,她便帶著沒出過遠門的小娘子,往鎮子的方向去了。
一個看上去比自己年幼的道童,竟然知道長安的走法。這讓梅三娘驚奇不已。
秦英只好為對方解釋說:「我是長安城郊的人氏,大體方向當然是了解的。」倒也不算扯謊。
因為她的祖籍秦嶺太白山,確然是在長安城郊處。
她們走一時辰便停下來歇片刻,順便尋找飯食補充水囊。
到天幕擦黑之時,已經行了十里還有餘。
梅三娘拄著枯老的竹枝當作拐杖,蹣跚踉蹌地跟在秦英後邊。
「可以休息休息嗎?」梅三娘拼盡全力也跟不上她的步伐。兩人距離越來越遠,她忍不住道。
「趁著還有光,我們走到前方的郡縣再做打算。」秦英回頭看過去,駐足等她趕上自己。
「不行,太痛了。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尖上一樣。」梅三娘的雙眸閃著淚光。
「……嬌生慣養。」秦英撇了撇嘴,卻還是任命地湊到她身旁,「脫下鞋襪讓我看看,是不是磨出泡了。」
梅三娘的小臉立刻暈成駝色。不過看秦英用無比正直的眼神注視自己,她便拋棄胡思亂想,照著秦英的吩咐做了。
纖細的足腕呈現在眼前,秦英不由得皺起了眉。不只出了水泡,還有些磨出了血,這些傷硬生生地把一個美人糟蹋了。
「你怎麼不早點說休息?」她瞪了梅三娘一眼,起身又道,「坐在這裡等我一下。」
梅三娘獃獃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忽然忘了言語。
不多時,秦英捏著幾根細長的刺回來了。
「這個是皂角刺。用它扎出來的孔眼和綉針差不多。最適合挑水泡了。」
她蹲下身子,打開盛水的革囊,把清水全部澆在梅三娘的腳部。
右手極其自然地捏著皂角刺,左手向梅三娘的踝骨伸去時,梅三娘才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
「——男、男女授受不親。我自己來就好。」她顫著聲音道。
秦英頭都沒抬,就握住了對方的踝關節:「迂腐之辭。而且我是女的,完全不用避男女之嫌。」
梅三娘眨眨眼睛,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是女的。」秦英言簡意賅地重複道,手法熟練地挑掉腫泡,又撕了一段幕籬上的垂帳,給她的雙腳裹好細網布。
上輩子,秦英曾跟隨太醫院的大人學過針灸,於是現在行起「針」來駕輕就熟。
做完手裡的活計,她拍拍后衣上的土站起來:
「你受傷了,今晚就在原地宿一夜吧。我去找點吃的東西。」說罷,提著竹枝向樹林深處去了。
梅三娘捂住亂跳的心,暗罵自己沒有定力,居然被一個假扮男裝的女孩子迷住了。
不過從秦英身上散發出來的某種氣質,確實與男性無異。
夜色緩緩降臨在山林四周,樹林間的霧氣越發濃郁。
秦英乘著朦朦的月光,探尋到了幾節薯根。
深秋時節,淺些的薯根已被兔子之類的動物挖走,她就拿了竹桿做起深入挖掘。
過去,她和阿姊以之為食,經常需要和兔子搶食物。
不過兩人都是愛偷懶的性子,每次都是餓得受不了才去挖,收穫總沒有兔子豐富。
想來真是有意思……最後她們就發展到了從兔子窩裡找薯根的地步。
秦英抱著裝了薯根的布包,一邊走一邊笑。
她憑藉異乎常人的五感,回到自己和梅三娘分離的位置。卻見梅三娘側卧著睡了。
「以後受傷了,不要勉強忍受,直接把痛苦說出來吧。」秦英自言自語著,把自己包裹里的衣服拿出來蓋在了她身上。
又在距她六七步的地方升起火堆,薯根被埋在無數竹枝里。
這個距離,火堆燃起來的柴煙既嗆不到梅三娘,又能給她送去陣陣溫暖。
忽有竹枝燒斷,發出畢畢剝剝的響聲。篝火晦暗,照出了秦英淡漠空寂的面容。
——袁老道交給自己的那兩卷帛書,到底寫了什麼?
(作者話:秦英真是個女漢子。我才不會說我這章就是把她當漢子寫的。以後我遇到秦英這樣的就嫁了吧……
歸錦的作者昨天爬山受傷,很慘烈。我沒忍心說,我當時摔下樓梯比你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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