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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張重點頭。

真是個一根筋的武人,也做不到平洲府總兵這麼重要的位置。所謂投鼠忌器,只有執掌了帝王也得側目的勢力,才能有為所欲為的本錢。

兩人說完了正事,又說了會子閑話。

張重便起身離開:

「堂叔只管安心住在這裏。瀾滄山莊我也瞧了,端的是個易守難攻之處,但凡缺什麼了,我自會讓人送來……至於漕幫那裏,想必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怎麼到現在還沒把人帶過來?」一個嘶啞的男子聲音傳來。

兩人齊齊抬頭,可不正是坐在輪椅上蒼白瘦削、臉色和鬼一樣蒼白的五皇子姬晟?

只是和當日帝都中那個風采翩然、大權在握、躊躇滿志的五皇子不同,眼前這人給人的感覺更像是躲在陰暗角落裏的老鼠詭譎陰鷙、尖酸刻薄:

「再多派些人……攻入漕幫后,不許弄死顧准和楊希和那個賤人……」

提到這兩個名字,姬晟大口的喘起粗氣來,用力的按著左眼上的眼罩——

即便這裏有最好的醫藥,自己這隻眼卻依舊永遠廢了。而這些,全是拜那兩個賤人所賜!

「……然後把他們扔給最骯髒下賤的人……狠狠的折辱他們……最後再交給孤……不對,把那楊希和帶回來給我,我要她跪着求我上她……我要他們都生不如死……」

最後一句話姬晟幾乎是嘶喊出來的,那猙獰而惡毒的模樣,讓推着他的女子直打哆嗦。

「你那是什麼眼神!」姬晟似是察覺到什麼,猛地回頭,抬手就給了女子一個狠狠的耳光,「敢這麼看孤,你想死是不是?」

口中說着,一下揪住女子的頭髮,噼里啪啦連扇了幾個耳光:

「你這樣的賤人也敢看不起孤?你知道孤是誰嗎?就憑你,也敢看不起孤……」

那女子被打的慘叫連連,下意識的就往後躲,姬晟如何能想到她竟然敢反抗?竟是被帶的一下從輪椅上跌下來。

女子手腳並用,用力掀翻壓在自己身上的姬晟,從地上爬起來就想跑,卻被姬晟牢牢拽住腳踝,驚恐駭然之下,朝着姬晟臉上用力踹了一下,終於掙扎著站起,踉蹌著就跑。

「抓回來,把她抓回來!」姬晟眼罩也掉了,露出空洞的眼白,卻是發瘋一般用力拍打着地面,「我要打死她,我要打死她……」

裘吉文臉色一下難看至極,忙快步上前,抱起姬晟送到輪椅上,壓低聲音道:

「你這是做什麼?堂堂皇子,這般有失體統,也不怕被人嗤笑?」

心裏更是禁不住一陣陣的後悔,為了這麼個懦弱無用的外甥,就把自己一家子全搭了進去,真的值得嗎?

還要再說,卻被姬晟惡狠狠的推開:

「舅舅,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也看不起我對不對?」

兩條腿廢了,連帶的還只剩下一隻眼睛,別說和老四爭搶天下、登基為帝,就是連做個不入流的小吏都不夠資格。

「晟兒莫要胡說。」沒想到姬晟這麼敏感,裘吉文只得勉強壓下心頭的不滿,隨意敷衍道,「你是我的外甥,舅舅自然會始終護着你的。」

「是嗎?」姬晟抬手一指被人押回來的清秀少女,「那就請我的好舅舅幫我出了這口惡氣,打死她,現在,立刻,馬上打死她!」

驚嚇太過,那女子已是連路都走不成了,被侍衛直接拖到了裘吉文面前。

「晟兒!」裘吉文越發煩躁,「你不要鬧了好不好!」

接連點了幾日的催情香,好容易才讓外甥和這女子有了魚水之歡。本以為這女子能讓癲狂了似的姬晟好一些,沒想到他竟是絲毫不能領會自己的苦心。

退一萬步說,就是想要把人弄死,也得確定女子無孕才好啊。

姬晟喉嚨中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聲音,死死盯着裘吉文:「果然是我的,好舅舅……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就是把我當成種豬一樣,等那些賤人懷了我的孩子,你就會悄沒聲的把我弄死,對不對?對不對!」

說道最後,竟是咬牙切齒,恨不得把裘吉文撕吃了一般。

饒是裘吉文,也被姬晟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不覺往後退了兩三步,半晌才沖依舊愣著的手下道:

「還站着做什麼?還不快點兒把少爺送回房間里去。」

「我不走,我不走——」姬晟拚命推打着跑過來的人,只這些人本就是裘家的,如何肯聽命於他?再加上這些日子吃足了苦頭,內憂外困之下,早虛弱不堪,終是被強行送了回去。

「讓你看笑話了。」裘吉文難堪之餘,更有隱隱的不安——即便張重已然做出了選擇,可難保不會因為要追隨這樣一個主子而有些意難平,「晟兒他原本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張重點頭。從前怎麼會是這樣?從前的姬晟可是堂堂監國皇子。只可惜,一個人只有處於劣勢時,才最能瞧出本質來。只既然上了賊船,再想輕易下來,怕是不可能了。

半晌道:

「我再讓人尋幾個好看的女人送過來……」

姬晟是不成了,往後怕是不能輕易讓他出現在人前。

「啊?好。」裘吉文連連點頭,親自把張重送了出去。

再回來,直接拿了一大包催情的藥物砸在侍人身上,咬着牙道:

「用上,全都給我用上!」

就不信這麼多女子,就不能有一個有孕的。

張重這會兒出了山莊,卻並沒有打馬就走,反是久久佇立,半晌才長嘆一聲,剛要催動馬兒離開,山下卻傳來一陣鼓雜訊。

手下親兵忙下去查看,待得迴轉時,神情明顯有些張皇:

「大人,大人,不好了!」

「攻打漕幫那邊兒的兄弟傳來消息,咱們的人敗了,武鳴將軍和那周雄還有那個錦衣衛千戶周成,全折在裏面了。」

「怎麼會!」張重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

即便是漕幫一個分舵,自己也沒敢小瞧,怎麼可能以足足二倍的人馬反被漕幫給收拾了?

「聽說本來是咱們佔了上風的,沒想到對方那邊突然鑽出來一個彪形大漢,那人功夫着實厲害,武將軍三人可不全折在他手裏?」

「可打探出那人的身份了?」

「據說那梁歡,口口聲聲喊對方,大當家……」

「是張青過來了?」張重神情中果然有了些鄭重,半晌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罷了,連漕幫大當家都來了,不怕平洲府不亂。」

亂了好啊,正好礦里有一批金子該出貨了。張重可不覺得跟着姬晟那樣的主子會有什麼前途。招兵買馬是不想了,正好趁亂帶了那批金子離開……

至於留下來守護瀾滄山莊的這部分人馬,就送給裘吉文了,也足夠報答當初裘家對妻子的大恩了。

有了決斷,剛要吩咐下去,不想又有人騎着馬沒命的趕了過來。

一眼瞧清楚來人是誰,張重沉穩的神情終於一掃而空:

「趙懷,你怎麼來了?」

「大人,府里被人襲擊了……夫人和兩位少爺,全被人給帶走了……」

「被人給帶走了?」張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抬起鞭朝着那人兜頭就是一下,「不是讓你保護好夫人他們嗎?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膽?

看張重盛怒,那趙懷躲都沒敢躲,硬生生挨了一下:「好像是,漕幫的人……」

「漕幫?又是漕幫!」張重倒吸一口冷氣,「漕幫這些王八蛋,一個個都不想活了嗎?」

自己還沒發兵呢,他們就敢直接太歲頭上動土了?

隨手從懷裏掏出令牌扔給趙懷:

「你去點齊人馬,我去找潘雲海……」

又回頭吩咐身邊親衛:

「去把瀾滄山莊咱們的人都叫回來……」

「啊?」那親衛愣了一下。方才好像大人還囑咐駐紮在山莊的手下,誓死守護瀾滄山莊。

「啊什麼啊?快去!」張重紅着眼睛道——若非因為裘吉文和那該死的姬晟,怎麼會得罪漕幫?不是和漕幫交惡,妻兒又怎麼會造此劫難?

知道張重不是說笑,那親衛慌忙拿了令牌,一撥馬頭就往山莊去了。

沒想到張重的人這麼快去而復返,裘吉文頓時疑竇叢生。待得出來,猛不丁瞧見正匆匆集結的張重的隊伍,不覺大吃一驚,忙上前詢問:

「耿將軍,你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啊?」

那姓耿的副將也瞧見了裘吉文,卻是馬都沒下,傲然道:

「奉總兵大人令,大軍回防。」

「回,回防?」裘吉文臉色大變,上前一步就攔在了馬前,「你們總兵大人不是讓你們駐紮此處嗎?又有哪裏需要回防?」

那耿副將卻連解釋一聲都不曾,只一晃手中大刀:

「軍令如山,快讓開。」

裘吉文嚇得往後一趔趄,還想再說什麼,那耿副將卻直接一揮手,帶着手下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很快山莊里除了裘吉文帶來的二三百人,登時撤了個乾乾淨淨。

裘吉文腳一軟,就坐到了地上——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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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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