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章 浮香陽謀
月,爬上中天。
涼,沁透衣里。
人,歸置安歇。
房中一切如昨,名家潑墨,檀木桌椅。
一燈如豆,暖暖柔光,驅不走心的落寞。
榻邊的櫻花依舊開的燦爛,他看著那櫻花,想起了大婚時,自己為了緩解對花寄語的作態。如今這緋紅的美麗沒有退卻,可自己馬上要成為紅塵中最落寞的一個。
第一次,他第一次,有一種抑制不住想要咆哮的衝動;第一次有這種無力的感覺,來此時是一人,如今有了權勢,身份,還是護不住家人。
「啪!」的一聲,榻邊的櫻花盆栽倒地。
散開的泥土夾裹著柔嫩,似沙場戰後的血腥凌亂,可顯現的不是血腥,而是一股淡淡的香氣,在空中漂浮,很淡,很淡……
江玉樹吃驚,櫻花——無香!
這香???這櫻花???
是不是又是一場陰謀?
江玉樹急切:「管家,你快去皇子府尋了香濃,春濃。」
管家張章得令。
半刻鐘后。兩丫頭就氣喘吁吁的來了。
江玉樹恢復平淡,神態自若,看不出表情,雅聲話出。
「春濃,香濃,你們跟了我多久了?」
春濃躬身道:「奴婢是家生子,十歲左右就開始伺候公子,如今有六個年頭。」
香濃還在迷糊,卻見今日的公子不似尋常。雖神態自若,可是話里疑問,會不會是起了想法,當即收斂聚合神態,謙卑應道:「奴婢跟了公子也是六個年頭。」
江玉樹看兩個丫頭謙卑的神態,想著自己這大晚上的喚人過來,急慌慌的怕是會驚嚇到兩個丫頭。就吩咐春濃留下,香濃去客房,把人暫時留在了府里。
待人走後,春濃本著丫頭本分,開始手腳麻利的收拾落地櫻花碎片,卻突然聞到那飄散出的淡淡的香味,意外:櫻花是無香的,就算有也不是這麼濃烈。
春濃回頭滿眼吃驚的看著江玉樹,眼中儘是懷疑,「公子……這……花……」
「花香不對是嗎?」
春濃奮力的點了點頭。
「不用收拾了。」
江玉樹吩咐完,就帶著春濃去了悠哉園,找江秋氏。
此時,江秋氏痴痴的守在江天遠榻邊,沒了嬌麗,失了端莊,整個人有氣無力,神色倦怠。
江玉芝在悠哉園門口值守,見著江玉芝。兩人無話,不知講何,畢竟話題太過沉重。各自拍了一記肩膀,以慰心安。
江秋氏看到江玉樹來,以為已經找到兇手,立馬快走到江玉樹面前,急切話出:「玉兒,是不是有結果了?」
男子不語,不知如何開口,靜默良久,復而解釋寬慰:「母親,玉樹會儘力徹查,只是如今有一事不明,還望母親告知。」
江秋氏就愛想一些不好的事,如今江玉樹一說有話來問,江秋氏心裡更是沒底,忐忑不定。
「玉兒,你說。」
「母親,玉樹想知道孩兒是何時開始體虛,避世靜養的?」
江秋氏思索一陣,抬頭看著江玉樹,滿臉質疑:「玉兒,你是說……你的身子……」
「母親,孩兒也不確定。」
江秋氏轉身走回榻邊,痴痴的看著江天遠,回想當年。
「你出生的時,滿城櫻花緋紅。
你小時身子不差,只是在你七歲那年,你與你大哥頑皮,不慎掉池塘里,病的厲害,好了后,身子就大不如前。
尋了大夫,也只說你自那次大病後掏空了底子。
我同你父親商量,就讓你在府中靜養。後來你十歲以致慢慢長大,思及你身子,還有你是男子,就把春濃,香濃撥給你,好生照看,可是後來你身子越來越差……」
後面的江秋氏說不下去了,因為她忽然意識到什麼了。
「玉兒,你的身子現在大好,在府里那麼多葯都不見好,這……」
江玉樹終於確定:「母親,如果我不進宮,只怕現在孩兒已是一抹亡魂,能在孩兒身邊安插人,這麼多年,這心思好深沉!」
江秋氏還是不太明白:「他們為何要害你?」
「只怕是世子之位。」
「可就算你有好歹,嫡系一脈還有你大哥玉芝啊。」
「母親,你怎的還不明白,一旦孩兒有個好歹,下一個大哥也逃不脫。
況且大哥心思不在府里,只想比劃拳腳,只怕到時他們也會尋了借口把大哥支配出去,那時府里就剩下你和父親,三弟,四弟。
三弟,四弟如果有了心思,一受擺弄利用,母親和父親後果可想而知。」
江秋氏想到後面就害怕:江玉樹有個好歹,江玉芝……,自己……,嫡系一脈可就是庶出的天下。江秋氏想明白這些,嚇的倒抽一口涼氣。
「玉兒,那你可有找出害你之人?」
江玉樹不接話,回頭看了春濃一眼。
春濃看著那懷疑的眼神,嚇的立馬跪下:「夫人,奴婢絕對忠心,不曾暗生別的心思。」
「你起來,未說是你。」
春濃一聽不是自己,如釋重負,虛晃著身子站了起來。
「春濃,榻邊的櫻花,還有桌案上的櫻花都是你打理的嗎?」
春濃誠惶誠恐:「公子,奴婢這些年不曾碰過櫻花,那都是香濃在照看。好幾次奴婢都看著香濃給櫻花澆水,那櫻花在她手裡開的漂亮。」
江秋氏回想這些年去看江玉樹時的情境,好幾次都看到那丫頭打盹迷糊,唯獨對櫻花上心。
如今春濃一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怪她大意,不曾留心。
「管家!」
張章喘氣而來。
「立馬封鎖大院,小院,後門,這幾天一隻鳥都不許飛出去。」
「是!」
只一會兒,就聽見遠離「哐」「哐」「哐」的關門聲,還有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在靜謐的夜中顯得突出。
江地遠和江曲氏披了衣衫出來一瞧,當即對看一眼,這怕是不好。兩人回了屋,卻再也睡不著。
江地遠開口,話里疑問,「夫人,你說是不是江玉樹察覺了?」
江曲氏笑看眼前的人,「他早就懷疑了,才會以江天遠生病為由,回家盡孝,實則以自身做餌,調咱們出來呢!要不是禮部參他一本,他估計還在府里呢.」
「他既然正在府里,我們為何不動手?這樣直接了事。」
「我說你是腦袋不開彎嗎?他江玉樹等的就是我們動手,只要你一去,天羅地網等著你。」
女子停了會兒,又接著說。
「況且,你害了他,上面還有江玉芝。以老太君對大房的偏愛,羽松還是沒有機會。既然這樣,還不如直接結果了江天遠,你來做個爵爺,這樣不是更直接些嗎?呵呵呵~~~~~~」
男子猶豫,「可如今,你看這府里架勢,他是不是查出什麼了?」
女子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你沒看到三弟妹的後果嗎?如果要是查出來,他江玉樹不說話,估計他趙毅風都耐不住,要收拾了你我。」
「你確定,真沒查出來?」
女子信心滿滿:「你啊,就是怕事,我那哥哥又不是嫡親的,況且我早就囑託他早些走了。他如何查得到?你就放心睡吧。」
江地遠靜默一晌,顯然還是不放心,覺得太過冒險。卻不料,女子突然急聲詢問。
「府里的人都處理乾淨了嗎?一個活的都不能留,估計他江玉樹已經知道府里出了我們的人。」
男子應聲:「早些就處理了,名頭說是歸家,實際……」
江曲氏陰笑一瞬,得意的看著江地遠。
江地遠還是不放心:「夫人,這怕是不好吧?」
江曲氏回想一遭,府里的暗線處理了,學醫的哥哥早都逃了,就算他江玉樹懷疑,紅口白牙,沒有憑證,也不能奈何。
不耐的看了眼這個讓她覺得窩囊的男人,這些年憋屈夠了,不管如何?總要博一博。
一記嘶吼,蠟燭撲。
「安寢!!」
男子諾諾,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