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紫月盟很有錢,所以侯青倬很會花錢。他準備的那艘船外表普通,內里卻極盡奢華,單說司徒崇明眼前的這個房間,簾幕珠墜,一派寶氣逼人,仿古雞足銀燈將房間映得通明,翠釉雙耳三足爐上方青煙裊裊,熏香裹挾著雕花窗格中透進的習習涼風吹拂而下,醇厚而通透,令人不自覺便沉迷於這雍容華貴的幻境之中。

這樣一艘船的主人,卻會出現在荒郊野嶺之中,向一個陌生人討要一隻烤兔子,怎麼想都十分可疑。然而侯青倬可疑得如此坦蕩,反而讓任何想要懷疑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陷入困惑之中。伸手替司徒崇明斟了一杯酒,侯青倬舉手投足間有着不經意流露出的貴氣:「這是上好的千秋歲,取秋露百花釀造,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受到了對方這麼多的照顧,怎麼還能讓人給他倒酒?

司徒崇明徑自拿過酒壺,自覺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抬頭用自己最溫和的語氣開口說道:「你我之間的關係,不必如此。」

他們之間能有什麼關係,敵人的關係嗎?呵,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司徒崇明果然是隱隱猜到了他的身份,劍閣大弟子看來不是這麼好對付的啊。

「是我唐突了。」

侯青倬微微斂目掩下眼底的深思,先行退讓了一步,十分自然地將執杯的手收了回來,不動聲色地飲了一口酒,這才淡淡笑道:「說來我還不曾向司徒兄正式介紹過自己,在下侯青倬,江湖籍籍無名之輩,因家父與鐵骨舫孟前輩有些交情,所以此次才會千里迢迢前來參加這次的滿月酒。我家住關外,久不曾下江南,對此地的風土人情皆有些陌生,聽說碧城河畔景色宜人,不知司徒兄可否賞臉,替我做一迴向導?」

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妥,司徒崇明正覺得悔恨交加,這會兒聽到侯青倬的最後一句話,立馬來了精神。

相處到現在,處處都是侯青倬在幫助他包容他,現在,此時,此刻,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可以報答對方!

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因為太過緊張,司徒男神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足足半柱香時間后,他終於開口,硬邦邦地吐出一個字來:「好。」

侯青倬:…………不想竟猶豫至此,看來司徒崇明對他的厭惡之情簡直就是溢於言表啊。

司徒崇明:侯青倬表情一瞬間僵硬了,怎麼辦一定是因為我的語氣太生硬了,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補救啊!

內心戲十足然而完全對不起來的兩隻,就這麼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這頓晚飯。

回到自己的住所,司徒崇明越想越不對,特別焦慮地在房間里繞了幾圈,忽然靈光一閃。

侯青倬家在關外,也就是說他是一個北方人,俗話說南船北馬,侯青倬一定是不習慣坐船的,說起來剛才晚飯的時候,侯青倬確實是食不下咽,只吃了小半碗飯的樣子。

想到這裏,司徒崇明立刻開始翻找隨身攜帶的藥包,很快就把那瓶壓箱底的暈船藥給挖了出來。

因為一時之間找不到侯青倬,他就把藥瓶放在了對方房間的桌子上,還體貼地留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我不曾泄露此事。望珍重。」

沒錯,雖然身體不舒服卻在他和那些手下面前死撐着什麼都不說,侯青倬一定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為了照顧新朋友的自尊心,司徒崇明決定將侯青倬會暈船這件事情靜靜地放在心底,決不向侯青倬的那些手下吐露一絲一毫。

於是當侯青倬回房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司徒男神提供的愛心藥瓶一個、貼心紙條一張。

泄露,泄露什麼?

侯青倬看着那一行筆力逎勁的小字,心中微動,自言自語道:「這葯,似乎是專治暈船的?」

原來如此——

挑了挑眉,侯青倬心下瞭然。

他編造了自己的身世,這身世本該無懈可擊,哪怕仔細調查,也沒有人能找到丁點問題。可司徒崇明卻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綻,一個關外之人,為何乘船時卻沒顯露出一絲不適?

然而這人分明識破了他的謊言,卻又不點破,只用這一小瓶葯來不動聲色地提醒他。望珍重……哼,司徒崇明是不是想勸他懸崖勒馬、好自為之?不可能,此人可不是什麼會對敵人手下留情的蠢貨,司徒崇明冷酷無情的性格,與他那高超卓絕的劍法一樣,在武林之中可是出了名的。

既然如此,司徒崇明又為什麼要與他虛與委蛇?呵呵,有趣,當真是有趣,他竟看不明白司徒崇明究竟想做什麼。不錯,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做他堂堂紫月盟左護法的對手。

完全不知道自己送了瓶葯,侯青倬就能一個人默默腦補出一場大戲,鋪好床打算睡覺的司徒崇明不由地打了個寒戰,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窗戶。

窗明明已經關了啊,為什麼會突然覺得有一絲涼風吹過後背?

有點睡不着,他索性起身,把墨淵交給他的那份賀禮拿出來又檢查了一遍。

那是一柄劍,通體漆黑,樣式古樸,劍身上隱隱可見複雜的暗紋,角度一變,便是流光溢彩。

這毫無疑問是一柄好劍,然而作為殺器,它卻並不適合作為滿月酒的禮物。司徒崇明當初就提出了異議,墨淵卻只是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語氣微妙地說道:「十年前我和孟夏川有一個約定,而這把劍則是一個見證。」

頓了頓,墨淵又補充道:「而且萬一孟夏川真不高興了,你被人追着砍時,這把劍拿來防身,多好啊。」

…………閣下何不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司徒崇明一臉冷漠。

別人家的師父都是師父,只有他家的師父是蛇精病。但師父就是師父,尊師重道三觀正的四有青年司徒崇明只能抱着一柄劍,跑去參加人家孩子的滿月酒,並暗中祈禱不要被主人家給掃地出門。

至於那個約定……

在劍閣這麼多年,司徒崇明很清楚不該問的事情就不要問,墨淵大部分時候都很好說話,但一旦他不想說出什麼事,那就一個有用的字也別想從他的嘴裏問出來。

撫著劍身,司徒崇明陷入了沉思。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騷亂起來。司徒崇明立刻起身,便見侯青倬推門而入。

「司徒兄不必在意。」侯青倬彎起唇角,興味盎然道:「不過是一個小賊罷了。」

「小賊?」司徒崇明微微蹙眉,正待細問,就看到一個蓬頭亂髮的女子被押了進來。

那女子囁喏一聲,不肯抬頭,臉上滿是羞愧(激動)的紅暈。看清了她的臉,司徒崇明微微皺眉。

侯青倬在一邊冷眼旁觀。

此人身手過人,附在船底一路跟着他們,若不是出來尋找吃食,還真未必會被抓到。想來,說不定就是司徒崇明暗中派遣監視他的後手。

故意裝作不知把人抓出來,侯青倬便是想看看,司徒崇明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什麼反應。果然司徒崇明眉頭越皺越緊,臉色越來越沉。

良久之後,司徒崇明開口,語氣一脈冰涼:「溫寧,私自離開師門,你知錯了嗎?」

那女子垂著頭悄無聲息地瞪了侯青倬一眼,隨即抹了抹眼角,楚楚可憐地說道:「大師兄,可我們已經三天零兩個時辰不曾見過面了,溫寧只想見見你。」

司徒崇明:…………

他離開劍閣,溫寧找不到其他可以捉弄的人,所以就巴巴地追過來了嗎,小師妹到底是有多恨他啊!

「竟是司徒兄的師妹?」侯青倬露出些許歉意的表情:「這可真是……溫姑娘,在下侯青倬,是司徒兄的朋友。是我招待不周,船上有熱水,不如先請溫姑娘沐浴更衣,再用些吃食,兩位再敘如何?」

溫寧站起身來,在情敵面前瞬間進入了戰鬥狀態,盈盈一拜,縱然衣着狼狽,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卻端的是弱柳扶風,儀態萬千:「多謝侯公子。」

司徒崇明輕輕頜首,同意了侯青倬的提議,然後對溫寧叮囑道:「既然來了,就住下吧。出門在外,切勿太過任性。」

溫寧柔順地應了,跟在侯青倬身後出了門。

侯青倬似笑非笑地掃了那關閉的房門一眼,心中卻是暗暗感佩。

佈下的暗棋被人發現,司徒崇明絲毫沒有驚慌恐惑,竟在短短時間之內,面不改色地就編出了一個無法立時查證的謊言,真是不可小覷。

「喂。」快到船尾的時候,溫寧忽然開口,臉上早就沒了那柔柔弱弱的神情,陰霾的臉色簡直令人不寒而慄:「侯青倬是吧,我勸你最好牢牢記住自己是什麼身份,不要再試圖接近我大師兄。你以為你做了這種事,中原武林會放過你嗎?」

果然如此,司徒崇明將自己是紫月盟中人的猜想告訴了這個叫溫寧的女子,然後為了不打草驚蛇,一面自己出面穩住他,一面又派這個女子暗中跟着這艘船嗎?

「我不明白溫姑娘是什麼意思。」唇角彎起一個不屑的弧度,侯青倬淡淡道:「無憑無據的事情,可不能亂說啊。」

溫寧冷笑一聲:「看來你是不打算回頭了,也好,我們就走着瞧吧。」

扔下這句狠話,溫寧轉頭就走,心中已經下了決定。

她要讓這個敢於覬覦大師兄的人死無葬身之地,具體怎麼做呢——

呵,不如就栽贓他是魔教紫月盟的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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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江湖只有我不知道自己是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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