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48.第 48 章

邊關戰事吃緊,朝里也不太平,蠻人尥蹶子尥地突然,滿朝文武就像半夜摟著小妾睡的正美卻被人突然拎下床幹活一樣突然地忙碌起來。

不禁未從盛世太平的美夢裡盡興而歸,反而到現在還是茫然憋屈而驚慌失措地。

仗一開打,兵馬錢糧哪一筆都不是什麼小開支,戶部忙的腳不沾地,兵部那邊兒要錢的摺子一道追著一道,雪花兒片兒一樣的往案頭上送。

晉朝太平慣了,陡然從盛世乾坤進入地兵荒馬亂的戰時,只好硬著頭皮手忙腳亂地盤點著國庫里那幾代人存下來的地主家的餘糧。

然而,沾上錢的事情,就是一筆糊塗賬。

朝堂上,李煦一道一道地瞧著六部報上來的摺子,越瞧臉色越像暴雨前夕的烏雲。

六部官員你瞧我,我瞧你,敲不作聲地跪在底下默默擦汗,一時之間連個敢出聲兒的人都沒有。

高才高公公身子骨已經大好了,虧的景異景神醫醫術超神,從劇毒之下搶回來了一個白麵餅一樣的高公公,此刻正低眉順眼不作聲兒地站在皇帝身後,悄然不動聲色地瞧著文武百官各異的神色。

不一會兒,皇帝終於把那一個比一個糟心的摺子看完,「啪」地一聲輕摔在了桌案上,臉色不好看,卻似乎也沒有大發雷霆的意思。

那摔摺子的聲音嚴格論起來堪稱溫柔,卻讓地下原本就戰戰兢兢的官員卻集體隨著那聲音打了個哆嗦。

殿中只剩下幾位閣老還在站著,為首的張、吳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兒,彼此心照不宣。

李煦把摺子撥到一邊,用手指敲了敲桌案:「朝廷正在困難的時候,當務之急,朕還需要眾卿為朕分憂啊……」

殿中跪著的六部官員終於戰戰兢兢地鬆了一口氣,然而還沒等他們這口氣出完,原本站在後方不聲不響作壁上觀地宋國公蕭巋突然持著一道摺子出列。

宋國公是皇帝親信,是滿朝上下除了皇帝之外兵權最多的一位,他此時出來說話,無疑是對很多人不利的,果不其然,蕭巋開口道:「皇上,臣這些年只在軍機處與兵部來回,不曾參與戶部之事,只不過這些年邊境久無戰事,也沒有爆發過大規模的旱澇瘟疫,想來國庫還有些盈餘,遠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西北戰事吃緊,供給一旦跟不上,肅親王束手束腳,國境必破。傾巢之下豈有完卵?既然銀子不是不夠,微臣實在不懂,戶部崔尚書何以跑到聖上面前哭窮?」

戶部尚書姓崔字仁勞,朝中上下皆稱他「催人老」,儼然一個絮絮叨叨催命的存在。

崔命尚書原本跪著,聽聞宋國公這三言兩語,愣了一下,等到反應過來宋國公在說什麼,兜頭就是一身冷汗,立刻直起腰來:「皇上,臣冤枉,戶部賬目清晰,自臣上任以來,前後二十年的帳目皆可查明,如有一分銀子去向不對,臣願一死以謝皇恩啊!「

崔尚書說完,當堂一拜,哭天搶地之狀彷彿蒙受了千古奇冤。

宋國公蕭巋卻不準備放過他,咄咄逼人道:「那勞請崔尚書解釋解釋,明明江南的這一季的稅收和其餘幾個屬國的歲貢算在一起,縱然不夠肅親王在外領兵打仗張口索要的全部數目,但畢竟可解燃眉之急,為何戶部遲遲拿不出來?」

崔尚書一愣,情急之下推脫之言脫口而出:「宋國公不在戶部必不清楚,上一季江南的稅收根本還沒有到戶部的賬上啊!」

蕭巋等的就是他這句,無聲一笑,退回了百官人群里。

只這一句,原本鴉雀無聲的朝堂上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一下,轉瞬之間就炸了鍋。

如今已經是冬月,上一季的稅收竟然還沒入戶部的賬,這可是大事。

江南的稅是朝廷最大的進項,幾乎佔去了各地稅收的半數,這一部分銀子若是沒有著落,可是要出大事的!

一時之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崔尚書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想要改口卻也來不及了。

崔尚書是吳相的侄女婿,論起來跟皇上都能攀上連襟兒,這中間的彎彎繞怎麼都繞不開吳庸的影子,江南的怪事他是知道的,只不過兩江總督是他的門生,在三保證這月月底之前了結此事,原本朝中無戰事,皇上沒有緊急用錢的去處,根本不會過問,即使問起來,他也有辦法編個理由糊弄過去。

因此他做主把這件事壓了下來,誰知,蠻人挑釁來的這樣的快。

可憐吳庸一把年紀,里裡外外出了一身的冷汗,像是被人拿冰水潑了個例外通透,聽聞此言,方才還好整以暇從容不迫的吳相也慌了,忙不迭地出列當庭一跪:「皇上,此事容秉……」

誰知皇上分外不給他這老丈人面子,沒等吳相跪利索,龍椅上的李煦已經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吳相不必說了,江南之事朕已經知曉。」

皇帝這話像深淵上的危橋一樣,只讓人隔著遠遠瞧上一眼都覺得膽戰心驚。

皇上知道了?!他知道什麼了?!

李煦懶得應付群臣或驚訝或心虛或震驚的臉,八面不動地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道:「朕已經派了欽差下江南徹查此事,欽差已經離京,不日就要到江南了。」

這一句話,皇帝說的無比平靜,絲毫沒有拍桌子瞪眼睛的勃然大怒,卻比任何一句話都讓人肝膽俱裂。

江南是什麼地方?一個知縣頂半朝宰相的肥缺,大部分都在那地方,上至皇親下至群臣,每到外放官員回京述職的時候,無一不是想方設法地把自己家的熟人往那缺上頂。

然而那是盛世太平的時候,如今朝廷缺錢,正少進項,皇上派人下江南,想必是那裡出了什麼大事。

這欽差光查那件事還好,一個主謀兩個從犯湊上來,錢款到位,各家還能把各自摘乾淨。

可是,萬一,皇上缺錢到喪心病狂的地步,蒼蠅也是肉,一個都不打算放過的連鍋端呢?

殿中諸人想著自己那點兒小九九,玩命琢磨自己家到底哪個挨千刀的親戚正在那鬼地方頂缺,不知道屁股擦乾淨沒有。這麼一想,個個兒坐立難安,一時都呆不住了,紛紛後背汗流后脖子發涼,只恨自己不能立刻飛出這皇宮內院快馬加鞭去江南送消息,看神色,一個兩個都已經是慌了。

而這其中,唯有張蔚恭張丞相不慌不忙。

張閣老出列一拜:「皇上,敢問所派欽差是哪位大人?」

這話問的到點子上,所有人都立起耳朵,恨不得從皇上嘴裡摳出來那個答案。

欽差很重要,若是個跟自己關係好的,還能勉強打點打點,就算關係不好,此刻也要十二分的小心別招惹他。

好在皇帝冷不丁給群臣一個下馬威之後龍心正悅,只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沒打算賣關子,直接道:「沒什麼不能說的,這人你們也清楚,正是朕的侄子,張閣老的外孫,肅親王世子,李明遠。此番前去是給他爹要打仗的錢,朕相信肅親王世子會盡心儘力的。」

肅親王世子?!怎麼是這祖宗?!這個要打點的難度太高了。

這位祖宗是個正事兒混不吝,閑事從來不管的頑主,在京城裡的口碑和他那裝瘋賣傻的爹一脈相承,大家紛紛敬而遠之,交情不遠卻也都有限。

誰知道肅親王一朝重又被啟用,這祖宗也跟著一起在朝廷里領點兒閑差。

可是不對啊,不都說皇帝想借這個機會除了肅親王嗎?肅親王世子留在京城不是為了給他老子作保的么?怎麼就這麼突然不聲不響地出京了?

誰也沒想到,皇上居然能一聲不吭地派他下了江南。

這朝堂風雲變幻比開鑼的大戲還要情節曲折撲朔迷離。

這話比剛才還要命,百官連同張閣老一起,被皇帝點化成了一座座表情皸裂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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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爺騎著馬出京三日,已經離京很遠。

此地無風無雪,冬日的陰霾難得被陽光照散,是個有著微暖陽光的難得的好天氣。

然而世子爺在這樣的日頭下,突然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

這是怎麼了?有誰想我了嗎?李明遠莫名其妙的想。

他爹想他了?不對啊,按理說李熹進了軍營就像脫韁的野驢,這會兒正忙著放飛多年懷才不遇的自我,估計挪不出心思想兒子。

那就是老二?也不對啊,這小王八蛋從小看見自己像老鼠見了貓,這會兒脫離自己的管束,八成已經左手拎鳥籠右手盤核桃地興高采烈地去逛窯子了。

既然不是這倆,還能是誰?

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滿京權貴重點巴結對象的世子爺很沒形象地就手抹了一把鼻涕,一抬頭,正巧看見前方不遠處的秦風從另一匹馬上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李明遠:「……」

好的不看壞的看,世子爺深深懷疑秦老闆是故意的。

兩人眼神相接,李明遠嘴角抽了抽,尷尬地把抹鼻涕的埋汰袖子折到了背後去。

秦風卻像完全看不出李明遠的尷尬一樣,單手一拉韁繩,迫使馬兒放慢了些許速度,不慌不忙地與李明遠並肩而行,桃花眼裡理所當然的揶揄之色被他粉飾成了三千里江南春/色,平白惱人得風影花移。

秦風就在在這般瘴雨未過衾冷夢寒的悄然春/色里上下打量了李明遠一番,悄然一笑:「世子爺可是不耐舟車勞頓,染了風寒?」

秦風的語氣柔若月夜裡的一簾幽夢,彷彿帶著最誠摯不過的關心,然而世子爺被他冷熱兩面冰火兩重地煎熬出了一身銅皮鐵骨,正色道:「沒有,只是迎了風,鼻子痒痒。」

秦風點點頭,信馬由韁自芳菲落盡的江北冬日悠悠而過,不見皇命在身的緊迫也不見有事吟余的惆悵,陽光灑在他身上,讓他顯得自帶高潔優雅的謫仙聖光。

李明遠自覺走在他身邊兒像個鞍前馬後灰頭土臉的陪襯,活脫像陪皇子讀書的活擺設。

更鬱悶的是,他此番與秦風下江南,還真是個陪襯。

他們倆身後跟著幾個喬裝打扮的影衛,都是秦風手下最得力的,或騎馬或趕車,規規矩矩地跟在他們身後。

為了掩人耳目,一行人扮成去江南賣藝的戲班子,連台柱兒子都是現成的,影衛做夥計,世子爺當班主,各司其職,條理分明。

然而世子爺整個人都是拒絕的……

李明遠覺得自己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麼會記仇的人,自己說錯了那一句話,秦風立刻就安排他過一把伶人奔波於歧路的癮。

說他不是故意的,世子爺化成厲鬼都不會信。

秦風對世子爺的怨念無知無覺,笑指前方:「世子爺不舒服也請忍忍,前面就是江陵了,我們可在此稍作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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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戲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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