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朱祐樘(中)

番外八:朱祐樘(中)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轉眼又到了三月,春風吹拂,花香鳥語,一個萬物復甦的季節又來臨了。

朱祐樘每天忙於政務,已經許久不去坤寧宮了。這一日有小太監來稟報說太子在皇後宮中嚷着要見父皇,他只好趕去看看。

一進後宮,卻見皇后陪着金夫人正在哭哭啼啼,一看他來了,後者更是放聲大哭出來。

朱祐樘奇怪了,不由地發問道:「皇后這是為何?」

皇后抽泣著說道:「皇上,戶部主事李夢陽曾上書皇上,狀告臣妾一家,卻口說無憑。皇上不是答應了我將他關入錦衣衛獄嗎?我最近聽說,皇上有意要將他放出去,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朱祐樘恍然大悟,李夢陽是新晉的得他器重的大臣,為人犟直,前不久上書指斥弊政,其中還彈劾了皇后的兄弟張鶴齡。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此人又確實太過倔脾氣,需要壓一壓,所以朱祐樘也依皇后之言,關了他。可差不多了,不得把人放出來繼續做事嗎?

「皇上,他污衊皇后,皇上可萬萬不能放過他!」金夫人也開了口。

「污衊皇后?」朱祐樘怔了一下。

「不錯,皇上,他奏疏中污衊皇後為張氏,以下犯上,罪不容誅!」

朱祐樘回想了一下,應該是李夢陽奏疏中最後一句「厚張氏者至矣」幾個字,聽起來確實像是訕罵張皇后之「張氏」。

「好了,朕不是已經把他囚於錦衣衛監獄了嗎?關也關過了,教訓也得了,這下皇后該滿意了吧。」

「那怎麼行?」金夫人蠻不講理道,「李夢陽污衊皇后,誹謗皇親,罪責難逃,理當問斬!」

「胡鬧。」朱祐樘不滿卻淡定地說道。

「天啊,皇上!有人欺負到皇後頭上,皇上還不為我們做主,我們張家如今可沒臉見人咯!皇后啊皇后,也怪你這肚子不爭氣啊,怎麼就只誕下個太子,而後個個胎中不足,難得保全呢?都說母貧子貴,咱這是貴不了了啊……」金夫人聽到朱祐樘的話大為失望,咧開嘴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還偷偷觀察朱祐樘的反應,見他表情冷淡,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頓時火往上竄,撒潑打滾倒在地上苦鬧個沒完。

朱祐樘可沒想到金夫人多年來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愈來愈得寸進尺,竟做出如此撒野之舉。他深惡她這般沒有教養,順勢把桌案一推,漠然說道:「來人,傳朕旨意,放李夢陽出獄,罰俸三月,此事就此了結。」

說完他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坤寧宮。

他剛一離開,金夫人便從地上爬了起來,抹著臉衝到皇後身邊,擔憂道:「皇上這是喝了什麼*湯,為何如此決絕?」

「別說了,母親。」

皇后咬了咬唇,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本以為如今再無威脅,可沒想到朱祐樘居然是這樣的態度,明擺着不肯讓她了。

金夫人哪裏肯歇,繼續道:「不行,再這樣下去,萬一皇上哪一天找到了那丫頭,或是對皇后再沒了虧欠之感,那咱們的地位可要徹底完蛋了,什麼皇后太后,說不定都沒份了!」

這讓皇后感覺非常不妙。

……………………

說來奇怪,這年的四月,天氣奇熱無比,時不時傳來有人被熱死的消息,頗似朱祐樘出生那年一樣燥熱難熬。

朱祐樘的身體,也如他預想的一天天衰弱了下去。

幾個月前,他就出宮求過診,詢問自己還餘下多少時日,得到的結果果然與太醫院的一片樂觀恰恰相反——至多不過三年。

他只好瘋了一樣處理朝事,宵旰忘勞。

而另一半,有人卻傾其所有地為他求着葯。

坤寧宮。

這已經是張鶴齡不知第幾次進宮了,而他這次進宮,卻是為了與皇后和太醫院的院判劉文泰,共同探討朱祐樘的病情。

「皇上的病,乃是因幼時營養不良、擔驚受怕造成的,加之後來皇上日理萬機、操勞過度,現在很難從根本上皇上的病了。唯有適當用藥,延長壽命,走一步是一步了。」

聽了院判的話,張鶴齡與金夫人對視了一眼,後者在皇後身後開口道:「劉大人,我這裏倒有個偏方,聽說最適合延年益壽,補氣養身,不如給皇上試試,即便不能治本,也定能有些效用。」

說完從張鶴齡手上接過了幾包藥材,遞給了院判。

「這……」院判看了眼皇后,畢竟她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皇后看出他的想法,點點頭道:「快去,有用就成,快給皇上煎藥服用。」

院判忐忑不安地拿了藥材回了太醫院,出於安全起見,還是決定拆開藥材來親自檢查一下。同時為了避嫌,他還叫過太醫院使施欽,一同細細分辨藥性。

而恰在這時,朱祐樘正從文華殿上完午朝出來,覺得順路,和善如他,便打算直接前往太醫院吃藥。

不料他剛到太醫院門外,就聽到了裏頭院判與院使的對話:

「皇后給的藥材倒確實都極為珍貴,尤其是這味千年老參,價值千金啊。」

「話雖如此,可這老參能否入口,猶未可知啊……」

「劉大人的意思是,皇上的身體,虛不受補?」

「此為其一。其二,你看今年的天氣那麼熱,顯然皇上此次發病並非受寒,而是熱症啊。」

「對啊,皇后不會不知。熱症再補老參,豈不……」

「噓……此事非同小可,你我就當不知吧。」

「那這葯呢?」

「先放着。待皇上的熱症消了,再給皇上服用,如此,就兩不得罪了。」

「劉大人英明啊!」

朱祐樘獨自走在偌大的紫禁城中,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說難過,似乎也不過爾爾;說氣憤,好像也沒有多少;更多的是淡然,不同於以往的淡然,是看透了一切的淡然。

不知不覺間,他突然發現自己走向的地方並非乾清宮,而是東苑的御馬監。

一個在馬上馳騁的英姿出現在眼前,令朱祐樘不禁忘記了方才的不悅,抿唇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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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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