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性.愛對於從前的朱諾來說,一直都是件無關緊要的必需品。像塊火腿蛋三明治,從街角無照經營、油漬污損的店面里買來,不太衛生,也稱不上安全。餡料充足氣味咸香,足夠用以飽腹,但也僅限於此。

然而當情感契合達到一定層面,接踵而至的肉體吸引遠比她想象中來的更加強烈深遠。她發覺自己對他存在著一種豐沛的需要,那是藉由意志相互黏合催化出的欲想,無須經歷衍變發展便已經沉固成形。

可菲恩是不願意的。朱諾很早就明白了這一點,並在之後逐漸領會了其形成的緣由。

「他把我關在那兒,但我記不清有多少天。我目睹了他所做的一切……那時候我的年紀還很小,卻很清楚他摧垮了她,也馴服了她。但我無能為力,連掙脫繩帶、甚至閉上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他強迫我保持清醒,最開始是強光和電擊,後來他用上了夾子和刀,還有另外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它們都很鋒利。」

——朱諾還記得他在互助會上的傾訴,和那時他眼裡無法碾滅的沉鬱的灰影——

「他把她的血抹在我的臉上和身上,用手和器具刺激我,看著我勃.起然後對著攝像機的鏡頭大笑……」

血腥和苦痛構築起了他對性最懵懂初淺的認知,在未來的十餘年間一直未曾打破。

朱諾注視著他,周遭世界燈火繁蕪,仿若冰雪一般逐步消融在視野,只有他微微低頭,將大半張臉埋在手心。

他一側嘴角綳起硬梆梆的線條,被她伸手揉散。

菲恩透過手指間隙,悄悄望向她。

他太高了。

朱諾低聲咕噥了一句「真見鬼」,然後墊起雙腳,勉強拉下他的脖頸。又撥開他掩著面的手掌,稍揚下頜命令他:

「親我。」

於是他彎著腰吻她,鼻尖親昵摩蹭,甜蜜的酸楚在心尖赤忱燃燒。汗意漫湧上來,又被肌膚表層的高熱所蒸發。她的肩背被手臂圍攏,呼吸的重量早已失懸,浸潤在他懷抱醺燙的氣息里。

「我也……」

一聲極其輕短的嘆息,她更用力地攬住菲恩,「我也很喜歡你。」

咬字很淺淡,好像每一個音節都不加力度,如同在水面搖晃著降落的風。

風撩在耳側,他心神震曳,幾乎撐持不住環抱著她的那雙手臂。

這是她慣常的聲音。是他最為熟悉的、水蜜桃濃甜的味道。

他的下唇被她含咬,舌尖繼而綿密地拖掃牙床,細癢並著刺辣的酸澀一道激醒。她的氣味滿溢口腔,耳畔有顫動的和弦轟然奏響。

緊接著,身體膨起最難堪的微妙反應——他控制不住的、生理性的反應。

「你不想么?」

朱諾親了親他的嘴角,唇齒一路游移斜上,最後含住白皙光滑的耳珠,「……但是我想。」

「我……」

話剛起頭就被按著胸口撞進沙發,她橫跨到他的腰間,一手伸探進上衣下擺。腹間鮮明的肌理溝壑綴滿汗珠,除此之外還有她靈活曖昧的手指,塗抹撫觸一片黏濡。菲恩隱忍而艱難地喘息起來,襯衫領口的紐扣被咬開,不聲不響崩彈進地毯絨長的線叢里。

「什麼?」

朱諾隨口問。不管他說什麼,她恐怕都聽不太清了。

「我想……」

他眉睫擠蹙,折出一道窄紋,聲線啞黯,輕輕說,「我想要你。」

四周寂然無聲,只有掛鐘剔噠擊響。

菲恩屏息合眼,薄唇帶著柔和的溫度,靠攏到她腮頰邊:

「幫幫我吧。」

他的溫馴和順從讓一切變得超然順遂。

高.潮過後是短暫的精神缺失,結合巨大空虛感,勾撥著暌違已久的煙癮。

身心疲累,朱諾懶得抬手,任由肺葉掙扎燒騰。

在她身側,菲恩急促抽吸,像個持續低燒的人。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節半蜷半舒,因長期的體育運動與地下搏擊而顯得堅硬有力。細小的褶皺都抻平,指縫處顏色稍淡一點,掌紋深刻,一路勾勒到側面。

他曾經以為這雙手什麼也抓不住。而現在被她的手指纏扣著,很緊密,幾乎難以剝離。

兩人在沙發有限的空間里貼近彼此。他翻身摟住她,下巴陷入她濃密潮濕的發間。

「這樣睡的話,明天腰會疼的……」

朱諾肩枕著他光裸的手臂,含糊不清地說。

意識迷濛虛盪,好像即將昏睡過去。

他的呢喃浮溶在頭頂,略微觸動髮根:

「沒關係。」

那一晚,朱諾什麼也沒夢見。

直到眼皮被陽光蓋出一層透紅,她才從淺眠里醒轉過來。身下是綿軟的沙發墊,一偏頭才發覺菲恩睡到了地毯上,一隻手還牽拉在她的指尖。他握得那麼用力,甚至能感受到皮膚下血管的賁鼓涌跳。

抿唇等待了一會兒,室內氣溫被日頭蒸暖,他濃金的睫毛抖震兩下,還沒完全張開雙目,已經下意識捉過朱諾的手放至唇邊。

她用了菲恩浴室里沒開封的漱口水,再掬清水洗凈面頰,走出盥洗室,蛋餅和橙汁已經擺上了餐桌。

他這些年來一個人過活,廚藝應該還不錯。

——這個判斷接下來便得到了證實。

「下回我幫你做豐富一點兒的早餐。」朱諾喝下最後一口橙汁,然後說,「我喜歡胡椒炒蛋和烤吐司。」

「下回?」捕捉到一個關鍵字眼,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好。」

這個微笑很快凍在了嘴唇上。他想了想,低聲說:

「下周末我會回家一趟。」

朱諾擱下餐叉,一道銀光削閃。

她問:「為什麼?」

他答:「……只有這樣才能讓弗萊遠離你。」

空氣陡然僵固,朱諾沉默良久,不斷用手撥開垂落的額發。

「你不用插手這件事。」

她最終說,「我有我的安排。」

「對不起。」

菲恩欲言又止,「但是弗萊——他不是你應該接近的人。」

停了一停,轉而道,「如果是因為錢……」

「跟錢沒關係。」她近乎粗魯地打斷了他,咬住嘴唇不安地猶豫一會兒,語氣放軟下來,「聽著,菲恩,你還記得在互助會,我對你說的話么?」

他頷首。

「你說他會進監獄。」

「我正在為此努力。」

她嘗試著給出解釋,「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他很謹慎……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了。」

「我試過。」

菲恩突然說。這句話生硬地介入,似乎毫無頭緒始末。

然而很快他就繼續道:「我試過報警,但是那個叫霍恩的警員又把我送還給了弗萊。後來我被綁在了剎車失靈的汽車上,差點衝下懸崖。」

——又是霍恩。

她思緒一動,又被另一種猜測所吸引:「所以你不喜歡車速太快?」

「嗯。」

他的聲調很明顯地沉降下來,更深層次的觸痛細細密密織在音節的每一處停頓中,「都是因為弗萊,因為菲尼克斯……」

他又一次把頭放得很低。

朱諾越過餐桌,力道很輕地理順他的髮絲。

她的聲音從未如此溫柔:「他們已經不能再把你綁起來,強迫你旁觀那些令人作嘔的罪行了。你在這兒,你過得很好。……你有我。」

她說,「如果你要回家,我陪你一起。」

回到宿舍樓下,她第一時間鑽進了電話亭。

「你知道菲恩曾經試圖報警么?」

她告訴路德維希,「當時接警的警官也是那個霍恩——我相信大多針對菲尼克斯的指控都被他壓了下來。」

「跟進這個線索。」路德維希沉著道,「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借用菲尼克斯的名義說服他——或者任何一個警官——用他們獨有的門路私下查詢安東尼的家庭關係。」

朱諾嗓音發緊,昨日血液沾染臉龐的熱癢粘稠依稀復現:「那個在監獄里殺了蓋的安東尼?」

「是的。」

路德維希謹慎地分析,「他的資金動向我沒有查出任何疑點,唯獨他父親的賬戶一周前憑空出現一筆巨額養老金,一天後再次不知去向。我懷疑他有尚未登記在案的家庭關係在動用這筆資金。」

朱諾剛想說什麼,衣袋裡手機突然嗡嗡發振。她歉意地中止了與路德維希的通話,再掃一眼手機屏幕。

是一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等在宿舍樓下的喬治看見她走出電話亭,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在用公用電話?」

不等她應答,他自言自語道,「我明白了。」

朱諾不加辯解,徑自平視著他:

「找我有什麼事兒?」

「我本來以為你只是林賽的室友……有些事情我必須對你說。」

他苦笑起來,眼睛里流露出異樣的光芒,「關於林賽和羅拉。」

……

等到他結束陳說,天際有一簇積雨雲正在消失。

這一次交談(或是單方面傾聽)非比尋常,朱諾幾乎按捺不住想要立刻聯繫路德維希。怕自己進入廢舊電話亭的次數過於頻繁引人起疑,她只好將喬治透露的內容整理默背,又唯恐遺漏什麼重要信息,迅速抽出一張紙記錄下了幾個關鍵字。

當她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切的同時,喬治坐進了他的紅色保時捷。臉上是前所未見的寬和神情,雙眸空泛,缺乏神采。他揉搓著手指,一個笑容浮現在唇緣。

第二天,朱諾得知他燒炭自殺身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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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望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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