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歸來

2.歸來

夕陽的餘暉映照在海面上,金燦耀眼,宜人心扉。

船頭的甲板之上立着一位少女,少女不過十七八歲,一身黑衣,諾大的黑色禮帽遮擋着精緻的小臉兒,若是細細看去,只覺燦若桃李。

而此時,少女神情肅穆,她抱着罈子,哀戚的揚手,骨灰就這樣撒了出去……

港口越發的近,海風吹過她的髮絲,少女的眼神越發的狠戾。

「撲通!」罈子就這樣落入了水中,少女滿懷恨意輕聲的笑了起來,「古姨,你說,他們看見我沒死怕不怕呢?」

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改頭換面的榮胭脂,不,現在她是紀小白。自小白過世那日起,她就發誓自己這一輩子永遠都是紀小白。

而眼前的古姨正是古修女,她此時尋常衣衫,普通又沒有什麼存在感。

她握住了小白的手,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紀小白哪裏不清楚呢,她垂了垂眼眸,再次睜開雙眼,已然將所有情緒都收斂了起來,輕揚嘴角,含笑可人,當真是位嬌滴滴的小仙女。

氣鳴聲響起,眼看不時就要到碼頭,甲板上的人也多了起來,吵雜聲起,小白不經意的回頭,微微眯起了眼睛。客船的二層之上,只見一個清雋的身影正坐在欄桿邊看書,饒是吵雜聲氣鳴聲不斷,仿若都不能影響他一分。

便只是那麼隨意一坐,也絲毫不見慵懶之態,背影傲然筆直,丰姿如儀,縱一身黑衣卻不給人暗黑之感,清貴如皎皎明月。這般望去,側顏朗逸深致、眉目如畫,那雙黑色的眸子,彷彿深不見底的千年寒潭。

這樣清俊無雙的男子只這麼望去就叫人魂不守舍,不光小白,多少人的視線都落在他的身上,再也移不開。

小白若有似無的笑了起來,原來是他。

喬家大少爺,讓她的那個歹毒的前未婚夫嫉妒的發狂的天之驕子,也是他的大哥——喬亦寒。

倒是不想,他回來了。

「小白?」古媽媽帶着幾分疑惑。

紀小白微笑,「我們走吧。」

恰逢船已到岸,她率先提起了皮箱。

離開江寧城不過半年,小白竟是覺得恍如隔世,招來一輛黃包車,她道:「城南,紀家。」

今日是紀家老太太六十大壽的日子,縱然已經是傍晚,仍是人聲鼎沸、熱熱鬧鬧。可見紀家當真是十分喜悅,操持的頗大。

小白上前一步,叩響了門環,看門的聽到動靜探頭一看,立時瞪大了眼睛,幾乎是尖叫出聲:「大小姐?」

小白摘下帽子,揚頭輕笑:「桂叔,我回來了。」

十月的天氣秋高氣爽,一家人在院中掌著燈,歡歡喜喜聽戲,說說笑笑,好不快活。待聽到稟告,知小白歸來,一時間鴉雀無聲。半響,老夫人面色變幻幾分,道:「這個孽障,竟是還知道回來么?」

話音剛落,就看門房的桂叔引著小白與古姨進門,小白見所有人俱在,恭敬跪下道,「祖母,小白回來遲了,還請祖母莫怪。」

老夫人上下打量小白,較之半年前,她更是清減了幾分,皮膚白皙光滑、大大的杏眼亮晶晶、櫻桃小口,便是不笑也嘴角輕揚,帶着笑面兒,看了便是討喜。只是一身黑衣倒是給人不吉利之感。恰逢壽誕,老夫人心中不快,微微蹙眉,道:「怎地你還知道有這個家,有我這個祖母么?」

小白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小白時時刻刻都念著祖母,都念著紀家。」說到此,猛地咳嗽起來。

老夫人心中更覺晦氣,冷言譏諷道:「去了上海便是不見人影,家中尋都尋不到你,當真是念著紀家,你說,你這個孽障究竟跑到哪裏去了?」

「母親,小白剛回來,身體看來又不很好,不如讓孩子起來回話吧?」紀大爺紀子文勸道。

老夫人睨他一眼,氣勢十足,厲聲道:「若都是如你一般縱容孩子,那還得了?我知你自小就疼這個侄女兒,但是凡事也該有個分寸,如若不然,旁人豈不有樣學樣?」

紀子文沉默一下,沒有再言語。

小白的父親,紀二爺紀子武若有似無的揚了揚嘴角。

小白認認真真的抬頭,十分誠懇:「祖母莫怪,都是小白不好,這麼長的時間沒有音訊,讓長輩擔心了。」她咬了咬唇,話鋒一轉,又道:「只小白抵達上海便是陷入昏迷,這一昏迷就是半年,幾度生死攸關。幸好遇到古姨,若不然,怕是回來的機會都沒有了。」

老夫人狐疑的看向了她,似乎想要分辨她話中的真假。

其實小白離開江寧城去上海的時候大家就已經知道她身體不好了。可饒是如此,老夫人依舊言道:「在家中之時你也不是沒有看過大夫,大夫說休養便好,難不成你一出門就更不好了?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小白垂著首,面容哀戚,只內心卻不斷的冷笑,看這些人的態度就可知平日裏他們是如何對待小白,原本小白有榮家的幫襯,他們尚且要給些顏面。可是榮家敗了,他們可不就徹底不將小白放在心裏,哪裏見過好端端的姑娘咳血不停呢?休養一下就會好?也不知這是欺人還是欺己。

她打開皮箱,將其中一個檔案袋拿了出來,雙手呈上,交予老夫人。之後柔聲道:「許是母親找來的大夫醫術寥寥吧?上海的大夫一看我的癥狀便知我是慢性中毒,這半年我不知事,稍一好轉便是趕忙趕了回來。大夫說也不定是有人下毒,許是什麼花草食物相生相剋也不定。大家都是生活在一處,我中毒這般深,也唯恐祖母與父親不妥,只盼著通知您,讓您好生的打掃一番,免得與小白一般。小白是運氣好,遇到了古姨又在上海大醫院治療,若是江寧城的大夫,怕是又要說是什麼尋常的不妥當了。耽誤治療,可就不妥。」

被稱作母親的是小白的繼母方巧,小白的母親白氏未過世時方巧就被紀二爺納入了府里,後來小白母親犯了癔症自殺身亡,方巧便是順理成章的成為繼室。她開始幾年對小白還是可以的,不過漸漸的也露出本性。小白與她時有爭執,但是紀二爺不分青紅皂白,慣是向著方巧,從不理會女兒小白,以至於方巧越發的氣焰囂張。

而此時,方巧捏住了帕子,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許是上海的大夫診錯了也不定的,老吳這麼多年給咱們府里診病,也未見有什麼差池,倒是小白一去了上海就發病,真是不好說的。」

小白輕笑,樣子單純又天真,「是呢,也許啊,不過讓祖母父親小心謹慎一些總是沒有什麼錯處的。小心駛得萬年船么!」她指了指老夫人手上的袋子,又道:「我當時病危,連續轉了三家醫院,這是三家醫院的診斷單。另外下面是學校開給我的休學單。我身體太弱了,學校的意思是讓我在家好生休養一番。」

小白不管說什麼都是輕描淡寫的,也溫溫柔柔,沒得一絲凌厲。然而這話里卻帶着刀子。不過不管她是不是存心針對方巧,老夫人卻是緊張的。一家診斷錯了,三家還能都診斷錯了?她嚴厲的看向了方巧,就見她眼中有一絲的慌亂,她這般年紀,這樣的小事兒哪裏會看不透,想來是方巧做了手腳,想到此,又是驚出一身冷汗。今日她能用這法子對待小白,他日未嘗不能對她。

越是年邁,越是怕死。

老夫人惱怒起來:「這個老吳,往後不再用他!老二媳婦,你就是這般照顧孩子的?若是不行,就趁早下堂。」

方巧眼眶一紅,想說什麼,見到紀二爺與她使了一個眼色,忍了下來。

眾人均是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個。

老夫人又道:「既然小白好好的回來了,那就在家休息。至於說旁的……吩咐下去,全家都好生的打掃一番,給那些花花草草都搬到院子裏好生找人查看,至於說吃吃喝喝,我倒是不知,家中還能再這方面被人鑽了空子。都給我嚴查!」

小白垂著頭,揚了揚嘴角,不過抬頭之時眼裏卻有關切,她道:「大家都沒事,我才能安心。」

老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能這樣想很好。」頓了頓,掃了小白一眼道:「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的多休息,不要搞事情。記住自己姓什麼。」

也算是敲打小白。

小白頷首,並不反駁,只是道:「小白有一事相求,我身子骨還需要長期調養,因此請了古姨過來照顧,她一直都照顧我的身體,對我的病情最了解。還望祖母能夠同意。」

此言一出,紀家之人神色各異,不過老夫人只淡淡的掃了古姨一眼,並不過多打量,道:「既然如此,就允了你好了。不過既然住進了進來,就要守紀家的規矩。」

古姨道:「是。」

原本還算歡樂的氣氛因為小白的歸來的淡了下來,老夫人也沒了什麼興緻,道:「扶我回去吧,你們玩兒。」

老夫人身邊的婆子立時上前,眼看老夫人就要離開,小白淺笑道:「祖母,生辰快樂!」

老夫人頓了頓腳步,略一點頭便是離開。

紀二爺冷笑:「半年不見,你倒是厲害了。」

小白起身,微笑:「父親說什麼呢?小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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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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