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204米 我的硃砂
五月天空,微熱的太陽從碧藍蒼穹灑下來,以及熏人的暖風從耳邊緩緩吹過,讓人感覺到倦意。
可是現場的氣氛卻蓬勃得像是一鍋煮熱的水。
男人修長如碧的指,夾着一紙鑒定書,他緩緩舉起,「這是DNA鑒定書。」
幾十架攝像機同時對着那張鑒定書,高清的鏡頭足夠看清楚上面的內容。然後聽見池慕辰的嗓音如裹了冰一般,「這個女人,她帶着孩子和一塊手錶,以及一張偽造的DNA鑒定書,謊稱與我有染。」
此話一出,嘩然無比,半年前鬧得風風火火的事件竟然是假的,假的?!
林許的臉刷地一下變得蒼白無比,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這一切,閃光燈……記者……英俊的男人……他怎會將事情做得如此決絕?
「現在我手上的DNA鑒定書才是真的。」他不溫不火的語氣聽起來卻讓人覺得寒從腳底縈繞而起,黑眸中卷著點雪。
話筒紛紛地朝着林許伸了過去——
「林小姐,你就是麻雀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對不對?」
「林小姐,你這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嗎?」
「到底是什麼促使了你有如此大的膽量呢?」
……
人聲鼎沸,耳中灌入的全是嗡嗡嗡的聲音,林許痛苦地抱住頭,「不要問我……不要問我……」
池慕辰的容顏如雪,目光卻極其寒冷地看着蹲在自己腳邊的女人,可謂是沒有一星半點的溫度。就算是這樣,仍舊是擋不住胸中的怒意,深深吸一口氣便覺得喉頭一癢,讓他忍不住用手攏住唇咳嗽起來。
這麼一咳嗽,又給了記者狗仔們捕風捉影的機會——
「池公子,你中了三槍同時震碎了七根肋骨,又昏迷半年之久,所以身體才沒有痊癒的對吧?」
明眼人都看出來他憔悴了不止一星半點,像是縹緲的霧一般隨時可能消散。他的眸子波瀾不驚地盯着某個攝像機,「我現在……只想找到她。」
聞言,所有人面面相覷,旋即閃光燈更亮。
「池公子,那誤會既然澄清,又選在這棟原本舉行婚宴的大廈樓下,是不是已經快要找到蘇小姐回來了?」
這個問題是問得很蠢,幾乎是全安城的女人都不希望那個女人回到安城再繼續禍害池公子。是的,她們都認為,池公子應該擁有一個更好的人選。
池慕辰如星子般的眼瞳中溢滿淡淡悲傷,眼角涼薄泛濫,他自嘲般一笑,「相反,這棟大廈,我池慕辰……不要了。」
不要了。
此話何意?
大家都在疑惑的時候,看見他緩緩走下台階,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來,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凄清寂寥,讓人心疼。
凝立在金燦燦的陽光之中,光線讓他如玉的眉宇間散出暈澤來,他回過頭抬起眸子,深深凝望了一眼巍峨的大廈,「這棟本來在春天就應該有一場盛世婚禮的大廈,到了夏季還空着,留着何用?」
一個人絕望痛苦到了極致,便覺得什麼也不重要了。
「池公子,您的意思是……」有人疑惑不解地問道。
他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眼角泛出淚來。等他緩緩抬起頭時,眼眶發着紅,從來沒有人看見過池公子眼眶發紅的樣子。
「今日。」他的嗓音涼薄微啞,卻有種致命般的吸引力,「我希望大家,替我做個見證。我希望,所有的誤會,所有的不快,所有的痛苦,都能隨之消失不見,隨着這棟大廈……消失不見……」
我唯一的期盼,找回她。
*
當日,炸毀大樓的時候,無比震撼。
半個安城的人都圍在方圓百里之外的地方觀看,爆破的時候幾乎『轟』地一聲,好似大地都在震動。
旋即,便是鋪天蓋地的火舌竄起來,將所有人的眸子都映成了火紅色。男人凝立在人群之中,眸光緩緩剝裂,有什麼東西,隨着那大火去了。
有人在背後嚼舌根,說池公子好生闊氣,有人卻說池公子是可憐到了極點,如若不是絕望心碎到了極致,怎會做出這般令人驚心的事情來?
看着那漫天的火光,竄到半空中,像是要將天空之中的雲也給燒成一般。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有什麼東西破碎掉,那是他的心嗎?
池公子為了一個女人,燒了全國排名前十的大廈。
他說既然無法舉行婚禮,留來何用?
*
蘇家老宅,一如既往的,有着爬山虎在牆壁上蔓延,生長出一片逼人的綠色來。夏日的時候,生長得便是更加茂盛了。
池慕辰單手插包,身姿頎長如玉,眉眼淡漠清寒地望着大門。
不知道為何,所有的人都找不到關於她的一點蛛絲馬跡,但是他就是堅信着,不管她在哪裏,他都能夠找到。
法國,他的第一直覺。
這個時候,蘇家老宅的大門開了,走出來一位半百的老人,叫堂叔。關於她身邊的人和事,他娶她之間就已經調查過了。
堂叔很恭敬,卻透著疏離,「池公子,您來了。」
男人凝眸望着他,並不說話。堂叔深深地看了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男人一眼,「那便請進吧。」
裏面被打掃得很乾凈,自從蘇家凋敗以來,便只有堂叔一個人住在這裏,打理打理衛生。
「不知道堂叔叫我過來何事?」他在沙發上緩緩坐下,身子有些發虛,肩胛骨和胸口都傳來悶悶的痛感,這是後遺症吧。
「池公子,稍等。」
堂叔轉身上樓。
池慕辰打量起屋子,這就是淺淺成長起來的屋子啊——
緩緩抽出一支煙,煙霧繚亂,模糊了他的容顏。
沒一會兒,堂叔便下來了,手中拿着一個黑色的盒子。
「池公子,您自己打開看看吧。」堂叔的目光之中透着意味不明,但是像是又極力隱忍着什麼,將盒子遞了過來。
池慕辰一隻手接過盒子放在腿上,將白色的煙含在薄唇中,打開盒子,那一瞬間,眸光盡數剝裂——
手錶。
他的手錶,或者說他當初的手錶。
旋即,他取下薄唇含着的香煙踩滅在腳下,從盒子中拿出手錶站起來,「堂叔,這手錶哪裏來的?」
堂叔的眸光依舊很淡然,語氣卻有些激烈,「池公子,這是我從小姐屋子裏面找出來的。」
一道霹靂砸下來,從他的頭頂貫穿到腳底,那極致的容顏像是下一秒就要碎裂一般,他的目光滯住。緊緊盯着那手錶不肯挪開眼,「怎麼會……」
「我也是在電視上看見池公子說那位林許小姐拿着手錶找到你。」堂叔盯着男人滿是震撼又蒼白的臉,像是也有些不忍,「我看了那手錶,是和小姐這款的一模一樣。還有,這款手錶,早在七年前,就已經在小姐的房裏了。」
一股寒流從心底猛地竄起來,整個人如同墮入冰窖一般,將他的血液完全凝固住,變成一滴又一滴細碎的冰珠。該如何形容他現在心境?一顆心完全被封住,然後被人用堅硬的鐵鎚狠狠撬開,碎了一個大洞,然後將細碎的冰渣揉進他的心臟,儘是一片血肉模糊……
她在英國墮胎,七年前……因此換上癔症……到後來安城的滿城風雨……
『啪』地一下,手中的表落在腳邊,表面便出現裂痕來,無數的裂痕,無數完全不可能修補的裂痕,就像是她和他之間一般……
那個姑娘,竟然是她!
身子忍不住晃了晃,氣急攻心讓他眼前微微有些黑。又聽見堂叔道:「原本小姐是想在安城讀大學的,豈料……然後選擇獨身去了英國,墮胎之後又換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導致休學一年。這件事情有關小姐的名譽,所以鮮有人知,只是池公子,我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是您。」
是啊,竟然是他……他又何時想過,想過……是她啊……
男人如雪的容顏上沒有半絲的血色,眼神無光得像是靈魂都被魔鬼抽走了一般。
她一定是知道,知道那個禽獸不如的人是他,所以才選擇和池錦楠遠走高飛對不對?
誰能接受一個將自己玷污的人?
他現在有什麼資格去找她?
所有的希冀,現在都變成無法見陽光的泡沫一般,暴露在關係之下,便陡然破滅了。所有的不甘心,此刻都變得毫無根據和毫無資格了。自然也包括他自以為是的情深和付出……都是那麼可笑!
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淺淺,我們之間,好像是生來就是彼此的宿敵不應在一起。
我曾將你親手打入地獄,卻又一次又一次傷害你,我和你之間早已有了鴻溝,我如何跨越?
是不是,我們應該學會各自生活?
既然你已經選擇離開,就必然是想要重新開始,就必然是不再留戀我……
十年之前,你救下了我,我說,姑娘你的手好美。
七年之前,我強姦了你,你說,求求你放過我……
我虧欠你,我也無法償還了,你已走遠,我若尋你,是不是平添苦惱?
對不起,我是禽獸,我不是人。只是可惜,百般蹉跎,我們仍然只落得分離的下場。
自此,我池慕辰的心頭有顆硃砂,喚作淺淺,再不消磨。
我的硃砂,我深愛的姑娘,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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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這一章過了就不怎麼虐啦!別激動!還有那個說要砍死我的,別激動啊,穩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