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02 章

Alex到了帝都，找到了同學的表哥。最開始跟着他做群眾演員，一天能掙個八十、一百的，混口飯吃。

他臉長得好，嘴也甜，也肯低頭。跟人處得都還行。

就有人跟他說：「你這演技不成，什麼訓練都沒受過的，跟着瞎混沒出路。看你身材不錯，還不如去做模特。」給了他一個經紀人的電話，他打電話過去，面試了一回。也沒有正式的合同，就一個草草的協議，就算有了自己的經紀人了。

只是那經紀人也不是太靠譜。有一單沒一單的，就這麼混著，也能在帝都勉強活下去。

其實他外形條件好，混的比大偉還好一些。大偉就是身材不錯，但是顏值不夠。

春天那會兒，他和大偉一起走台。帝都春寒料峭的，一股子寒流過來，才換了薄衫的，就又得裹上外套了。他們走一個內衣的秀，還是室外。大冷天的，一群肌肉帥哥，就穿個小褲頭，在T台上走來走去。下了台凍得鼻涕都流出來了。

趕緊去後面裹衣服吧，不知道哪個傻逼把大偉的外套裹走了。給大偉凍得！Alex敞開外套，跟他說：「過來擠一擠。」

大偉也顧不上羞澀了，倆半裸男生，皮膚貼著皮膚的，裹在一件大衣里，等著再上場。

就這麼結下了革命友誼。

那會Alex混得其實也沒這麼差，手裏還有點錢，還跟別人合租著三居室。

關鍵就是，他在帝都混了一年多之後，他回了兩趟家。就這兩趟，再回來，他就淪落到找大偉一起住地下室的地步了。

錢都被留在家裏了。

Alex閉上眼睛。

大偉不能理解他。因為他有家可回。

可他爸和那女的，肯讓他進家，肯讓他住在家裏，就是因為他大包小包的從帝都買了東西帶回家。因為他留了錢給他們。這麼多年了，那女的是頭一次帶着笑誇他，誇他有出息了。

「出息」的代價，就是他爸親自出面，基本上把他手裏的錢都掏出去了。

他們沒管他沒了錢回帝都怎麼活，他們覺得反正他還能掙。

他分攤不起三居室的房租了，想起春天那會兒認識的那個大偉是住地下室的，據說挺便宜。他就給他打了個電話，正好他這裏還有個空鋪。他就拎着包住了進來。整個這一層地下室，就只有一個廁所，一個淋浴間。洗澡要大家排隊，把盆擱在門口，代替人排著。經常也有人偷偷調換盆的位置，吵架或者打架，常見的事。

陰冷，潮濕。唯一的好處就是便宜。

大偉問起他怎麼落魄了。他把家裏的事講了，氣得大偉拿手指頭點他。

「就那樣你還回去幹嗎？」他恨鐵不成鋼。

Alex就默默的抽煙。

大偉不懂，因為他有能回去的地方。

可他要不給他們錢，他們連門都不給他開。他連個能回去的地方都沒有。

人在外面漂，要是連個能回去的地方都沒有，心裏發慌。

大偉夜裏起來上廁所，回來看見Alex光着膀子睡覺，給他搖醒了。

「起來，起來！穿件上衣！跟你說幾回了，住這地下室不能光膀子睡，幾個月你就肩膀疼腰疼！」大偉念叨，「你是不知道厲害！」

Alex迷糊著爬起來，套了件貼身的T恤，再躺回去，反而有點睡不着了。大偉也是。

倆人就說起話來。

「明天有活兒啊？」

「嗯。」

「哪家的？」

「還是K家的。」

「還劉嬋月啊？」

「不是，另一個編輯了。你可能見過，假小子似的那個。姓什麼？姓顧？還是姓龔？」

大偉琢磨了琢磨：「是不是郭智啊？」

「哦，郭啊！對，好像就叫郭智。」Alex說。「她怎麼樣啊？厲害不厲害？」

「厲害不厲害……怎麼說呢……」大偉說，「你好好乾活就沒事。她就是對工作特別較真。你別偷懶耍滑的，也別遲到啊，明天早點去，她可討厭不準時的人了。你敢遲到她要罵人的。她罵起人來可厲害了！上次Michael揩模特的油，讓她指著鼻子一通罵。」

「那麼厲害啊？」Alex有點擔心。Michael可是業界裏有點名氣的攝影師，也是有點咖位的了。

「不過沒事，你只要認真幹活就行了。她人可比劉嬋月好多了。她結賬從來不拖，只要過了審，她就簽結算單，立馬財務那邊你就能拿錢了，從來不拖。」

「那還行啊。」

「但是你千萬別在工作的時候跟她嬉皮笑臉，你記着啊。休息時候還無所謂。她要一喊『開工啦』，你最好立刻就進入狀態。你好好乾，一切好說，你不好好乾，你等著吃癟。」

「哦……」Alex在黑暗中說，「明白了……」

Alex這個人，除了身高腿長臉帥之外，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聽人勸。

大偉跟他說別遲到，他就早早的起床，早早的趕過去了。到了攝影棚，發現他居然不是最早的一個，郭智已經在那兒了。

不長的頭髮在腦袋後面綁個小抓鬏，七分袖的小上衣，袖子還擼到胳膊肘上面去了。看起來特像個帥氣的男孩子。皮膚挺細乎的，也看不出來多大年紀。不過能做到資深編輯，也不會太年輕。

Alex就特別有禮貌的，像個小學生似的打招呼：「郭姐，早。」

郭智抬頭，稍稍驚艷了一下。

男孩子長得真好看，五官的線條立體清晰，眉毛濃濃的，但是又不算太粗，顯得臉清秀。但是又有身高在那，隔着綳在身體上的T恤就能看出來的肌肉線條，又不失男孩子氣。

就是氣質有點頹廢，不太陽光。但看起來卻有種別樣的味道。

「早！」郭智精神抖擻的回道。低頭嘩啦嘩啦翻了翻手中的資料，確認了一下，說：「Alex是吧？來的真早啊！」

「吃早飯了沒？那有早點！」她手一指。

Alex還真沒吃早飯。他怕來晚了，挨罵。他現在背着債，特別缺錢，必須認真工作。

他順着她的手一看，桌子上一大膠袋，十來杯封了口的粥，還有一堆茶雞蛋什麼的。這會兒沒別人，只能是郭智買的。還真像大偉說的那樣，是個心挺好的人。

他就道聲謝，坐一邊吃去了。

郭智翻着手裏的資料，再瞥一眼那悶聲吃早餐的男孩。

什麼鬼經紀人啊，資料里給的這什麼照片啊？她要當時看的是本人，絕不會選他當背景板。這次這個是要拍個群像，主角是一男一女，然後幾個男孩做人肉背景。Alex就是人肉背景之一。

主角郭智是親自面試挑選的。幾個人肉背景就光看了照片。哪知道背景里有這麼一個讓人驚艷的高顏值。郭智現在有點擔心待會這男孩會不會搶鏡了。

同時又想到他那個經紀人真是見鬼，人家的經紀人都撿著自家孩子最好看的照片往外發，他這經紀人隨手拿的什麼鬼照片？是攝影師拍的嗎？業餘的吧？

也沒太多時間讓她胡思亂想，項目組的人陸陸續續的都來了。模特也基本都是合作過的，都知道郭智的脾氣，沒一個敢遲到的。最遲的一個也是剛剛好踩着點進了攝影棚，還暗暗抹了把冷汗。

於是就開工了。

化妝，換衣服，佈置燈光，大家很快都進入了工作狀態。攝影師拍了幾張，自己看了看，就沖郭智勾勾手指。郭智走過去，他把相機交給她讓她看。果然就如郭智擔心的那樣，Alex搶鏡了。

要是獨像還不會太明顯，但群像的話，他和其他幾個「背景」一起站在男女主角的後面，顏值上就壓制了。整個畫面都失去了平衡感。

郭智和攝影師兩個人頭碰在一起低聲商議。這種時候，大家都識趣的不發出聲音，只能聽見這兩人低語的聲音，卻又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那兩個人說了幾句，一起抬頭看了看Alex，再度低頭低語。

Alex心裏緊張，生怕是剛才自己pose沒擺好，boss不滿意了。他背着債，又馬上該交房租了，這會子工作上可不能出岔子。

那兩個人終於討論完了。郭智抬頭：「Alex，你過來一下。」

Alex緊繃繃的走過去，小俊臉緊張得沒有表情。

郭智又叫了造型師：「帶他換個衣服。」她交代了一通。

Alex糊裏糊塗的跟着造型師去換了衣服，再回來，郭智就把他從背景群里提到了前面。一男一女的主角搭配，就變成了兩男一女。Alex也不多問，乖乖的，攝影師叫他怎麼做就怎麼做，特別聽話。

郭智就喜歡這種聽話上道的孩子。

幾張樣片拍下來，攝影師自己就很滿意，遞給郭智看。

照片里，背景也都是帥哥型男，最出色的兩個帥哥在女主身邊一左一右。女模特在中間微笑自信的望着鏡頭，以拳頭杵著下頜。產品就戴在她纖細的手腕上，特別突出。比之前預期的效果還好。

只要不是他出錯就好，Alex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拍了一上午，計劃下午再拍一組，明天有一組戶外的。中午就在攝影棚這邊吃工作餐，外面叫的盒飯。

Alex吃完盒飯，嚼了片口香糖，打聽了一下，就匆忙去另一間攝影棚里堵劉嬋月去了。

他給K家的財務打電話了，問他那筆錢什麼時候結。財務翻了翻，挺不耐煩的：「找你編輯去，結算單都沒到財務呢，我怎麼給你結？」

大偉說的沒錯，還真就是卡在劉嬋月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