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01 章

「你現在一個月的月薪有多少呢？」

「嗯，還好吧。」

「能過萬吧？」

「大概吧。」

「你車是全款買的還是貸款買的？」

「全款。」

「房子呢？」

「什麼？」

「房子是全款買的，還是貸款買的？」

「貸款。」

「哦……」

「……」

「房子是你爸媽的名字還是你的名字？」

「我自己買的，當然是我的名字。」

「哦，那……」

「我吃的差不多了，買單吧。」郭智從食物中抬起臉，喊了一聲：「服務員，買單！」

「別着急，再聊聊……」男人說。

聊你妹！

「我明早有事，得早點睡。服務員，快點！」郭智堅決的拒絕。

服務員很快打出小票，郭智看了一眼，兩個人吃飯，一共二百二十元。呵，真夠二的！

她掏出錢包，拍出一百一十元到桌上。

「不用你請客，咱們AA吧。我趕時間，先走了啊。」郭智拎起包，下頜微抬，露出得體的微笑。

說完，轉身走了。腰背筆直，腳步鏗鏘。帥氣得像個男人。

拉開車門坐進車裏。郭智長長的吐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氣，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對方很快接起：「郭智？」

「清夏！」郭智沖着電話吼，「老子要罵人！媽個雞！」

「……又相親去了？」

「不，我是把自己放人肉市場上稱了稱！人家論斤給我談價錢！」郭智咬牙。

「Calmdown。」對方說。

「我得冷靜冷靜！我冷靜冷靜！」郭智閉上眼自言自語。

「這次這個又怎麼回事？」對方問，「又打聽工資收入了？」

「我去！我跟你說，之前的，真的只是打聽，打聽而已！今天這個，簡直就是在審我！一晚上都在審我的收入！」她破口大罵，「他特么以為他是誰啊！帶着一臉跟你見面是施捨你的德行！」

「冷靜，冷靜。這次這個又是誰介紹的啊？」

「我媽一同學的同事的朋友的親戚家的孩子。」

「噗！」電話那邊不厚道的笑了。

「顧！清！夏！」郭智咬牙切齒。

顧清夏笑道：「好了，不笑，不笑。這種人別搭理就行了。他要再給你打電話，直接拒絕。」

「不，我不拒絕。」郭智說，「我就根本不會接！」

「清夏啊……為什麼阿姨從來不催你啊？」郭智把額頭抵在方向盤上，頹廢的說。「你明明和我一樣大啊！為什麼我媽簡直像要逼死我一樣啊，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個了！求你了，咱倆換媽吧！」

「好了。別煩心了。明天三秦的項目拍攝沒問題吧？」顧清夏話鋒一轉，就談起了工作。

提到工作的事，郭智一掃之前的鬱郁之氣，唰的就把頭抬起來了，精神抖擻的說：「沒問題，我今天就確認過了，人員都能到位。」

「那就行。別為這種破事煩心了，還不如明天好好看看小鮮肉們的八塊腹肌呢。」顧清夏笑着說。

工作的事就像是讓郭智滿血復活了。

「對！沒錯！」她說。

Alex等了半天，終於淋浴間沒人了，他進去沖了個澡。他明天有工作，必須清清爽爽的才行。

男孩子洗澡快，十分鐘就出來了，裹着浴巾，搭著毛巾，頭髮濕漉漉的就出來了。身高腿長，寬肩窄腰，精赤的上身，還有水珠掛在身上，順着肌肉的線條滑落。

兩個剛回家的打工妹臉紅紅的偷瞄他。他從她們身邊走過，徑直朝自己房間走去。

聽到她們在背後說：「哇……簡直像模特……」

廢話！Alex嘴角抽抽，什麼叫像是，他本來就是模特！

回到房間，他上鋪的人說：「剛才你手機一直響。」

Alex撈起手機，坐在床邊。洗個澡的功夫，他老爸打了四個電話。他回撥過去。

「喂，爸？打我電話啦？」

「你怎麼半天不接電話？」老爸的聲音裏帶着不耐煩。

「洗澡去了。」Alex說。

「之前不是說好了嗎，給你弟買台新電腦，什麼時候給買呀？」

Alex頓了頓，說：「再等等，我有筆錢還沒拿到。」

「你弟不幹了。再半個多月就要放暑假了，他着急打遊戲呢。他原來那個不行，遊戲老卡。他可生氣了。你快點行不行？」

Alex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想辦法……」

「你可快點啊。你就直接從網上買就行，發貨發到家裏。你記一下，我們都已經看好。是這個型號……」

掛了電話，Alex上網查了查，那個型號不錯，號稱打遊戲巨爽。當然，價格也不錯，五位數。

他盤算了一下自己卡里的錢，和錢包里的錢。沉默了很長時間，站起來，扒著上鋪的護欄，問：「大偉，能不能……借我點錢？」

大偉側頭斜睨着他：「又跟你要錢了？」

「我弟着急要換個電腦……「Alex有點無奈的說。

「屁個弟！你真拿他當弟啊？你傻啊？」大偉啐他。「真不明白你怎麼想的！」

「K家那邊的錢結回來我就還給你。」Alex認真的說。

大偉無奈的看着他：「要多少？」

「五千。」

大偉嘆口氣，掏出手機給了他轉了五千。

「謝了。」Alex確認收款。

大偉忽然想起：「你K家的錢還沒結？哪筆啊？」

「就四月份那個。」

「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

「編輯是誰？」

「劉嬋月。」

「……」

「怎麼了？」Alex覺出不對。

「擦，那女的啊……」大偉砸吧砸吧嘴，「搞不好故意卡你啊。」

「我沒得罪她啊？」Alex有點懵，「不會吧？」

大偉嗤笑，把身子探出床：「笨蛋！不是得罪。她可能想上你？」

「啊？」

「我告訴你，那女的……三十多了，離異單身，可色了。」他笑，「彬子、小華、張碸……張碸你還記得嗎？上上個禮拜咱們一起巴那那玩，腰上紋朵蓮花那個……他們三個，都跟姓劉的睡過。」

「我操……」Alex也笑了，「不是吧……」

「我告訴你，那女的肯定看上你了！」大偉說着，打量著Alex。都是做模特的，大家身材都是有的，但是臉還是差異挺大的。

Alex長得是真好看。走在路上，大把小女生為他頻頻回頭。這個看臉的世界啊！

「哎，哎哎！」大偉擠眉弄眼，「你打算怎麼着啊，劉嬋月？」

「睡就睡唄。」Alex面不改色。「咱們男的又不吃虧。」

「……卧槽，你可有點……口兒重啊。」大偉讚歎說。

劉嬋月年紀大是一回事，關鍵是她還……有點胖！雖然也不是特別胖吧，但是隔着衣服也能看出來，是那種腰上一捏，能捏出一圈肥肉的那種。

女人過了三十歲，要是瘦的話，就還能看。要是胖，立刻年紀往上漲五六歲。光看臉，Alex可以管她叫阿姨了。

躺回自己鋪上，Alex打開手機，從網站上買了那台家裏指定的電腦，地址直接填了家裏。買了，發了個短訊給他爸，告訴他已經買好了，讓他注意收貨。他爸就回復了一個「行」。連個謝謝都沒有。

Alex把手機扔到枕頭邊兒上，搓了搓臉。

大偉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他也不想解釋。

他們跟他要錢，他要是不給，下次回家，可能連門都不給他開了。就跟他高三畢業從宿舍回家那回似的。那女的不給他開門。

他真的聽見他爸在裏面的聲音了，可那女的說他爸不在家，讓他去他媽家。還「好心」的從門縫底下塞過來五十塊錢，叫他「快點走」。他爸躲在裏面愣是沒吭聲。

因為這個家裏已經有他弟弟了。他這個前妻生的孩子，沒有存在的必要。

而他媽媽家裏，也已經又生了個妹妹。還有那男的以前老婆生的兒子。哪有他立足的地兒？

十八歲的大男孩，站在緊閉的自家門前，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他很想有骨氣的不拿那五十塊錢，可他身上真沒錢了。

最後他還是拿了那五十塊錢，坐公車去了一個同學那兒。借宿了一宿，第二天醒來就發愁以後該怎麼辦，想着出門到處走走，看看哪裏有招工的。

同學的父母人都挺好的，知道他們家的事都唏噓不已，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他哪有什麼打算，就想趕緊到街上找份工作，哪怕端盤子也行，能不餓死就行！

誰知道同學他媽聽了之後，仔細打量了打量他，忽然拿手肘拐了拐她老公，說：「哎，你看，這孩子長得多好看啊，你說介紹給我外甥怎麼樣？」

同學他表哥是個演員，現在在帝都北漂著。同學他媽就覺得，長得這麼好看的孩子，與其去端盤子或者賣勞動力，還不如像她外甥那樣，去大城市闖蕩闖蕩。這孩子可比他外甥長得好看得多了，說不定能成個大明星呢？

在Alex茫然無措的時候，同學母親給的建議像是給他指了個方向。

他去找他親媽，他親媽聽說之後嘆了很久的氣，給了他兩千塊錢。他去他爸單位堵他爸，他爸沒辦法，給了他一千塊。臨行前，同學爸媽硬塞給他五百塊。

十八歲的男孩揣著三千五百塊錢，捏著同學表哥的聯繫方式，紅着眼圈踏上了北上的火車。

火車一路向北，方向清晰明確。

Alex的人生，卻是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