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季連安要找的是一個女人,名字很普通,喚作李曼吟。

沈嘉禾並不清楚季連安做什麼要找她,也不清楚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只知道季連安想找到她,覺得一人之力實在渺茫,便想藉助於朝廷的力量。

雖然沈嘉禾不知道他身為江湖中人做什麼不借江湖人的力量。就算人緣再差再討人嫌,有醫術撐著,驅使個把江湖大俠幫他尋個人,應當也不成問題。

不過有可能是她不懂,事實已定,她對此也不再多說些什麼。

沈嘉禾問季連安,「你若是尋到了她,可還是會如現在一般,繼續為聖上效力?」

季連安直接道:「我既然已尋到她又何必……」

沈嘉禾半是無奈道:「所以,聖上又怎會讓你尋到她。」

季連安語塞,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怔了半晌,才說:「我若是肯呢?」

沈嘉禾抬眼看他,語氣淡漠地說道:「聖上是什麼樣的人,他會信?」

季連安咬牙,罵道:「那個腎虛虛一窩的老頭。」

沈嘉禾:「……」

神醫罵人也是別緻的哦。

當今聖上膝下有十二位皇子。

三皇子為皇后所出,被立為太子,性子不隨爹娘,反而隨了國舅,最是仁和寬厚。

聖上一貫不喜太子的性子,覺得他太過懦弱,總說德妃所出的五皇子,性子最隨自己。

後來七皇子逐漸顯露自己,聖上便又說七皇子最像他。

然而將聖上那多疑猜忌、心狠手辣,誅人誅心的手段學了十成的,卻還是遲轅。

沈嘉禾慢慢問道:「你知道怎樣才能將一個人的蹤跡徹底掩蓋掉么?」

這話也是遲轅當年問過沈嘉禾的。

當時,還是沈嘉禾被打入冷宮的前一年。

兩人一起用膳時,她忽然想起季連安的事情,覺得以他那個性子居然肯年年來京都做這種事情,心中頗覺奇怪,就隨口問了一下。

遲轅便神色淡淡地講起了季連安與先皇的約定。

沈嘉禾更覺奇怪,問他,「一個人而已。雖是人海茫茫,但要找那人,不至於這麼多年了,還尋不到的啊。」

遲轅笑了起來,問她,「為何要尋?這風箏自己把線送到我們手中,哪有放手的道理。」

沈嘉禾垂眸,瓷勺攪了攪碗中的慧仁米粥,不言語。

遲轅不急不緩道:「父皇尋了,也找到了,可他不想讓季神醫知道,撒了手中的線。你知道怎樣才能將一個人的蹤跡徹底掩蓋掉么?」

沈嘉禾遲疑道:「藏起來?」

遲轅搖頭,聲音溫潤卻帶著絲絲寒意,「只要人活著,衣食住行總要與人照面,掩不掉。」

季連安顯然要比沈嘉禾領會的要快。

他難掩驚訝,微張了口,半晌才道:「我……害了她?」

似是有些無措,他低下頭,喃喃自語道:「是我害了她?」

沈嘉禾與遲轅交談時留了個心眼,狀似隨意般套來了李曼吟被殺之前的居所,和大概的時間。這畢竟是先皇在位時的事情,已經過了許多年,她本是想試試看,但不曾想遲轅對此事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後來她被打入冷宮,季連安來看望,她猶豫著要不要將李曼吟已死之事告知於他。

但仔細一想,遲轅既然肯將這事如此詳盡的告訴她,便是算準了她不會去說。

以季連安的性子,一旦知曉此事,必會與遲轅反目。

到時,一個江湖大夫而已,隨意安上個罪名,殺了便是殺了。

無人為他鳴冤,也無人知曉。

季連安於沈嘉禾有恩,她不知是該說好,還是不說好。

她猶豫著猶豫著,到最後也沒了機會再說。

沈嘉禾重生之後,本來想著在李曼吟死之前,她若是能尋到個機會,便去提前告訴季連安一聲,也算還了上輩子的恩情。

結果動機變了,這事反倒成了她手中的籌碼,搞得她好像是個壞人一樣。

沈嘉禾算了算時間,覺得拖得太長,丞相怕是會著急,便抬腳踹了踹兀自陷入自責境況的季連安,道:「人還沒死呢,先別忙著自責。」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以此來要挾人,已經算是壞人了,就惡聲惡氣道:「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你可想好。」

季連安揉揉被踢到的小腿,納悶道:「你做什麼偏要離開衣食無憂的丞相府,跟我去天璣峰那種苦寒之地?」

沈嘉禾道:「我閑的。」

季連安:「……」

季連安撐著下巴認真想了想沈嘉禾提出的條件。

說實話,他從前不收徒弟不過是嫌麻煩罷了,並沒有其他的原因。

這個條件於他來講並不虧,可以說是利大於弊。

他只是懷疑沈嘉禾目的是否當真如她所說的那般簡單,又或者在想,她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的事情。畢竟對於一個八歲的小孩子來講,這實在不算尋常。

然而季連安細想起來,卻也釋懷。

沈嘉禾是什麼人要做什麼,於他其實都沒什麼關係。

他一不在乎名,二不在乎利,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被一個小孩子騙到空歡喜一場而已。

季連安思量了幾番,瞧了一眼沈嘉禾,慢慢道:「好,我就收你為徒。」

沈嘉禾笑了起來,立刻甜甜喚了一聲,「師父!」

「恩。」季連安抬手拿過桌上的小箱子,將其打開,慢條斯理地說道,「既然你說要隨我去天璣峰上養病,光是裝病也不夠,表面功夫總要做得像一些。」

沈嘉禾一愣,「什麼表面功夫?」

季連安將一個小布包打開,露出裡面銀光閃閃的長針,溫柔道:「來,乖徒兒,我們先扎個針。」

沈嘉禾:「……」

沈嘉禾看著尖銳的銀針有點發憷,咽了咽口水,艱難道:「別了吧師父……」

季連安拿著銀針堅持道:「要相信你師父的醫術,我盡量不扎偏。」

兩人正在膠著期間,恰好有人敲響了房門,與之而來的還有沈丞相低沉的聲音,「內子從寺廟祈福歸來,聽聞神醫許久未出,心中焦急,特遣我來問問,怕是打擾神醫了。」

沈嘉禾聽到這個聲音下意識踢開被子,轉身躺平,又將被子拉起蓋好,一隻手捂著頭,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

季連安的反應也極是迅速,拉過沈嘉禾的胳膊便唰唰唰扎了幾針。

沈嘉禾:「……」

沈嘉禾咬牙切齒道:「你真扎啊……」

季連安飄然起身,道:「好徒兒,你就先躺著吧。一切交給師父,你安心。」

沈嘉禾:「……」

小氣鬼!就是在報復她!

沈嘉禾看著季連安心情頗好地出了門,甚至還貼心地將木門關上,並附贈了一個微笑。

她翻了個白眼,仰面朝天地躺著,吐出一口氣道:「這是個什麼師徒啊。」

徒弟設局師父跳,師父報復扎徒弟。依他倆的性格,估計以後還是會這樣。

沈嘉禾一扶額,「誒喲,頭疼。我怎麼就這麼想不開。」

沈嘉禾為了引季連安過來見她,確實費了一番周折。

秋日裡皇上設宴款待眾臣及其家眷。沈嘉禾前世去過,知道這種宴會能出場的也就只有被封為太子的三皇子,所以她便隨著沈周氏一起去參加了晚宴。

宴會之中,她悄悄離開,裝作迷路的樣子,來到了記憶中的鴿園。

鴿園裡專養信鴿,是為了方便快捷地向五湖四海傳遞消息。

這其中自然也有一籠專門飛往天璣峰的。

沈嘉禾守在那裡,等著旁人來找。

有人勸她回去,她就耍起大小姐的性子,說她喜歡這個鴿子偏要帶走它。

皇上倚重沈丞相,又覺得小姑娘任性些也無傷大雅,便哈哈大笑著讓她隨意挑走一隻。

沈嘉禾便在這隻信鴿的腿上綁好她所寫的字條,估摸著季連安該來京都了,就在那之前放飛了白鴿,讓它飛往天璣峰。

丞相問起,她就說她沒有抓牢不小心放飛了它。

信鴿認巢,飛出去總會飛回來。

所以丞相也沒多苛責,只是叫她下次小心一些,又囑咐了鴿園養鴿子的小太監一聲,要他多多留心。

信鴿帶去天璣峰紙條上只寫了六個字——李曼吟的下落。

季連安只要帶著這個白鴿進了鴿園,就會從那個小太監的口中得知這個信鴿,如今的主人是誰。

他自然會想來見一見沈嘉禾。

沈嘉禾前世長居宮中,清楚那些太醫的秉性如何。

就算他們明知道沈嘉禾的脈象最平穩不過,不像是生病的樣子,皇上問起,他們卻也無人敢直言。恰逢到了季連安要進宮的日子,太醫們巴不得把沈嘉禾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他。

所以季連安也就能順理成章地跑來見她,而不惹人生疑。

這般彎彎繞繞,也難怪季連安起初一直試探她。

不過這般大費周章也是值得的,最起碼沈嘉禾已經為自己鋪開了一條路。

前方是凶是吉她不清楚,但總好過去走前世的老路。

謀划許久的事情能得到進展,頓時讓沈嘉禾覺得輕鬆了不少。

她下意識想伸個懶腰,左臂已經抬起,身體卻忽然僵住。

她一點一點地將視線挪到自己被扎了幾根銀針的手臂上,嘗試著動了動手指,卻發現自己的右手不聽使喚,根本毫無反應。

沈嘉禾:「……」

沈嘉禾:「……那個庸醫,你等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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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江湖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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