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浮拓見黑花庄的人已經來了,便自覺地帶著沙鳶離開。
沙鳶起初不願意,但被浮拓再次用告教主來威脅,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臨走之前,沙鳶先是同沈嘉禾說要她等著自己,然後又惡狠狠地威脅著黑花庄的人不準動她,否則就幹掉他們。
那男人看沙鳶離開,笑著說道:「能得地煞教斬月壇壇主的青睞,姑娘當真是有福氣。」
沈嘉禾沒好氣道:「福氣給你了,我不要。」
他便搖頭,裝模作樣道:「君子不奪人之美。況且這福氣我也難以消受。」
沈嘉禾看了看李梧恭敬的樣子,覺得這個人八成就是黑花庄的莊主了。
果然,那男人自我介紹道:「在下姜護,是這黑花庄的莊主。武林大會的請柬於本門至關重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驚擾了姑娘,實在抱歉。」
說完,他狀似驚訝般瞧著沈嘉禾手腕上的鐐銬,「這兩人怎麼還用鐐銬拷住了姑娘?李梧,還不快幫姑娘將鐐銬打開。」
沈嘉禾冷眼看著李梧打開牢門,從懷中掏出鑰匙為她將鐐銬卸下。
姜護還在門外關懷地問道:「姑娘感覺可好些了?這兩人畢竟是邪教出身,不懂憐香惜玉,行事難免出格。」
沈嘉禾轉著手腕,漫不經心說道:「那當真要謝過姜莊主了。」
姜護笑著道:「姑娘實在客氣了。」
沈嘉禾便故作好奇道:「不過他們鎖的我,這鑰匙怎就出現在你們手中?」
姜護:「……」
把自己做的事情推給別人,再擺出一副關心擔憂的模樣,讓人以為他是真心在為自己而著想,從而卸下心中的防備。
這種小伎倆,沈嘉禾前世常見。
沈嘉禾見姜護默然不語,嘆口氣說道:「其實你說這是黑花庄的牢房,用的黑花庄的鐐銬,身為黑花庄的莊主自然是有鑰匙的,我說不定就信了。」
姜護挑起眉毛,擺手讓李梧下去。
而他則坐在木椅上,為自己斟了杯涼茶,慢條斯理道:「世間有句話叫看破不說破。姑娘心中清楚就是了,何必偏要說出來呢?」
沈嘉禾不耐煩道:「我又不是跟你猜謎解悶。」
姜護輕笑一聲,「姑娘似是很討厭我。」
沈嘉禾:「……」
沈嘉禾:「……誰會喜歡把自己抓到牢房裡的人啊?」
一天天想點什麼不好。
「我本也是迫於無奈。」
姜護慢慢道:「這次若是得不到武林大會的請柬,黑花庄可就全盤皆輸了。」
沈嘉禾不解道:「武林大會不是隔個幾年就辦一次么?下次再拿不就是了。」
「沒有下次了。」姜護望著杯中的茶湯,語氣平淡,「後路已被斬斷。」
沈嘉禾不知道他所指的後路是什麼,皺著眉頭道:「所以你就作,去和地煞教勾結么?」
「勾結談不上。不過是請他們幫我個小忙。」姜護輕描淡寫道,「畢竟我手底下都是群廢物。能悄聲無息地潛進白花莊裡,還能把人帶出來的,我實在想不出適合的人選。」
沈嘉禾納悶道:「離武林大會不是還有一年半么?你直接去搶白花庄的請柬就是了,何必偏得把我抓來,大費周折。」
姜護笑著道:「那就要怪你自己了。被誰喜歡不好,偏偏是那個秦如一。」
沈嘉禾:「……」
她覺得自己來這牢房一趟真是要被冤死了。
沈嘉禾乾脆也不想和姜護說話了,頭一仰便躺倒在稻草堆上,打算繼續睡個回籠覺。
姜護踱步到牢門前,神色莫測,「姑娘這番有恃無恐,怕是篤定秦如一會來救你。」
說完,他輕嗤一聲,「八方庄的莊主,自然是會來的。」
沈嘉禾:「……」
你們就不能考慮考慮是她單純不想和你們說話的可能性么?
秦如一與八方庄有關的事,沈嘉禾之前已隱隱有些察覺。
畢竟能讓黑花庄和白花庄的弟子恭敬以待,還能勞煩莊主親自來迎,怎麼看都不會是個武林盟的普通弟子。再結合秦如一之前提過八方庄的事,所以沈嘉禾便往這方面猜了一下。
只不過她沒想到秦如一就是八方庄的莊主。
沈嘉禾在這裡躺多久,姜護便在外面站多久,半點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妥協地坐了起來,問他,「你是哪隻眼睛瞧出秦如一喜歡我的?」
姜護的手指點在眼皮上,又順著滑到了耳朵,口中答道:「不是瞧的,是聽的。」
沈嘉禾無奈道:「姜莊主,有個詞叫三人成虎。」
姜護微微一笑,「不過是李梧一人。」
沈嘉禾:「……」
沒想到李梧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居然還喜歡說這種話題。
沈嘉禾嘆了口氣,決定坦白道:「秦如一是我在路上雇來護送我的。」
「哦?」姜護好整以暇,「我倒是好奇,多少錢能雇得起八方庄的莊主?」
沈嘉禾老實答道:「一百文。」
姜護:「……」
姜護:「八方庄沒落到這個地步了么?」
沈嘉禾見姜護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倒也不奇怪。
畢竟這事如果由別人來對她說,她也是不會相信的。
沈嘉禾到現在也不知道秦如一為什麼會同意護送她這件事。
她曾問過秦如一,但那時他只是平淡地說:「我收了錢。」
然而光是買包青梅干就遠超了一百文,沿途吃的住的還都是由他來付錢。
沈嘉禾過意不去,覺得秦如一能護送自己已是幸運,沿途的費用由她來出才是合理。
然而秦如一卻搖著頭說道:「女子賺錢不易。你且留下。以備不時之需。」
她下山的時候錢袋裡裝了滿滿的錢,下山到現在仍舊是滿滿的,幾乎沒有動過多少。
沈嘉禾也想不太明白,便轉了話題,問道:「這裡是黑花庄?」
姜護搖頭,「雖是歸屬於黑花庄,但不在宅邸內。總不能讓他這般快就尋到你。」
沈嘉禾:「……」
你真是高估他的認路能力了。
就算她被關在黑花庄的宅邸里,他一時半會也是找不到的。
姜護裝模作樣地嘆口氣,「姑娘你要怪便怪他好了,誰讓他固執,偏不肯把東西給我呢。」
沈嘉禾回想起秦如一對黑花庄的態度,問道:「你和他有什麼恩怨么?」
「恩怨啊?」他似乎想了一會,「他應是想殺了我,而我最是討厭他。算么?」
沈嘉禾:「……」
沈嘉禾:「好像很麻煩的樣子,我還是不要聽了。」
「起初聽說他離開客棧往黑花庄來,我還以為他轉了性子。」姜護輕哼一聲,自顧自說道,「沒想到他不過是在戲耍我。以為我會為了請柬卑躬屈膝去求他么?休想。」
沈嘉禾:「……」
他就是單純迷了個路,你怎麼腦補了這麼多?
而且用著這種手段也沒見得比求來的高明多少啊?
姜護拍了拍手,李梧便立刻端著紙筆走了進來,放到沈嘉禾的面前。
他輕飄飄地說道:「隨便寫點什麼吧。運氣好就是信手塗鴉,運氣不好就是你的遺書了。」
沈嘉禾看著面前的幾張白紙,納悶道:「你覺得他會為救我拿請柬來換?」
「賭一賭罷了。」姜護慢慢道,「他若是不肯,就怪你自己識人不明。怨他就是了,怨不得別人。」
沈嘉禾:「……」
這人真是湊不要臉的。
姜護似乎把要說的都說了,便帶著李梧想要離開。
然而剛剛邁上台階,他又轉過頭來,說道:「忘記同你說了。你昏睡時吃了一顆七花丹,至多兩天的時間,毒素就會蔓延到你的五臟六腑,最後嘔血而亡。不想死得這般凄慘,便在牢中祈禱他會在兩日內來救你吧。」
沈嘉禾:「……」
誒喲,這一個兩個的真讓人糟心。
姜護仔細看了看沈嘉禾,挑起眉頭,「你似乎並不擔心,便這般篤定他會來救你?」
沈嘉禾:「……」
不是,是因為她自帶解藥。
姜護見沈嘉禾沒什麼反應,依著自己腦補的內容,越想越偏。
他咬著牙道:「這般情真意切,瞧著當真令人生厭。」
他踏上台階,對李梧吩咐道:「今天晚上不要給她飯吃了。」
沈嘉禾:「……」
下藥就算了,居然還給她斷糧?
他這人果然心術不正。
李梧應了一聲,便匆匆忙忙跟著姜護離開。
牢房中又重歸死寂,只有小窗外偶有蟲鳴響起。
沈嘉禾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拿出裡面的一顆紅色丹藥吃下,才安心地舒了口氣。
幸好她跟著季連安學了醫。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移動的解藥庫。
月光透過小窗,灑進了牢房中。
沈嘉禾站起身來,踮著腳,本想透過小窗看看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然而卻隱約發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驚訝,又不敢大聲喊叫,只能低呼道:「少俠!我在這裡!」
直到她呼喚了十幾聲,秦如一才察覺到,立刻來到了小窗外,像是鬆了口氣。
沈嘉禾笑了起來,「少俠,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秦如一沉默一下,坦誠回道:「我本來是想去黑花庄的……」
沈嘉禾:「……」
結果迷路了,反而誤打誤撞找到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