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說實話,沈嘉禾覺得這個架打得真是好沒道理。
她這邊剛解釋一句自己不是黑花庄的,旁邊那群黑衣人就按捺不住沖了過來,一邊揮劍一邊指責秦如一這個穿黑衣的居然背叛白花庄。
沈嘉禾:「……」
白花庄到底是有多少人啊?只認衣服不認臉的么?
也不知道是那白花庄弱,還是秦如一厲害。
他連劍都未碰,只出了一隻手便讓他們再無反擊之力。
沈嘉禾被他護在了身後,毫髮未傷,望著他的背影喃喃道:「難怪這麼有自信呢。」
有他在,確實給了她莫名的底氣。
秦如一整了整袖口,對沈嘉禾說道:「走吧。」
然而他剛轉身,卻見一個白衣人抱劍擋住了出口,還笑著同他說:「少俠你且等等。」
秦如一面無表情道:「不等。」
白衣人:「……」
白衣人乾笑道:「少俠你真風趣。」
沈嘉禾探頭建議道:「你跟他聊不起來的,別硬聊了。直接說你幹什麼堵路就行了。」
白衣人:「……」
白衣人自顧自抱拳行了個禮,說道:「在下黑花庄弟子李梧,敢問少俠尊姓大名?」
秦如一不想答,也懶得再打,就帶著沈嘉禾往客棧那扇壞掉的窗子方向走去。
李梧見此不緊不慢道:「我見少俠腰間的並蒂雙鞘,想來應是八……」
他話音還未落,就見秦如一帶著沈嘉禾轉個彎又拐了回來,便收了聲靜候。
待秦如一走到他面前,他才恭敬道:「莊主已等候多時,煩請您隨我們去黑花庄作客。」
秦如一依舊簡潔道:「不去。」
李梧:「……」
李梧眯了眯眼,面顯不悅,唇角卻依舊帶笑,慢條斯理道:「既然您不願,我們也不強求。只是這武林大會的請柬,怎麼說也該送到黑花庄了吧。」
他慢慢道:「您可以走,但這請柬我們留定了。」
這話聽著實在是有些自大。
沈嘉禾想起李梧剛剛和黑衣人不相上下的劍法,嘟囔道:「你又打不過。」
「論劍法,我自然是比不上的。」李梧望了過來,溫聲道,「可我們人多呀。」
沈嘉禾:「……」
不要臉的理直氣壯啊。
李梧輕擊雙掌,就見一個個身著白衣的男子魚貫而入,不多時便將客棧堵得水泄不通。
沈嘉禾略帶些詫異地說道:「他們什麼時候跑去通風報信的?居然叫來這麼多人。」
秦如一低聲回她,「堵門的時候。」
沈嘉禾問道:「你都瞧見了呀?」
秦如一點頭。
沈嘉禾不解,「那你做什麼不攔他?人多不就麻煩了么?」
秦如一隻是沉穩地說道:「再等等。」
李梧不太在意他們說著什麼,溫聲勸道:「不過是一張紙而已,何必舞刀弄槍呢。這東西於您來講不重要,把它交給我們,您能輕鬆,我們也省卻了許多麻煩。何樂而不為。」
秦如一不理他,轉頭低聲問沈嘉禾,「餓了么?」
沈嘉禾一怔,「有,有點。怎麼了?」
秦如一頂著眾人防備的眼神,淡然地帶著沈嘉禾回到剛剛吃飯的那個桌子前,讓她坐回原位,平淡道:「再吃點。」
沈嘉禾:「……」
少俠,現在這種氣氛,她埋頭吃飯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店小二還沒來得及撤菜,所以這些菜仍舊原封不動地擺在桌面上。
沈嘉禾午飯本來就沒吃兩口,現在確實是有點餓,然而她拿著筷子,頂著黑花庄這些人的目光,一時間也很難下筷。
秦如一見她不動,不解道:「菜涼了?」
沈嘉禾有點糾結,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秦如一便對著藏在柱子後面的店小二說道:「熱一下。」
店小二:「……」
他在客棧幹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有人在這種險惡的氛圍下還要求熱個菜的。
沈嘉禾見店小二猶豫著不敢上前,也不難為他,慢吞吞地夾起菜吃了起來。
以沈嘉禾這幾天與秦如一相處的經驗來看,她能肯定秦如一這個舉動不是故意給對面難堪,而是單純覺得他們這事一時半會完不了,而她又沒吃多少肯定會餓,不如就趁這個時間讓她再吃一點。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終究是出於對她的好意。
好在,沈嘉禾前世在宮中,吃個飯左左右右都是圍著人的。
所以她坐立不安了一會,就很快地適應了下來,還評價道:「這鯉魚挺好吃的。」
秦如一附和著點頭,「糖醋的。」
李梧:「……」
當他們是死的么?
李梧呼出一口氣,耐下心來,繼續說道:「莊主從前對不起您,他心中也是十分歉疚。時隔多年,有些事總該過去了不是么?還有那江湖上流傳的無稽之談,信不得……」
他話音未落,忽覺頰邊一涼,一根木筷貼著他的臉頰直插/進門框,竟劃出一絲血痕。
秦如一冷冷看他,低聲道:「滾。」
他顫著手指撫了一下臉頰,只覺得臉頰帶著火辣的痛,心裡卻被凍得發冷。
他一時氣惱,竟忘了這事是不能同秦如一說起的。
秦如一平日里沒什麼表情,不是冷淡就是漠不關心。
他生氣起來也是同一張臉,卻能讓人輕易感覺得到他的情緒。
沈嘉禾還是第一次見秦如一動怒,那眼神幾乎讓她誤以為他剛剛那一擲是在瞄準李梧的喉嚨,而不是臉頰。
雖然沈嘉禾不清楚李梧在說些什麼,但她也看得出來,這人要武功武功不行,要當個說客,套路玩得還不溜。想打感情牌,明顯一手爛牌在強打。也就擅長個虛張聲勢。
由此可見黑花庄也是要完。
她另換了一雙乾淨的筷子,夾起魚尾的一塊肉,放到秦如一面前的小碟上,哄道:「肉質細嫩,酸甜可口。吃了之後就消消氣,等會出門我給你買個冰糖葫蘆。」
秦如一:「……」
秦如一垂眸,乖巧吃下,口中卻彆扭道:「我不是小孩子。」
李梧知曉自己觸了秦如一的逆鱗。
能夠不費一兵一卒就拿到武林大會請柬的希望本就渺茫,這下就更是沒什麼指望了。
然而他回想起莊主給他下達的指令,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您縱然劍術高超,也只有一人,身邊還帶著個拖油瓶。我們這邊可是有四十三人。就算您能打過,這台州可是我們黑花庄的地盤,您可要想清楚。」
沈嘉禾:「……」
不要臉的明目張胆呀。
「台州是你們黑花庄的地盤?是當我們死了么?」
這聲音剛剛響起,秦如一便拉過沈嘉禾往旁邊躲閃。
沈嘉禾一隻手還端著飯碗,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所坐的位置被人破牆而開,伴隨著飛揚的灰土,跑進一群身著黑衣手拿長劍的人。
沈嘉禾:「……」
有門不走為什麼要拆牆?
沈嘉禾下意識地看向店小二,果然見他獃滯了表情,生無可戀地念叨著,「錢啊……都是錢啊……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沈嘉禾:「……」
開客棧真的好艱辛啊。
為首的黑衣人應當是在白花庄中地位頗高的弟子。
他向著秦如一行了個禮,低聲說道:「在下趙英權,這裡交給我們,老莊主已恭候多時。」
秦如一點頭,輕聲問沈嘉禾,「吃飽了?」
沈嘉禾被這種一觸即發的氛圍所感染,一邊緊張地扒著飯,一邊對著秦如一點頭。
秦如一看她這個模樣,微彎了眼角,道:「慢點吃。我們先出去。」
李梧陰測測地丟下一句「別壞事」,便揮手讓黑花庄的人動手。
白花庄自然也不甘示弱,拔劍迎敵。
兩個門派黑白分明,瞧著就像太極在眼前繞來繞去,看得沈嘉禾都有點眼花。
秦如一帶著沈嘉禾從白花庄破開的牆上出去,繞過小院,徑直開了後門。
後門與街市相連,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沈嘉禾長吐一口氣,忍不住問道:「武林大會不是什麼門派都能參加的么?」
秦如一搖頭,「不是。人太多,武林盟住不下。」
沈嘉禾:「……」
居然是這麼現實的理由。
秦如一想了想,補充道:「需得掌門人拿到請柬才能入內。」
沈嘉禾疑惑道:「請柬不是要送到宿州的么?這群人搶個什麼勁?」
「宿州是最後。」秦如一回道,「沿途都要送一些。」
沈嘉禾:「……」
難怪留一年半的時間呢。
沈嘉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台州的門派也有么?」
秦如一點頭,「有一張。」
「一張呀。」沈嘉禾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明白,「他們來搶也就是說這張請柬是送給白花庄的,黑花庄沒有是么?但要請誰不是武林盟都定好的么?搶也沒用吧。」
秦如一耐心為她解惑,「台州有些不同。請柬上是青花庄的名字。」
青花庄不是分裂成黑白兩朵花了么?
怎麼請的還是青花庄?
沈嘉禾覺得江湖上的事情也是比較複雜,正欲繼續問下去,卻聽秦如一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可知道八方庄?」
她被這突然的一句問住了,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然而秦如一卻好似隨口說說一般,並沒有在等她的回答,轉身在一個老爺爺那裡買了根冰糖葫蘆,遞到她的手中,「吃吧。」
沈嘉禾:「……」
沈嘉禾:「……我又不是小孩子。」
這明顯是怕她像客棧里說的那樣拿冰糖葫蘆把他當小孩子哄,才先下手為強的啊。
然而說歸說,沈嘉禾還是乖乖地吃了起來。
她看著秦如一的側臉,忽然問道:「那你希望我知道還是不知道呀?」
秦如一垂眸,長長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陰影。
思索了半晌,他才道:「不知道。」
沈嘉禾覺得秦如一的回答有點歧義,便重新問道:「你是希望我回答不知道?」
秦如一搖頭,小聲道:「是我不知道。」
沈嘉禾:「……」
咱倆這是在說繞口令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