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秦素素醒來的時候沒有感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她恍惚的看着映入眼帘的一片白色，昨天的記憶進入大腦，成為斷斷續續的片段，人在虛弱的時候似乎總會說出一些真話或者以往不會說出口的話，清醒后懊惱自己怎麼會那樣說。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了洛明皓提了他見過了程柏衡，心微微有些酸，因為她似乎很能明白程柏衡為何去找他，程柏衡一定是希望他能對自己好一點，不過程柏衡大概會因為洛明皓的態度失望吧？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洛明皓能在程柏衡面前說點假話，讓程柏衡放心，至少讓程柏衡不用擔心自己，但這種念頭顯得奢侈。

她轉過頭，心跳漏了一拍，洛明皓就躺在狹窄的陪護床上。狹窄陳舊的陪護床讓他手腳都伸不開，讓看着的人都為他難受，她突然有些不懂自己了，前一刻才為程柏衡心酸，此時此刻又為洛明皓此時的行為有幾分感動和傷感，至少他沒有丟下自己去酒店入睡，而是將就著這麼睡覺。

他們剛結婚那段時間，她也是老生病，每次生病的時候他都會陪同，她覺得不好意思極了，洛明皓總是拍拍她的頭，「誰讓我娶了個身體嬌貴的小公主？」

那些交叉的記憶混雜在一起，讓她眼睛都跟着酸澀，吸了吸鼻子，發出了微小的聲音。

洛明皓睜開眼睛，這床不僅狹小，還非常生硬，讓他身體各處都疼，他皺皺眉頭，也不理會身體傳來的不適，起來坐着看向她，「醒了？」

「嗯。」她有些不想開口，好像和他之間，的確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

洛明皓一直看着她，手指不停的扭動着，她此刻就像是某種脆弱的植物，風一吹來，她就會立即折斷，「你就這麼想離開我？」

秦素素沒有露出驚喜的表情，她現在已經明白了，很多事不抱希望才不會一次次嘗到失望的感覺，並在真正有希望的時候體驗到驚喜的美好，她咬着牙沒有說話，因為無數次的交鋒已經讓她學乖了，如果她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只會讓他憤怒暴躁。從他稍微使點手段讓秦景軒要他們回家，那一次后，她就徹底明白了，他想要讓她的家人為難，是輕而易舉的事，哪怕她很多時候選擇性忽略這個事實。

洛明皓眯着眼睛，看着她的雙眸扯了扯嘴角，「也不是不可以。」

秦素素鬆了一口氣，沒有露出明顯的笑容，卻轉了不少心思，他終於對自己失去了耐性？也對，即使自己長得再像那個人，也只有這樣一張臉而已，或許他找到了另一個性格像外貌像的人？又或許，他想徹底走出那個人的陰影，而她的存在就是提醒着他走不出的證據，那她就必須離開。

許多的念頭擁擠在她大腦里，讓她無法判斷他為何會這麼做，只是那並不是重點，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我需要做什麼？」

「很簡單啊！」洛明皓笑得非常詭異，「給我生個孩子，你生下孩子后我就放過你，你到時候要走要留，我都隨你。其實你稍微聰明一點，把孩子生了，現在不就解脫了？偏偏把你自己推到如今的境地，嘖嘖！」

秦素素臉色白了白，她現在已經完全確定，他讓自己生孩子，真的是抱着那種想法，因為她是那個和他愛的女人最像的人，所以他讓自己生孩子，只有這樣孩子才會像那個女人。有了孩子后，他就能夠憑藉着孩子思念那個女人了，她自然也就失去了價值。

可是，如果她生下來的孩子不像那個女人，他又會怎麼做？

她迅速阻止這樣的念頭，她怎麼能夠用孩子來換取自己的自由，她不能這麼做，甚至連有這樣的念頭也不可以。

她轉過頭不看他，破罐子破碎的想，那就這樣吧，一直耗下去。

洛明皓從她的反應中已經得到了答案，「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只是在告訴你而已，不是在和你商量，希望你記住這一點。」

秦素素還是沒有開口。

洛明皓直接帶着秦素素出院，說是出院，那病房只是洛明皓讓醫院隨便準備讓秦素素休息的地方而已，所以並不麻煩。秦素素坐在洛明皓車裏，當車停在紅綠燈前時，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家藥店，這讓她有些激動，只是她並沒有笨到當着洛明皓的面去買葯。

她沒有辦法想像，有一天她懷胎十月後，卻是在生下孩子后就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他，這種事光是想像一下就讓她難以接受，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否那麼喜歡孩子。但她過去的想像里，如果有了孩子，她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盡最大的可能讓他幸福平安。所以，她不願意把自己放到為難的境地。

回到「清水佳苑」，她和洛明皓一句話都沒有說，她有些餓了，自顧自的去做早餐，煮了黑米粥，炒了點小菜。她把早餐做好時，洛明皓自顧自的坐到餐桌邊，似乎打算和她一起吃早餐，而她為了預防這種情況，也做的兩人份。她心裏清楚，她現在不可能惹他不痛快，在她母親滿五十大壽時，如果他不肯出席，不僅僅只是讓她家人懷疑他們的婚姻出現問題，更重要的是會讓很多人重新審視秦家的情況，而她哥哥會因此遇到更多的麻煩。

雖然很難以啟齒，但很多事就是事實，比如秦家已經對洛明皓形成某種依賴了。

洛明皓看着她為自己盛粥，嘴角漫出一絲笑，「終於學聰明了？」

秦素素擰著眉頭，用筷子攪拌著碗裏的粥，想讓熱水迅速跑來，粥能夠冷卻下來。

洛明皓看着她的動作，「你既然知道討好了我才能讓你的家人更好，就應該清楚，如果我們之間有個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就不可能為難你的哥哥，因為他可是孩子的舅舅。」他看到她攪拌粥的動作停下來，收回眼眸，「別說會讓我生氣的話，我已經說過了，我只要你生的孩子。」

如果她敢說出讓他找別人生孩子的話，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又立即大火，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在別人面前，他不是這麼喜怒無常的人，可是在她面前，他的忍耐力和教養通通都變成了零。

她咬着唇，許久才吐出一口濁氣，「我們......還是順其自然吧！」

洛明皓笑了一聲，好像十分不屑的樣子，已經看出了她在想什麼花招，他喝下兩口粥，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秦素素，你這麼抗拒的態度，可真是讓我誤會。你不是要離開我嗎？我讓你生下孩子，就答應讓你離開，這是對我們最好的做法。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我會讓你自由，同時秦家畢竟是我孩子的親人，我自然會繼續照拂。你可以如願以償，而我同樣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我的孩子在名分上沒有任何污點。你這種態度，真讓我想歪，難道你說的想離開我，全都是假話，其實你非常捨不得離開我？又或者是捨不得洛夫人這個身份？」

她拿着筷子的手僵了僵，「你想太多了，我已經說了順其自然，只要我能懷上我就生下他，懷不上，我能怎麼辦？」

「我想太多？」他諷刺的笑笑，沒有再說什麼。

秦素素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回應他。她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生下孩子，她徹底得到自由，多麼誘惑。只是她很清楚，如果她真那麼做了，一定又把她自己困進了另一個環境中，她真的可以不管不顧自己生下來的孩子？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她生下了孩子，得到了自由，孩子由洛家撫養。洛明皓總會娶別的女人，他或許一開始不會娶，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總會因為各種原因娶一個女人進門，那個女人總會生孩子吧？到時候她的孩子又該如何自處？

吃過早餐，秦素素拿着碗筷去廚房洗，等她出來后，就發現洛明皓已經離開了，她也鬆了一口氣。

她回房間休息，等她醒來，就發現自己屋子竟然多了一個人，她差點尖叫起來。直到對方解釋，是洛明皓請來的阿姨，每天來這裏負責她的一日三餐，如果她有別的吩咐，阿姨也會配合。

秦素素坐在沙發上，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洛明皓為她請來一個阿姨，負責為她做飯和收拾房屋。她聽着廚房裏面的動靜，開始思索洛明皓這樣做的原因，難道是因為她因為飲食不規律的原因進過醫院，所以他才這麼做？她已經不是一個小女生了，能夠知道，洛明皓這麼做自然不是在為了她身體着想，而是她身體好了才能為他生一個健康的寶寶。

秦素素有些懷疑，這張阿姨有可能是洛明皓派她來看着自己，所以她試探了一番，發現雖然張阿姨也提了要不要跟着她出門，如果她拒絕，張阿姨並不會跟隨。因此她又出門，買了許多的避孕藥，各種牌子，她怕現在不買，以後沒有機會了，於是買了一大堆。

而當天晚上，洛明皓又回來了。

一夜纏綿，她拿着避孕藥到洗手間去吃，她很是不明白，為何他對讓她生孩子這件事如此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