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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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皚皚直射而下,大地像是披上一層明亮的黃紗,格外奪目,映襯著身後的朱漆大門裡愈加陰沉幽暗。晦暗未明的商鋪里,一抹戾色的眸光,直直射向兩人離去的背影。

遠遠地,魯平喈便嬉皮笑臉地迎了上來,眼巴巴地直望著葉如陌,眼眸里滿是光,「小哥,瞧你進去待了那麼久?應該到手了吧。」

葉如陌鳳眸掃了他一眼,從身上掏上二兩碎銀遞了過去,「拿去吧。」

魯平喈伸出烏黑的手掌接過二兩碎銀,掂了幾下,嘴裡不滿嘀咕著,「就這點銀子,還不如我自己出手呢。還不夠爺去吃一次花酒呢。」

葉如陌直接給了他一臉鄙視,剛才是誰倉皇逃去,尋求兩人相助的?

想到梅山族商鋪里掌柜和小二的異常,葉如陌強忍住心頭的嫌惡,淡淡問道,「剛才是誰傷了你?」

魯平喈微微一怔,沒好氣地回道,「你沒見著嗎?就是那小子。」說罷,緊攥手中銀子,咬牙切齒地擼起衣袖,啐了一口,「這小子,日後要是落到我的手裡,我定要叫他好看。」

極度嫌惡的表情,咬牙切齒的咒罵,似乎不是裝出來的。葉如陌微微一愣,望向魯平喈略顯失望的眸子,疑道,是這小子太會裝?還是他本就是局外人?

斜睨了一眼奚辰逸,見他神情里若有所思,眼眸望向別處,似乎不想理這小子。

葉如陌推了他一把,「好了,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回家去吧,我們能幫的,都已經幫了。」說完,拉著奚辰逸徑直向前走去。竟然這小子沒用,留在身邊只能壞事,更何況他在這麼巧的時間段出現,本身嫌疑就不小,怎能讓他發現兩人的行蹤。

魯平喈訕訕一笑,「今日兩位的恩情還沒報,平喈怎好獨自離去?反正這銀錢也是兩位要回來的,要不就去最近的酒樓請兩位吃上一頓。再怎麼說,我好歹也是…。」話至尾聲,那幾個字活生生地吞了回去。估計想說自己是將門之後,卻沒臉說出口吧。

葉如陌笑了一聲,正想開口。一旁的奚辰逸接了話去,緩緩開了口,「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去吧。」

葉如陌瞪圓了眼,望著奚辰逸,不知所解。

轉念一想,以奚辰逸的心思,用得著在這裡思來量去嗎?想罷,摸了摸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肚腹,笑道,「既然這麼說,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待會記得點幾個好吃點的菜。」

魯平喈面上的三角眼都快笑得沒了縫隙,「是—是—是,一定,一定。」

布鋪對面也是一排鋪面,其中有一家叫做鳳來棲的酒樓,看著規模尚可,裝修也雅緻。這本是古代的旅遊場地,來的多是一些文人雅客,自然對這些明面上的東西比常人要求高,所以在這樣的地方開間酒樓裝修如此,實在把握人心所向。

三個人剛走了進去,小二趕緊滿是笑臉地迎了上來,語氣極盡諂媚,陪著小心,「魯爺,您來了,好久不見了。」見小二這副模樣,便知他平時沒少受到魯平喈的揉搓。

午膳時辰已過,晚膳時辰相距甚遠,酒樓顯得清冷。除了臨窗有一桌客人,便是自己這幾個人了。

果然,魯平喈翻了個白眼,嘴裡一聲輕斥,「滾一邊去。」斥罷,向著櫃檯使勁嚷嚷著,「掌柜的,有什麼好酒好菜,儘管上上來,爺今日銀子多的是。」

葉如陌翻了個白眼,和這種人一起,真是丟人現眼呀。

掌柜略顯肥胖,看著卻是精明,聞聲忙抖動著肥肥的身軀從櫃檯里走了出來,臉上堆滿了笑容,眸底卻是一絲掩藏不去的輕視,「魯爺,您請坐,請上坐。」看的出來,魯平喈確實經常在這裡混。

魯平喈也倒是爽快,未曾介意掌柜那抹眸底的輕視,直接將葉如陌拉了過來,手指身側的奚辰逸,和手中的葉如陌,語氣里滿是驚喜,「今日的貴客是這位兄台和這位小哥,小哥說了,好好招待。」說罷,手提褲衩向著酒樓後院而去,嘴裡罵罵咧咧,「真是憋死老子了。」

掌柜斜睨了一眼兩人,粗布藍衫,相貌普通,心底隱過一絲不屑,態度極為恭敬地行了一禮,語氣里卻明顯帶有一絲不屑,「兩位請上座。」說話間,葉如陌和奚辰逸已經到了二樓雅間坐了下來,窗口正對面剛好是布鋪。

坐在桌前,奚辰逸手敲擊著桌面,隨口問道,「掌柜你們店開了多久了?」

掌柜微微一怔,揉了揉腦袋,諂媚道,「回爺,在下來這裡快三年了。請放心,本店的菜品什麼的,可是超一流的。」說罷,頓了頓,「以往生意還過得去,這幾日山上怪獸出沒,遊人少了許多,生意不好做了。」

葉如陌點頭贊同。兩人走在這條街市上,確實沒見著什麼人。

但是從這些整整齊齊地商鋪來看,以前的生意應該是差不到那裡去。只是在這種旅遊勝地賣布匹,也只有兮翼能想得出來吧,他的本意應該是不想招惹什麼人,盈利次之。

奚辰逸淺笑,指向對面布鋪隱約可見的朱漆大門,淡淡問道,「掌柜,你認識對面布鋪的人嗎?」

掌柜笑道,「當然認識,都是老相識了,以往總喜歡在這裡坐坐,這幾日沒見著過來。只見著他的孫兒偶爾出來買點什麼,我還以為他生病了呢。」說罷,搓了搓手,臉上有了幾分不自然,乾笑了兩聲,「這幾日生意不好,心情不太好,沒顧著去看他。幾位找他有什麼事?要不我去幫忙叫一下?」

奚辰逸擺了擺手,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不用了,剛才那位魯兄在那裡買過一匹布,說是有質量問題,我們幫他到商鋪里調換了,掌柜態度還可以。不但答應布重新換一匹,還額外賠償了二兩銀子。」

掌柜微微一怔,眸底劃過一絲疑色,很快復於常色,淡淡回道,「這樣呀。兩位請坐會,等魯爺回來,我馬上過來點菜。」

要說兮掌柜退還布匹,自己倒是相信,只是額外賠償二兩銀子,這事就不好說了。這魯平喈一介名動京師的二流子,好好地去買那種次品布匹幹什麼?

只不過這又礙著自己什麼事?保不準這幾位看著面善,事實上比魯平喈還難纏。

奚辰逸手執薄胎白瓷茶杯,輕抿了一口,姿勢優雅,經過偽裝的手掌覆在瑩白如玉的杯麵上,顯得愈加的黑沉和粗糙,淡淡說道,「掌柜是否覺得什麼不妥呀?」

掌柜訕訕一笑,「沒什麼,只是想著那布行本是買這種布的商鋪,聽說都是些辰河決堤后的布匹。」眼眸盯著奚辰逸的手背,心頭的疑惑頓去。這都是些什麼人,本來就是些二流子,能用正常的思維去衡量嗎?

沒過一會兒,魯平喈便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誒,真是餓死老子了。」對上兩人的眸光,徒轉笑臉,「兩位大哥,餓了沒有。」回頭沖著掌柜嚷嚷道,「掌柜,也在呀,快點菜。」

窗外,陽光皚皚,越過重重屋檐投下一地斑駁,對面的布鋪靜靜地矗立於崖壁下方,沒有一絲動靜,朱漆大門敞開著,依稀見著裡面兩個忙碌的身影,似乎先前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很快菜便上好了,紅燒獅子頭、清蒸鱸魚、白灼九尾蝦……,配上幾瓶女兒紅,幾個人大快朵頤,好不痛快。

酒過三巡,魯平喈在兩人的攻勢下,便再也扛不住了,直接趴在桌子下。

兩人相視一笑,將酒飯錢付了,出了酒樓而去。

不管魯平喈處於何種目的,這樣跟著兩人終歸不是辦法。葉如陌興緻高,拉著奚辰逸在街上、商鋪里逛了好一會,還買了好一堆玩具。

手提著玩具,一路招搖著,手掌在奚辰逸的掌心裡輕擰了一把,低聲說道,「阿逸,知不知道後面跟著條尾巴?」

「知道。」

葉如陌掌心攥出汗,低聲問道,「那我們怎麼辦?」摸了摸再無金屬扳指的內袋,心底暗自長吁了一口氣,他們有尾巴,自己就不能有?不但有,明日還得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奚辰逸側眸,手在葉如陌臉上輕擰了一把,淡淡一笑,「還是老樣子,該幹嗎就幹嗎吧,先瞧下有多少條尾巴再說。」遠遠望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人走累了,正相互打趣呢。

兩人又逛了會,在一家餛飩店裡吃了碗混沌,直到天色漸晚才慢悠悠地向客棧相反的方向走去。

乾元殿書房裡,燭火幽暗,奚辰宇靜靜地坐於書案前,一身明黃色的龍紋金絲錦袍映襯得整張臉愈加暗沉,門外悄無聲息,太監、宮女們早已離去。

這幾日,皇上龍體抱恙,太醫說需要靜養,入夜後除了太監李三貼身內侍,其餘人等便不再出現。

書房內,李三精瘦的身子微彎,立於書案前,抬眸,眼角掃向面前陷於沉思的奚辰宇,眸底隱過一絲擔憂,「砰」地一聲跪倒在地,雞公一樣的嗓音幽幽地響起,「今日傳來消息,雪莽國內遭受雪災損失嚴重,損失牛羊人員數千之多,大雪壓垮了房屋堵住了道路,生者無屋可居,死者不能入斂,何等悲慘。請主子不要再猶豫了。」

書案上茶霧裊裊,迷了奚辰宇的雙眸,原本溫潤如玉的面龐有了幾分猙獰,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孤念著幾十年的情誼,只想著皆大歡喜,沒成想這是最大的輸招。成大事者又幾時有過完美的招數,有的只是魚死網破,置於死地。」

李三身形未動,抬手作揖,眸底隱過一絲喜色,「主子能這麼想,實乃我國百姓之福。想當初月兒姑娘在宮裡時,皇上也是盡了心盡了力的。實在是瑾王欺人太甚,如今事情已成這樣,再無轉機。皇上再一意孤行,最後只能人財兩空。奚辰逸與兮月兩人慾瞞天過海,從漠北潛逃而回,瞧著這樣,是想著獨自吞了這批寶藏,也是,畢竟是人家數輩族人積攢下來的金銀財寶,怎能這麼輕易拱手於人。請主子儘早做決定。」

察言觀色本是李三的長項,瞧著奚辰宇微微動搖的神情,適時地添了一把火。

想到奚辰逸和兮月兩人朝夕相對的情形,奚辰宇手執薄胎茶杯咯咯作響,指關節發白而不自知,半晌,幽幽回道,「李總管的意思是怎麼做?」

李三抬眸,眸底閃過一絲狠戾,聲音像是從地府透出來的,讓人不寒而慄,「古人言,當斷不斷反手生亂。屬下建議,一旦進入寶藏地宮內,立即殺無赦。不管朝局如何變化,只要我們能將寶藏奪回,自然好做其他打算。況且,我國那些受災百姓也在等著這批金銀過冬,饑寒交迫,寒冬又長,只怕這樣下去……」

李三適時地止住了聲,後面的情形交給奚辰宇自己去腦補,作為奴才言盡於此。自己只需給他及時的提點,適當的加把火。

奚辰宇神情略顯疲憊,眼眸微斂,半晌,睜開雙眸時,眸中已是精光乍現,聲音透著幾分凌厲,「李三,烏孫殷那邊怎麼樣了?」

李三表情極為恭敬,正色回道,「一切都在計劃中,不知主子還有何吩咐?」

奚辰宇眉頭微蹙,揮了揮手,「去吧,叫他小心點。孤覺得,奚辰逸沒有表面那麼好對付。」

「是,屬下告退。」

李三應聲而退,書房門再次悄無聲息地掩上了。

奚辰宇無力的靠在梨木花雕木椅上,手扶著龍紋梨木扶手,心底劃過一絲悲哀。

往事如煙,時不時地在眼前飄過幾縷,提示著這些年所做的一切。

那年,自己年少,意氣風發。只想著天下安定,在這個國度守著這些善良的百姓,讓他們免遭於戰爭之禍,能夠安居樂業。沒想到,先皇與自己說了接兮月進宮為妃一事後,身邊一些事情似乎變得詭異起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李三便像陰魂一樣出現在自己面前,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至今都記得,那日陽光明媚,透過面前的葡萄架投下一地斑駁,自己熱切著思念著那個遠在漠北,只有一面之緣卻念念不忘的姑娘時,便見李三神色如常,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太子,如今皇上對你可是讚賞有加,上位可是指日可待呀。」

葡萄架下,奚辰宇笑得璀璨如光,一如頭頂燦爛的陽光,沒有一絲陰戾,絲毫不介意李三突然闖入,聲音爽朗,不答反問。

「李總管,可聽說了沒有?父王不日便會派人去漠北將梅山族的兮月接過來,她是我雲奚國的福星,聽說我要是娶了他,天下便可安定許多年。」

第一次相見,是隨父皇接見周邊諸國朝臣進貢的宴席上。梅山族雖然沒有自立為國,兩方向來交好,自然一年一次的進貢少不了他們的身影。

這麼多年過去,記憶仍舊如此清晰,如此美好,恍若昨日。

枯燥的席宴因為有了她的存在,而變得異常的美好。那個身著湖藍色長裙的姐姐,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恍若天外仙子一般的絕色容顏,燦爛的笑顏讓宮中粉黛盡了顏色,任何一種不軌的想法,都是對她的一種褻瀆。

銀鈴般的笑聲里,她掏出手中綉著天山雪蓮的帕子,給他擦去了嘴角的涎水。就這樣痴痴地看著她飄然而來,飄然而去,卻是心裡深深地烙下一條印痕。

這輩子雖不能和她在一起,偶爾能見到也好,不知道將來皇宮的那粉團兒,有幾分像她?

奚辰宇嘴唇微勾,瀲灧的眸光投向牆外,奚辰逸陣陣歡笑聲傳了進來,像是給這位太子師兄提前祝賀一般,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如果不是李三講出那番話多好,如果自己不去查明真相多好。

既然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總有些推波助瀾的人,讓它朝著他們預設的方向走,現狀豈是憑一己之力就能改變的,比如自己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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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王賴上神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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